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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南山客栈(肆)

    葛玉不大喜欢睡觉,要是问其原因,多半收到的回复便是——怕黑。

    他很喜欢用这个缘由去解释他三更半夜在外遛弯这件诡事,觉得这个答复既在情理之中,也在风趣之内,因为大部分人会因为这种莫名其妙的原因而捧腹大笑,葛玉也乐得看他们开心,

    一般会听到这样的问题——既然怕黑,难道不是更应该在屋里好好待着吗。

    葛玉听了后只是一直笑,没有再做任何回答。

    他曾有一段暗无天日,无人问津的光阴,向四周睁眼望去唯有无边无尽的黑暗和无法伸展的狭隘空间,他只得蜷缩在逼仄窄小的空间内孤影自怜,没有绵绵暖意,更没有嘘寒问暖,只有空虚寂寞的迫使自己“孤芳自赏”。

    无穷无尽的孤寂让他在黑暗无光的环境中难以入眠,

    怕黑不是缘由,寂寞难耐才是。

    在漫长的日子里,每当他处在黑夜,那些不堪的记忆便会如同潮水一般侵袭他的四肢百骸,让他冷汗涔涔的惊醒于明月高悬的丑时……

    葛玉不需要睡眠,但也不可避免的感到疲劳与困倦,他在喝了掌柜的桂花酒后精神更是一蹶不振,只感觉天旋地转,意识模糊,大量掺杂的蒙汗药不可避免的让他吃了苦头。

    晃晃悠悠的起了身,感到头侧一阵钝痛,他不禁龇牙咧嘴地抬手摸向痛楚,轻轻试探着碰了两下,只觉那里好像鼓了一个大包。

    直至此时,他的意识才彻底回笼。

    他眨了眨眼睛,抬起头,困难的辨认出四周,确定这里还是在自己的房内,不过蜡烛早已烧尽,唯有窗外的明月悲悯的将微弱的光亮映照进这鬼结界之中。

    一位身穿白衣的女子正静静地站在自己的床头,蓬头垢面,看不清楚脸。葛玉明明没有与她对视,但就是能感觉到眼前这个人的目光正寸步不离的盯着自己,仿佛躺在她眼前的是什么珍馐美味。

    这女鬼总不能是来投怀送抱的,定然是来向他讨要房钱的,葛玉心想。

    对鬼来说,人身上能够索求的东西实在是太多,精气,寿命,魂魄,每一样都是他们的心头好,而葛玉正是其中的上上品,这家客栈绝对不会放过这么一个自投罗网的山珍海味。

    可惜的是,他们小瞧了他,区区蒙汗药能耐葛玉何用呢,就算药量再大也迷不倒非人之物,顶多吃些皮肉苦罢了,然而让他万万没想到的是,他们竟然为了稳妥,在他意识不清醒之时,给他的头来了一大棒槌,虽不见血,但绝对够疼。

    就这样,葛玉看向这间客栈的眼神变得更加不善起来。

    女鬼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像是被人摁上了定身符,葛玉猜想她可能是刚要下嘴,却发现自己突然睁眼,然后便呆愣在那里了。

    葛玉一时间有些摸不着头脑,与女鬼面面相觑好一会儿他才轻轻动作着下地,他的头部维持着与女鬼相对,肢体却开始向床沿挪去,他打算趁她不注意之时尽量离远一些。

    想不成足尖刚着地,耳边便传来了“咚”的一声闷响,这声音突的打破沉寂,葛玉眼珠微动,还没反应过来那是什么声音,便瞥见一个系着红绳的葫芦正骨碌碌的滚走,然后又“咚”的一声轻响撞到了桌腿。

    他心爱的酒葫芦掉了。

    这一响动犹如落地的惊雷,进击的鼓声,四周的时间流动仿佛都在刹那慢了下来,说这时那时快,他的目光刚从她身上微移,伴随着凌乱发丝的女鬼躯体便倏地突进于面前,破烂白衣内隐藏的锋利的骨爪如同流矢一般要刺入他的眼瞳,正在千钧一发之际,葛玉连忙一个迅捷灵巧的后仰,直接躺床上躲过了这一击。

    女鬼见自己扑了空,龇牙咧嘴地驱使残破手腕立马调了方向,转而张着骨爪猛地朝身下刺去,而少年见状又是一计翻身,然后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直接弹到了女鬼的身后,紧接着抬起手猛劈了她的后颈,只见女鬼狠狠一顿,五黑腐臭的头发跟随着力道飞扬,葛玉而后又动作流畅地转身跃至葫芦滚落的地方,趁女鬼没反应过来前迅速屈腰一把抓起,掂量了一下葫芦重量,顺着抬起手便要朝她的头狠砸过去,然而却在要发力掷出的瞬间停顿了一下。

    薄云被疾风拨开,光芒更胜。

    葛玉瞳孔再次收缩,只见那女鬼发丝之后的面部在银月的照射下露出了血肉模糊的皮肤,有的部分甚至可见白骨。

    这鬼正是带他来到客栈的那位!

