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6 章

    沈大人依旧是这一届主持阅卷的官员,其余两位同僚也都等他拿主意。

    因为要面圣的是沈大人,承担天子询问的是他,所以众人自然也都以他的主意为准。

    “大人也知晓,今年着实出了不少好文章,我等皆十分欣慰啊,不过......”

    沈大人听了这两个字,并不觉得意外。

    这都是老臣们说话的习惯,凡正事都在这俩字后面,前头的不过是一些无关紧要的铺垫而已。

    但同作为一位老臣,沈大人依旧正了颜色听他们讲话。

    “有几篇文章,单从学问上来看,我等皆认为可以录取。”

    “但这几个人却是去年圣上亲自勾掉的,不知今年再提上去,可有何不妥之处,还需要沈大人定夺呀。”

    这便是众位大人为难之处。

    但凡这些人的文章作得稍微差些,他们都不会拿出来给自己找难题。

    但他们两次考,两次文章都可称为佳作。

    若是不顾公允之道私自将文章压了下来,届时这些家中有些背景的举子有了质疑,谁也不能保证事情不会闹大。

    可要是提了上来惹圣上不悦,又是他们这些人差事办的不利了。

    沈大人皱着眉沉吟半晌,又在堂中踱步数圈。

    最终下定决心:“如何遴选人才得看圣上的意思,我等不过是奉命阅卷而已,至于卷子背后的主人是何身份背景,不是你我应当过问之事,二位大人请按照文章等级排名便是。”

    有了这句话,两个同僚自然是放下心来,无论给不给这些人名次,只要有人承担后果,他们便可放心去干了。

    沈大人依旧捧着榜单,由前院一步步走向勤政殿中。

    新帝执掌社稷已有一年多,实际上还是个新兴的朝局。

    但朝中各项势力的行动已经逐渐清晰起来了。

    往年他亲自刷下榜去的那些人,有的更加谦逊,有的依旧低调如常,也有的身后家族却隐隐有了骄奢之气。

    更有人已经掉出了三百名开外,名字已然进不了这大殿了。

    新帝这一次也调看了他们的文章,但没有再启动朱笔勾掉谁。

    萧子墨终于上榜了。

    这一年相芜依旧住在萧家。

    一来是因为他孤身一人在京城,没必要单独另外置办屋子。

    二来他如今还是一个翰林院学习的庶吉士,十日一休沐,平日里也不怎么得闲。

    便是闲了,也都只与萧子墨谈论文章,帮着好友温书。

    到了看榜的日子,他陪着萧子墨挤到了榜单下头。

    还是从榜尾一直往上数,越往上越心凉,只因偶尔出现的萧姓后头都不是子墨二字。

    直到了二甲的榜单中,他俩人几乎是同时瞧见萧子墨的名字。

    二甲三十七名。

    相芜兴奋得大叫,萧子墨却是有一瞬间的失神。

    没有落榜过,不会知道这一刻有多不真实,有多欣喜。

    他甚至能理解那几个上了年纪老举子在榜上瞧见自己名字之后的疯状了。

    相芜的叫声引来了围观的人群,他们大约是那等专门等着榜下捉婿的。

    来这的人多是考生,也有帮忙看榜的家丁。

    但亲自发疯的基本都是考生本人。

    几个大爷围住了相芜,纷纷问他的名字,考了什么名次。

    问得相芜心中有些发酸。

    去年他中榜时候正是先帝热孝之中,不宜嫁娶。

    大家伙儿便是有了喜事也只是憋着高兴,很少有现眼的来榜下等着捉人。

    今年已然第三个年头了,只要日子一过,喜宴就能办起来了。

    此时不寻觅良婿,更待何时?

    “......鹅各位大爷,中榜的是我那位好友,不是在下。”相芜指着被五姑娘等人拉着往马车上逃的萧子墨,呆呆地说。

    那几位大爷一看进士老爷已经被两个彪悍的小女子拉着跑了,不免丧气,对着相芜道:“你这年轻人真是的,既然不是你中榜,你高兴个什么劲儿?害得我们认错了人!”

    说着纷纷将他放开,又去寻觅现场发疯的人了。

    相芜气得不轻。

    他也是进士老爷好吗?怎么不是应届就不吃香了,是吗?

    上届进士老爷遭到了冷落,相芜灰溜溜地走向好友一家。

    “我说,萧兄与两位姑娘,你们也太不地道了,见我遭围,你们不来解围,反倒跑了!”

