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子

    尘封数年的阁门缓缓打开,日光从门缝中漏进来,开门的男子声音平静:“小师妹,禁足已解。请吧。”

    鉴玲珑垂眸不语,低头作揖当作回复。

    鉴玲珑分明是宗门内天赋最高的弟子,可她却因方破独之故,被囚在应剑阁三十年,数载光阴磋磨白了她满头,来接她的成安看她这幅憔悴失神的样子,心里竟然生出了些许怜悯。

    她面无表情,抱着琼玉剑匣大踏步向阁外走去。阁外的阳光正好,鉴玲珑好些年没见过如此明亮的太阳,强烈的光照几乎使她睁不开眼睛。鉴玲珑怔怔抚摸着剑匣,眨了眨眼,挤出两滴眼泪来。

    最开始只是流泪,后来是不住的抽泣。成安见状上前要搂住她的肩,却被鉴玲珑躲开了。她俯身蹲在地上,将脸埋在剑匣上,无声落泪。成安看着鉴玲珑脆弱的模样,轻轻叹了口气。

    鉴玲珑不在意别人如何看待她,不在意此刻流露出的狼狈。她紧咬着下唇,任由眼泪肆意夺眶而出以至于打湿琼玉剑匣。鉴玲珑抬起头,擦了擦脸颊。

    这将是她最后一次为此事哭泣。

    成安见她振作起来,安抚性地递给她手帕,让她好好擦擦眼泪。鉴玲珑接过来,朝成安点头表示谢谢,于是拿着帕子就去擦琼玉剑匣。

    成安大吃一惊:“哎!我这是让你擦脸的!”

    鉴玲珑停下手中动作,无辜地看向成安。她没说话,可脸上那楚楚可怜的表情分明就是在说:“不可以擦剑吗?”

    成安实在受不了她这眼神,无奈拜手道:“算了算了,你擦吧。就知道你宝贝琼玉剑。当初要不是......”

    成安像是不愿再提和方破独有关的一切,他捏捏眉头,生硬转开话题:“从刚才就没听见你说话,小师妹的嗓子还没好么?”

    成安大概也是有点哪壶不开提哪壶的本事,鉴玲珑专心擦着琼玉剑,摇了摇头。

    两厢沉默,成安看着鉴玲珑喉咙上、手掌上的绷带与满头白发,再次叹了口气。他忍不住发问:“师妹,你可曾后悔?”

    鉴玲珑诧异盯着成安,似乎在疑问成安为什么会问出这种毫无悬念的问题。她把琼玉剑匣背到身后,用力摇头。

    “也是。整个剑九霄就数你最有主意。”成安笑道,“走吧,掌门师尊惦念你很久了。”

    鉴玲珑理了理鬓边的碎发,跟着成安去拜见掌门。没走出两步,一阵大风就把鉴玲珑卷了起来,而成安呆滞站在原地。她赶忙把琼玉抱在身前,任凭那风把她吹到掌门师尊殿前,而后被风刮得“噗通”一声跪在门前。

    殿门紧闭,鉴玲珑放下琼玉,就在门前叩首。掌门陶元秋一直没说话,鉴玲珑也不敢擅自抬头。良久,才听到门内陶元秋长叹一声。殿内随即响起许多人此起彼伏的叹气声。

    鉴玲珑:“......?”她真的有这么凄惨吗?

    还没等她腹诽几句,殿门猛地向两边敞开,陶元秋扬袖又卷起一阵大风将鉴玲珑吹起,鉴玲珑侧身一只手按住琼玉剑匣,另一只缠着绷带的手举在额前。那风吹开了鉴玲珑身上所有的绷带,露出她喉咙上可憎的伤疤。

    陶元秋振袖:“逆徒,你可知错。”

    鉴玲珑又叩首。

    “抬起头来。才三十年就能把你变成这样软骨头的东西吗?”

    鉴玲珑照做。

    师徒二人一跪一站,隔着大殿远远对望。陶元秋神色冰冷:“平日你性格跳脱我只当年幼,然当年你不顾宗门戒律夺罪人之剑,该罚否?”

    鉴玲珑喉咙早就哑了,她根本没办法回答掌门的诘问。陶元秋又不让她再磕头,鉴玲珑只好作出“该罚”的口型。

    是该罚,但不悔。

    陶元秋并不知鉴玲珑的心语,像是满意于她的悔改。左手一抬,一道灵力打在鉴玲珑喉咙上的伤疤上。鉴玲珑忍不住咳嗽。她竟然能发声了?!不等她开口言谢,就听到陶元秋的声音从大殿上传来:“当年你太过顽劣不服管教,被囚应剑阁三十年也是磨炼。为师特嘱医师医好你的嗓子,又恐你仍不知悔改,故下闭口禅助你修行。如今这禁制,我便替你解开。”

    鉴玲珑好像被一盆冷水浇了个透,她大脑出现了几瞬间空白的茫然。

    原来我的喉咙早就好了么?闭口禅......?三十年我独自捱过的无声痛苦,结果竟然只是轻飘飘一句助我修行?

    鉴玲珑楞在原地,陶元秋却是把她的反应当作了宠辱不惊,颇为满意地看着她。鉴玲珑对上他的眼神,没瞧见他有一丝一毫的愧疚。和三十年前破独师兄死的时候一模一样。

    大概她确实被磨炼得更沉稳了,鉴玲珑没作出任何或喜或悲的反应,沉默又磕了一个头。

    陶元秋显然是被她的表现取悦,抚掌大笑:“好。果然是我宗门天赋最高的弟子,悟性一绝。为师便封你应剑阁阁主。”

    语毕他拂袖离去,殿内的各位长老也都缓缓退场,唯独鉴玲珑跪在原地。

    说来实在太讽刺,束缚她的牢笼却成了褒奖她的赏赐。鉴玲珑不由得自嘲冷笑,三十年还不够自己长个记性吗?只是三十年实在太久,久到她没什么再去爱恨的力气,她自始至终,也仅仅只是想要一把琼玉剑而已。

    她起身,抚干净琼玉剑匣,准备离去。这时成安走到鉴玲珑面前:“阁主,我带您去寝殿。”他不知从何处冒出来的,更不知听了多少,不过显然是听了不少。鉴玲珑懒得再和成安斡旋,有气无力地摆手,示意他赶紧走。

    成安刚要在说话,突然一阵灵力打进剑九霄,整个宗门都听见了这道传音:“魔族千寒,特来与鉴玲珑姑娘一战,请姑娘赐教。”

    成安脸色一变,还不等他提醒几句,下一瞬千寒便出现在他们面前,一掌将成安打晕。

    鉴玲珑抱紧琼玉剑匣,警惕地看着面前的男子——也就是千寒。她太长时间没说过话,此刻声音喑哑:“我不应战。”

    千寒故作惊讶地挑眉,玲珑简直头痛欲裂,她败下阵来,无可奈何补充:“千寒,别闹了。”

    两人默契地对当年之事避而不谈,某种意义上他们二人同病相怜。千寒眸色一暗,冷声道:“鉴玲珑,你何时变得这么懦弱?你抱着把残剑就觉得得偿所愿了么?”

    “如果我说,我需要琼玉剑唤醒方破独,你应战否!”

    “方破独”三个字激得鉴玲珑心神具震、眉睫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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