    “等等!”

    然而只在眨眼片刻的犹豫中,携着大力的酒葫芦便与女鬼的头交错开来,猛砸到了她身后的墙壁上,又“咚”的一声响,失之毫厘差之千里,她瞬间分清局势,竟是身形一顿直接消失在了少年的眼前,葛玉赶忙过去瞧,留给他的却只有消失在床底的一抹白色。

    意外发生的迅速,离去的也匆忙,葛玉还未平复呼吸,屋内便只剩下未中对象而摔落于地的可怜葫芦,他叹了口气后默默捡起,用袖口趁着月光仔细擦了擦,没有放过葫芦上的任何一块皮,珍重得仿佛刚刚不加思索砸鬼的不是他一样。

    擦完后葛玉再次蹲下身子去查探床底那深不见底的洞口,无声无息,毫无痕迹,刚刚发生的小小打斗犹如一场梦。

    药劲儿又上来一些,困倦如同泥沼一般拽着他的四肢百骸,驱使他往那个不安全的床上摊去,但他的脑子还是清醒的,知道那床的位置很危险,于是又转身让自己朝桌边的凳子迈开腿。

    他后屁股刚沾到木头凳,便听到它不堪负重的发出一阵令人牙酸的吱呀声。

    葛玉感觉它要散架,于是屁股一挪,干脆直接坐到了地上。

    明月高悬,林深路远,夜深人静,也不知现在的人间为几时。

    经过一番折腾,夜长梦多,葛玉头上还顶着个大包更是睡不踏实,双眼轻阖,浅浅寐着,好像一点动静就能惊醒他。

    过了一两个时辰,太阳从东边露了个角。

    清晨的露水还没落地,掌柜的已经带着老板娘在楼底下忙活起来。

    “昨天夜里来的那个客人很不错的样子,我们这回可有的吃的。”女人在一旁一边收拾碗筷一边道。

    “依我看昨天晚上那个小子他肯定不简单,身上仙气那么重,光是随意站在那儿就有些威压,我猜连野兽都不敢靠近,更甭提什么妖魔鬼怪了……”掌柜道。“咱还不一定能治得住那人呢,可别得意的太早。”

    “那咱今天得小心伺候着,可别让人家发现什么端倪,要是把咱一口气儿给端了可就糟了。”女子又说。“死了那么多人,怨气肯定重的不得了,四山肯定派人来了。”

    掌柜不屑道:“四山又能怎样?咱离四山位置这么偏,这么远,他们怎么可能特意派难收拾的大人物来咱这儿?”

    “哎呦喂,你可少说点儿吧,话是这么讲,可万一来了不就糟了,咱们先把那些肉给他炖了,我就不信他们能把我们怎么样……”

    葛玉刚从楼上下来便听见老板和老板娘在那里嘟嘟囔囔,不知在说些什么,他铁着张脸,气色不太好,一眼看过去就知道他是昨天晚上没有休息好。

    葛玉黑着脸揣着胳膊在这不大的楼里来回转悠,昨天夜里的那些高谈阔论的声音已经不在了,四周静的不行,又恢复了那种针落有声的氛围。

    药劲儿还没有彻底过去,头上传来阵阵钝痛,天知道那俩人到底往酒里下了多少,也怪他高估了自己对药的耐受力。头一直昏昏沉沉,可他还想彻底的探查这里,包括那个样貌惨不忍睹的女鬼。

    葛玉想到二楼床底下有那么大一个洞口便觉得一楼可能会有痕迹,直觉告诉他那里一定有他想知道的东西。

    就这样,葛玉晃到了他客房对准楼下的大概方位,走了一圈儿,发现对准的正好是由大大小小的石子堆成的两堵墙,再往后去便是灶房了。

    很可疑。

    他左右转了转,也没看到有什么疑似出入口的地方,心里又泛起嘀咕来,难道要进这鬼地方真得从床底下钻进去吗?真的要暴力开床?这也太不雅了……可恶,人命关天,管他雅不雅的!

