对于黎诗楠而言,今天绝对是高中生涯中最特殊的一天。
“唉,你听说了吗,我们班又要转来一位新学生,听说是另一所重点高中的交换生。”身后两个女生叽叽喳喳地聊着八卦。
吵闹声在耳畔无休止的徘徊,黎诗楠缓缓抬头,睁开眼睛望向身后。
午休被人打搅是一件很糟糕的事情,她紧皱着眉,流露出一丝不耐烦。
那两个女生看向她,其中一个道:“诗楠,你醒啦,是不是我们吵醒你了?”
黎诗楠脸上的烦躁转瞬即逝,换上一副睡眼惺忪的样子,眼睛蒙上一层水汽,眼角挂着一颗泪珠打着哈欠,装作无意识的看了她们一眼。
“没事。”黎诗楠揉了揉眼睛,抹去眼角的泪珠,挂上和善的笑容:“睡饱了当然是要起来啦。”
“诗楠性格好温柔,都没有起床气。”一个上前拍了拍她的肩膀,“知道吗,来新同学了,被主任叫到办公室谈话去了。”
“我知道。”黎诗楠抱起放在桌子底下的作业起身,“我正好要去一趟。”
“你记得看看人家长得怎么样哦,你可是我们公认的美女,看看会不会又来一个。”女生大大咧咧地搂着黎诗楠的肩膀。
“知道啦。”走出教室的前一秒,黎诗楠还是笑容甜蜜的。
铁门被人从里往外打开。
烈日放射的阳光烘烤着走廊,连带着栏杆摸起来都有些烫手。
黎诗楠一向讨厌夏天,准确来说是A市的夏天。四起的蝉鸣不绝于耳,让她觉得心烦,汗水黏腻在身上的感觉,又让黎诗楠无法忍受。
她拍了拍刚刚被搂着的肩膀,一脸嫌恶,脸上的笑容如潮汐般退去,整张脸面无表情。
很难让人想到上一秒的她笑得是如此灿烂。
整个高二分为三个区域,分别是A部,B部,C部,对应着火班,次火和普通班。
黎诗楠所在的班级正是高二A部3班。
这一学期,他们班是由次火升为火班。A部变成了三个班。
主任是教A部所有班的数学。
下到一楼,办公室的门大敞着,丝丝冷气从里面渗透出来。
黎诗楠懒得喊报告,抱着作业径直走进去。不得不说,办公室的空调效果是真好,原本汗涔涔的后颈瞬间凉快汗干,热意退去。
主任坐在椅子上,一个女生背着书包安安静静的站在面前,黎诗楠对此漠不关心,垂着脑袋站在门边
“诗楠你来了。”主任缓缓喝了一口茶,“正好,你们班上来了位新同学。”
黎诗楠莞尔一笑,将作业递上前去。
作业被人随意放在整洁的桌面上,主任对着面前的女生道:“我就先说到这了,不用担心,你所在班的学生性格都很好,用不了多久你们就会打成一片。去吧。”
没想到班主任也在这儿,她上前一步,温声道:“你好,我是你的新班主任,我叫张语梅,你叫我张老师就行了,现在我带你回班。”
“张老师好,我是来自北一高中的周佳淰。”
她的声音很好听,像春日里的柳絮般轻柔,声线较高,挺悦耳的。
黎诗楠脸上的表情微微变了变,但还是被隐藏的很好,让人不易察觉。
走廊上,新来的女生跟老师并肩走在前头,黎诗楠则是跟在后面。
不过让人觉得奇怪,这位女生并不像其他人,来到陌生环境各种不自在,相反,她表现得格外自在从容。
黎诗楠一双眼睛悄悄打量着对方。
她的身形苗条,高竖起马尾,光是背影就给人一种灵动活泼的感觉。
突然有点迫不及待地想要看到她脸上的表情。黎诗楠心理萌生出这样一种奇怪的想法。
“到了。”张语梅贴心的为她开门,教室里的冷气扑面而来。
她向老师微微点点头,走了进去。
这个细节被黎诗楠看在眼里。