    萧子墨淡淡笑着:“行了,咱们快些回去,既然中了,后头还有正事。”

    相芜气鼓鼓地叉腰站着,也不上马车。

    五姑娘与六姑娘从后头那辆马车露出头来,笑嘻嘻地同他道:“相大哥,今儿晚上咱们在听竹轩定了席面,我们又要有好诗可以读了。”

    去岁萧子墨自从开始温书,便很少和家人宴饮,自然也少有作诗的闲情。

    暮春的细雨润物无声,打湿了京都宽阔整洁的街道,空气里头飘散着喜乐祥和的气息。

    相芜见两个小姑娘一齐劝他,也不敢继续任性,只好一笑泯恩仇,钻进了萧子墨的马车。

    听竹轩不是什么有名的大酒楼,胜在环境清幽雅致。

    全家人在这里替萧子墨庆贺,也不至于显得太过张扬。

    尽管只是简单用了顿饭表示心意,五姑娘还是跟着家人喝了酒。

    萧三娘首先举杯,感谢相芜这一年来对萧子墨的帮助,又问了他一些在翰林院中学习的事宜。

    相芜两杯酒下肚,越发豪言壮语起来,他拍着胸脯连连向萧三娘保证,今后定也会帮着萧子墨尽快熟悉翰林院中事务。

    饭毕,宁氏带着七哥儿,伺候着萧三娘回家去了,留下几个仆人看着这一群年轻人尽兴。

    六姑娘只用了些果酒,小脸就红扑扑的起来,她只歪在一边,听兄弟们作诗。

    五姑娘不会作诗,偏偏有个爱品诗的嗜好。

    这会子她自请当了个小师爷,将两个人斗的诗句一一记录下来。

    由此她算是真真体会到了何为一朝中榜,春风得意。

    文人的万丈豪情,总留在了诗文里,更留在了酒后。

    最俩人都有些醉了,相芜拉着肖子辰说起了胡话。

    萧子墨起身走了出去,众人皆以为他是出去清醒清醒,即刻就回来的,便也由着他。

    萧子辰被相芜缠得没法,便令仆人们进来将他叉回了萧家,自己又忙着亲自将他六妹妹送回马车上。

    再回来时,雅间里头已经没有了五姑娘的身影。

    萧子辰看向专门跟着的仆人,仆人眼神躲躲闪闪,只说是王府的嬷嬷过来请,想必王家的主母也在附近。

    萧子辰眼神冷了下来,他揪住这名仆人的衣领,咬着牙警告:“你是王家送给我妹妹的奴婢,平日里对你三分客气,你可别忘了身份。”

    那仆人也不反抗,赔了笑脸任由萧子辰发难:“小的省得,小的省得。主子只是久未见姑娘了,说两句话就让回来,不妨事的。”

    萧子辰甩开了那人,板着脸亲自坐下来等。

    却说五姑娘原本见众人都散了,她只将几页稿纸整理好便要跟着出去。

    谁料方才席上喝的果酒这会子有些上了劲儿,她站起来觉着有些头晕。

    扶着桌角缓了缓,只觉周围的光线又暗了些。

    再抬头,王铮高大的身影印入眼帘。

    “......哥哥。”五姑娘揉了一下太阳穴,的确是王诤,没错。

    她晕乎乎地任由王诤拉着,转进了另一个小隔间中。

    听竹轩中多以竹材装饰,竹藤椅虽然软,但坐久了也不是很舒适。

    五姑娘径自选了铺着毯子的椅子坐了,见王诤朝她伸手,便老老实实地将手中的东西交了出去。

    王诤翻着瞧了两页,冷冷哼了一声,又搁在一旁。

    他两指捏起桌上的果酒,凑到五姑娘唇边。

    五姑娘本能想要喝,才动了动嘴,就看见王诤眼神带着一股邪气,有些凶狠地盯着她。

    “不喝了。”五姑娘识趣儿地摇了摇头。

    王诤在她身边坐下,五姑娘觉得压力有些大,不动声色地往后挪了挪。

    “你家二哥哥中榜了,高不高兴?”

    五姑娘:……

    家人有了这般喜事,自然是高兴的,这有什么值得一问。

    大眼睛瞅了一眼王诤,就见他继续说话:

    “你祖母可有替你二哥说亲的打算了?”

    五姑娘脑子越发昏沉,王诤此刻的问题对她来说太过跳跃,回思了半晌,这才摇摇头。

    大人们的事情,小孩家不宜掺和。

    “那个相芜呢?”

    那个相芜都是进士了,还成日住在萧家,若说没有些龌龊的企图他是不信的。

    “…相大哥他…诗,很好。”五姑娘想起来桌上的诗,眼睛弯成了月亮,伸手又要去拿。

    王诤啪的一声拍在她手上,五姑娘缩回手,神色间已经有些恼了。

    若是别人这般惹人厌烦,五姑娘早就不客气了。

    可对面是王诤,这个人每每行事总叫她觉得有爹爹的神韵,不敢轻易顶撞。

    五姑娘起身要走,却被王诤一手轻轻松松就拽在了椅子上。

    这个人欺身靠近,眉眼离她越来越近,虽有俊美之感,但两道剑眉增加了他的气势。

    “月儿,这些日子,可有想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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