    要不然去别的客房里看看?

    念头刚起,就在这时,老板和老板娘放下了手中的活儿,赶上他面前去问话,一脸的谄媚。

    “客官您是不是要用早膳?我们这儿的吃的还是很不错的,您来挑一挑?”

    葛玉一开始根本就没想去搭理这对鬼夫妇,只是想安安静静的在这儿待着,但用脚趾头想都知道这是不可能的,鬼多多少少还是有脑子的。

    于是他转身看向那膀大腰圆的掌柜,道:“都有些什么?”

    掌柜眉开眼笑,就在他要跟葛玉口若悬河的推荐时,大门突然“吱呀”一声被推开了。

    楼内一人两鬼都怔愣着转头去看。

    白衣女鬼一闪而过,随后走进来了三个人。

    不知道是不是诡异的错觉,葛玉在那人踏入门槛的瞬间,感觉四周的空气都凉下了好几分。

    葛玉自认为是见过世面的,他还没有人形时便已见过许多形形色色的人,其中不乏倾国倾城,沉鱼落雁,气宇轩昂,仪表堂堂,但能让他由衷发出感叹还前所未有。

    打头的那位男子长得尤其俊俏,玉树临风,面如冠玉,一身白素更衬他身上非凡的气质。其身后并肩站着二人,右侧束发则是眉清目秀,左侧盘发则是俊朗不凡。

    葛玉在心里默默给他们写了句话——绝非凡夫俗子。

    刚想跟葛玉开口的掌柜一下就看得愣住了,杵在原地,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来人,然后犹豫片刻,屁颠儿屁颠儿地夹着食单搓着手去门口迎客了。

    那掌柜迎接新的客人,声音还不小,只听他对着那打头的人道:“请问客官打尖还是住店……”

    一身素白的男子慢条斯理地抬手理了理垂下的鬓发,薄唇微抿,没什么表情,甚至给人感觉有些冷淡疏离。

    狭长的双眼扫过楼内后才看向掌柜,淡淡的开了口……

    葛玉听不见他讲话,但能远远从他的动作看出来,这一定是一个非常克制自己,且很讲礼数的人。

    葛玉就这么有些失礼地直勾勾看着他,愣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顿时为自己没出息的样子气得暗骂了一声,这掌柜真是以貌取人,重色轻德,明明自己长得也不差!

    这时老板娘走过来替代掌柜的位置开口,老板娘菜名报得不如掌柜的熟练,葛玉听着听着,眼神又不自觉地往门口瞟,不禁又失了神……眉眼实在是太好看,报的菜名他是一个也没听进去,全从右耳朵冒出去了。

    “……客官您要哪样?客官?”

    老板娘话音落了,看向葛玉,谁知葛玉满眼都是那人的脸,到底是一个字儿也没听进去。

    葛玉不知使了多大劲才把黏在他身上的目光撕下来,也没好意思让老板娘再报一遍,于是随口道:“来一碗白粥吧,里面什么都不用放。”

    葛玉刚点完粥便找了个角落位置随意坐下来,虽然他没什么饿意,但还是想让自己的身子暖一暖,舒缓一下身体的不适。

    “韶公子这边请……”掌柜屈腰伸手给那男子引路。

    葛玉胳膊肘抵在桌沿上,百无聊赖地瞅着那位被叫做韶公子的男人板板正正地朝他这边走来。

    男人正边走还边和身后两人说着些什么,神情有些严肃,转过头来时那双好看的眼眸就这样好巧不巧的与葛玉打了个照面。

    韶公子对襟大袖一身素净,姿态还优雅挺拔,光站在那就赏心悦目,本来开开合合的唇却在眼眸瞧见葛玉的瞬时停住了,就站在那与葛玉隔桌对视。

    明明是第一次见面的陌生人,吸引力却莫名的大,让葛玉无法转移目光,看得他喉咙都滚动了。

    怎么这么俊!

    男人对视了一会儿后又无声地撇回头来,看了一眼后边跟着的两人,只见他们眼睛微微睁大地看着葛玉,像是有些难以置信,然后那二人便开始相互低声耳语。

    葛玉感到莫名其妙,这几个人是什么来头,看着他做什么?

    还没在心里絮叨完,突然感觉身前一凉,然后便听一个沉冷嗓音传来。

    “在下玉尘山韶画屏。”

    葛玉愣住了。

    “不知可否与君同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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