眼前的人既有礼貌,长相也不差,黎诗楠突然产生一种危机感。
待黎诗楠入座,张语梅轻咳一声,班上几十双眼睛顺势聚焦在她身上,当然也有不少人发现了周佳淰的存在。
“如大家所见,班上转来了一位新同学,在高二新的一学期里,她将会与我们一起学习。下面请这位同学做一下最我介绍。”
女生从进门处移步到讲台,缓缓抬起那双眼睛,低声道:“各位好,我是北一高中转来的周佳淰。”说完,她自然的从讲台上拿了一只粉笔,在黑板上写下自己的名字。
字体清秀,赏心悦目。
“我的‘淰’字读作nian,三声,大家不要读错了,谢谢。”她用粉笔在‘淰’字下面重重顿了顿,这幅样子在黎诗楠看来,有点教书的架势。
班上不少男生的眼睛亮了亮——人家长的好好看。
黎诗楠在看见周佳淰的那一刻,心微微一颤,但面上依旧维持着平易近人的微笑。接下来张语梅的话她是一点都没听进去,纯纯开小差去了。
待她回神,周佳淰已经来到了自己旁边的空位上。
对方也明显看见了自己,脸上却并没有任何反应,招呼都没打一声就坐下了。
两个人都很有默契的保持沉默。
张语梅也是这一学期换的新班主任,性格温和,对谁说话都是客客气气的,脾气很好,是大家公认的‘好老师’。
老师是新的,教室也换成了新的,同学却是旧的。
这节课黎诗楠都没怎么注意听,只是看着黑板,时不时点点头,低头在纸上随便写写画画,装出一副很认真上课的样子。
简直不要太容易。
下课铃声的响起像救星般降临,黎诗楠长舒一口气,今天的她上课不在状态,心有些浮躁,却又不知从何而起。
从次火升到火班,大家还是比较活跃,下课后没有过多在位置上停留,反倒是互相说说笑笑,整个教室又吵又闹。
周佳淰刚要起身,黎诗楠牵住她衣服的一角,对方重新坐下,转头不耐烦的看向她。
黎诗楠乘机打量起她的容貌。
一双杏眼炯炯有神,睫毛又密又长,皮肤白皙似雪,额前有几缕碎发,整个人看起来白白净净,亭亭玉立。
“有事吗?”声音打破了黎诗楠的容貌鉴赏,处处透露着生疏。
“好久不见,佳淰。”黎诗楠上演职业性假笑,装出一副和善,彬彬有礼的样子。
对方听到这一句,瞳孔明显地震,但很快恢复成一片清澈,眉梢不自觉的挑了挑。
“嗯。”
“请各班同学有序下楼到操场集合。”广播里传来一句,紧接着放起了运动员交响曲。
“外面走廊站好队。”待张语梅宣布,伴随着桌椅碰撞声、脚步声过后,教室里变的空无一人,全都立在外面规规矩矩地排好队。
楼梯口——
人流如织,拥挤不堪。
黎诗楠险些被绊倒,要不是实在是太挤,连一小块空地都没有,她早就摔倒了。
这设计实在是不方便。
楼梯口左边是一班和二班,右边是单独的三班,整个年级共用一个楼梯,你说这能不堵吗。
黎诗楠光吐槽去了,没注意脚下,踩了个空,失去重心的她身体往前倾,就在这时,背后一紧,原始身后的周佳淰抓住了自己,后面的同学等得不耐烦,轻轻推了她一下,周佳淰不稳身型,被黎诗楠带着栽了下去。
密密麻麻的腿中,两人滚到楼梯间,还被人踢了几脚。
那个同学被吓愣在原地不知所措,过了几秒,尖叫出声:“有人摔倒啦,都别动。”此话一出,原本乱成一锅粥的楼梯间顿时安静下来,都待在原地不敢动,都心知肚明:踩踏事件是会出人命的。
原本在前带队张语梅慌乱的跑上来,一边驱散着人群,一边搀扶起压在黎诗楠身上的周佳淰。
