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的光线不容拒绝地撕开夜幕，浓重的黑暗像不断掺水的颜料逐渐褪色，褪到未拉紧窗帘的室内，与不甚明亮的灯光交汇，映照出女人略显单薄的背影。

    女人正对着镜子整理着衣领，却见镜中自己身后的天花板上似乎勾勒出一个湿漉漉的暗红色人形，随着形状愈发清晰，湿气汇成了血滴一颗颗掉落在地板上，在安静的室内发出有节奏的“啪嗒”声。

    正在着装的女人停下手，回过身来：“红姐，不是，你来我家就不能敲门么。”虽然早已习惯，但语气暴露了她的心情并不是很好。

    “啪嗒”声骤停，地上的红色也骤然消失，红娇从天花板上跳了下来，又或许是坠落了下来，站到女人面前。

    她穿了一件碎花连衣裙，看起来倒是比叫她“红姐”的女人更年轻几岁，红娇撇了撇嘴，少女样的面容更显娇俏：“瑟瑟你个小鬼怎么老和蓝星人一样。事多。”

    “你做美甲时穿这身？”红娇这才注意到沈瑟瑟打扮，穿了套墨蓝色的西装。

    沈瑟瑟长相并不出众，比起明艳的红娇来说更显得平淡，倒是有几分清新的书卷气，而清晰的眉峰和唇线，又在这种柔和的书卷气里显出锐利来。

    正装在她身上倒也不显得突兀。红娇如是想到。

    “不干了。”沈瑟瑟想起店里的客人们，尖锐的指甲里常带着莫名其妙的人体组织，“G星直播招人，我想去试试。”

    红娇一愣，随即眼神上下扫描了一番沈瑟瑟，斟酌了小会：“瑟瑟啊，你这……好像，吓不到人啊。”

    在G星，鬼怪的世界，当妖的有原型，当怪的长相可怖，当鬼的死状惨烈，有些诡异甚至没有形。而沈瑟瑟从诞生在鬼怪世界开始，除了不变的长相，非常能抗的身板和身上浓厚的鬼怪气息，和蓝星人简直没什么两样。

    G星直播作为G星最大的公司，甚至可以说整个鬼怪世界因G星直播而存在，垄断着G星的各行各业，而公司的命名正来自于其旗下最大的产品。他们入侵低级文明的世界，将其改造为直播的游乐场，创造规则的游戏剧本，将他星生命拉入到剧本世界中。

    而蓝星正是G星最大、最有意思的游乐场。

    鬼怪们爱死这个游乐场了，他们日日夜夜地观看，为喜欢的情节、喜欢的主播疯狂打赏，也有专门的网站供鬼怪们下注。

    正因公司规模巨大，模拟出的NPC数量庞大而不够智能真实，后招收了许多真实的鬼怪进公司，在每个剧本中投放一两个。因给的G币丰厚，在剧本世界中又可以虐杀不收规则的低级星人，只要G星一发出招工通告，前去应聘的鬼怪便多不胜数，录取的却寥寥无几。

    红娇正是在G星直播工作，更加知道这份工作的难得，此时她打量着沈瑟瑟，就像听到蓝星人说美女谈个恋爱。

    沈瑟瑟刚给自己的光表充完这个月的费用，1500G币让她的嘴角因肉疼抽搐了一下。想起自己上个月又是将客人的指甲从硬土中剥出来，又是将四面八方劈开的指甲合上的才赚了3000G币的辛苦，没忍住叹了口气。

    “不是吓人，是别的活，我就去试试。我都快养不起自己了。”

    “行吧。”红娇撩起耳边的头发，千娇百媚地冲沈瑟瑟眨了眨眼，卷翘的睫毛像蝴蝶的翅膀扑闪了一下，“要不是我新谈了个可爱到不行的小布偶女朋友，我一定会邀请瑟瑟你过来和我一起住的。”

    沈瑟瑟面无表情地忽略掉这个媚眼，她想起去找红姐时，进门还差点踩上她的新女友，还好小小的布偶娃娃迅速变成人形，避免了惨案的发生。就是那人形长得太过别致，眼眶黑的熬了一辈子夜似的几乎看不到纯黑的眼珠子，血线把娃娃的脸分裂成了一个七星光芒阵。

    沈瑟瑟单薄的上嘴唇略略开了开还是选择闭上。

    尊重他鬼审美，祝福。

    “一个礼拜没回家了，小布偶一定想死我了。”红娇说着话，一下贴到了天花板上。

    沈瑟瑟沉默地看着自己的天花板又出现那个暗红色人形，壁虎一样的红娇一点点渗回了自己的家，然后楼上传来一声九曲十八弯的宝宝。

    她选择在听到更激烈的动静前走出家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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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星直播公司门口

    高耸入云的建筑前，沈瑟瑟看着门口并不算少的鬼怪，有些庆幸自己来的够早。

    G星直播昨晚发布的公告，今天早上六点半开始面试。现在还是五点半，门口已经有约莫三四十来号鬼怪，他们长得可谓是各种各样，有些选手自带氛围感，鬼气森森到周围发冷；有些选手则耳听六路眼观八方，毕竟人家长了三颗半的脑袋；有些选手若有若无，无在你看两个鬼怪之间空了一截，有在你挤过去他就开骂……

    而在这些人中，沈瑟瑟忍不住又叹了口气，只觉得自己应聘上的希望和红姐审美变正常的可能一样渺茫。

    又等了快一个小时，身后的队伍已经逐渐延长到看不到头，期间沈瑟瑟被不少鬼怪凑过来闻了闻，确认浓厚的鬼怪味后又咧着牙离开。

    沈瑟瑟觉得他们不太礼貌，但是和鬼怪讲礼貌就不太礼貌了，会遵循传统文明的鬼怪少得可怜。如果不是因为G星直播喜欢规则，估计G星早就混乱成一片了，更别提现在门口这样老实地排队。

    突然透明的大门打开，像是凭空地出现了一个端庄的穿着制服的女人，她看起来大概是这群“东西”里唯二个和蓝星人一样普通的，如果不是过长的毛发钻出了制服的领口，还有那双泛着绿光的复眼，她大概会得到和沈瑟瑟一样的待遇。

    “各位，请进。”她的上唇从中间裂开，黑漆漆似乎有根管道在里面的嘴中发出甜美的声音。她站在门边，黑色印着繁复花纹的地毯延伸进昏暗不透光的建筑中。

    沈瑟瑟跟随着队伍往里走，每个一踏入建筑的人便不见了踪影。当她踏上地毯时，便知道了为什么，她好像陷入了一片沼泽中，她从地毯上一点点往下坠，虽然并没有窒息的感觉，却感到一种虚无。

    她在虚空中坠了并不久，眼前出现一扇门，门上有红色的数字44，这原来是一架电梯。电梯门打开，是一条铺着和公司大门口同样花纹地毯的走廊，而四周的墙壁和走廊尽头的房门白到刺眼。

    走廊里等候着五六个鬼怪，应该是有多个面试的房间，沈瑟瑟迎着讥诮的目光排到那几个鬼怪后头，陆续电梯中出来的鬼怪也按公司的规矩排好队。

    队伍前进的速度并不慢，每过一会就那扇白色的门就会打开，里面似乎还有一面纯白墙，并不能从打开的门缝中窥见什么。面试完的鬼怪也没有从这扇门中回来，应当是从别的地方离开了公司。

    终于，沈瑟瑟站到了门前，她看着那扇门再一次打开，她将垂落在脸颊的一缕碎发别到了耳后，走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