黎诗楠后脑勺着地的前一刻,认命般闭上眼睛,预想中的疼痛感并为出现,反倒是安然无恙,只是额头撞到了周佳淰。周佳淰这边情况却很糟糕,后脑勺着地,被黎诗楠压在身下。
闻声赶来的体育老师见此情景,慌得一批,但经验丰富的他抱起地上的周佳淰赶去医务室,大家都自觉腾出一条过道。张语梅架着黎诗楠跟了上去。
有了先例,其他人有序下楼,原本拥堵的楼梯变得畅通无阻。
医务室设在整个高二A部的顶端,很快就到了。
两个人心都紧绷着,这次要是有什么差池,责任可要归属于他们。
黎诗楠有周佳淰当人肉垫子,倒是没受什么皮外伤,她边用冰敷着红肿的额头,边看着校医将周佳淰轻放到医务室里的床上。
“她没事吧。”张语梅一脸紧张兮兮的看向校医。
“不知道,轻微脑震荡,重则颅骨骨折,颅内出血。后脑勺着地可不是开玩笑。”为了安抚一下她,校医接着道“不过这小姑娘的手背紫了一块,估计是护住脑袋的时候弄的。
最后一句话还真是显灵了,周佳淰眼皮颤了颤,缓缓睁开眼睛,校医将枕头给她垫在身后,使她坐立在床上。
“我说吧,现在的孩子都机敏的很,不会傻乎乎的真让脑勺给磕的。”
校医从药箱里拿出一节纱布,和一小瓶云南白药走向坐在椅子上的黎诗楠。
“倒是你,看着好好的,脚扭了吧。”
黎诗楠不信,试着动了动双脚,果不其然,左脚腕动起来生疼。
校医将黎诗楠左脚的袜子脱下,将脚腕部分喷了点药,将纱布一圈圈的裹住脚,随后嘱咐:“这段时间就不要剧烈运动了,我会跟你父母联系的。”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浓的药味,刺鼻的狠。黎诗楠捂住口鼻点点头。
只是有一点,黎诗楠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到下的前一秒,明明是自己被压在身下,结果成了周佳淰。
待校医和张语梅暂时离去,整个医务室只剩她们二人。
“你为什么要抓住我?”刚一开口,发出的声音却是轻轻柔柔,如春日流水般的低咛,黎诗楠瞪大了眼。
对方也发觉不对劲,转过头来。
相视的那一刻,她们两个人都愣住了。
这不是自己的脸吗!?
明明是周佳淰,却长顶着‘黎诗楠’的脸,黎诗楠有着‘周佳淰’的脸和声线。
也就是说,她们两个人成为了彼此。
周佳淰虽觉不可思议,但还是保持着冷静,温声道:“你看看的左手腕是不是绑了一根红绳?”黎诗楠照做,摸了摸左手腕,当真有一条,上面穿着个金豆豆,金豆上刻着字,黎诗楠眯起眼睛细看,上面写着一个‘福’字。
“我们不是换脸,而是……身体。”黎诗楠沉默许久,语气中带着肯定。
不仅如此,周佳淰的头发也是像黎诗楠之前那般披散着。
“还真是要谢谢你了。”她笑笑。
“为什么?”周佳淰满脸问号,被黎诗楠莫名其妙的一句感谢愣在原地。“要不是你,现在摔得躺床上的人可就是我了。”
周佳淰没有接话,看向窗外思考着。黎诗楠笑了一会后自觉没意思,只是望着对面桌上的一瓶碘伏发呆。
现在,该怎么办呢。
伴随着蝉鸣声,眼前开始变得恍惚起来。
这是一场梦吧,或许醒来了就什么事都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