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放学的时候,桑蓝照例出现在了闻越教室门口旁边的柱子上。
尖子班这时候才只讲到考试卷的一半内容。桑蓝等的无聊,拿出手机准备给昨晚收留的橘猫下单猫粮。
没什么经验的她不知道挑挑拣拣了多久,直到手机屏幕前明显拢住了一道黑影,才发觉古怪地抬起头。
闻越低头看了看她:“挑好了吗?”
桑蓝摇了摇头。
但转眼,她想到今天闻越竟然这么和善的模样,不由讶异了几分。
于是她嘴角立马扬起,趁着他心情愉快的时候拉着他在外边走:“没有呢,回去再挑,今天去我家看猫啊。”
“哦对”,想到中午发的消息,她转过头看他,“你猜是哪只?”
闻越迟疑了会儿,罕见地接上了她的话:“前两天校门口下雨躲伞下的那只?”
便见桑蓝睁大眼睛,重重地点了两下头:“不愧是学霸啊,猜的就是准。”
闻越:“……”
两人一路出了校门外,桑蓝带着他往自己家的方向走。
路上的时候,桑蓝突然说了句:“我家其实跟你家也算挺近的。”
闻越神色淡淡,看向她,似乎等着她的下半句话。
桑蓝抿了抿嘴唇,为了同他更进一步,鼓足勇气道:“所以呢,以后你上学或者是放学,都可以跟我一起走的。”
她略带试探地看向他,询问着他的意见。
但他迟迟没有回应。
桑蓝轻轻叹了口气,用只有自己可以听见地声音说:“不行的话就算了……”
她拿出钥匙,将家门打开,和闻越一块进去。
玄关处便看见了那只眼熟的猫。
发觉到动静,它很快便跑出来迎接。短短几天没见,闻越发现它身上干净了不少,还特别活泼地翘着尾巴围着自己转一圈。
但显然,他不怎么喜欢这种生物,换好鞋子便离它远远的了。
只剩尴尬的小橘独自留在原地,被桑蓝轻松抱起戳了戳鼻尖:“敢情你连自己主人是谁都不认识了是吧。”
小橘一言不发地舔舔毛。
桑蓝抱着它走到闻越面前,好心问道:“你要不要和它打个招呼?他挺记仇的。昨晚我抱着它洗澡,它嗷嗷叫了半个小时后就不理我了,你现在要是不理它,说不定什么时候被它咬一口。”
闻越用一言难尽的目光盯着她,似乎是觉得她讲的挺好笑。
什么嘛,爱信不信,别到时候被咬了又怪我没提醒你。桑蓝撇撇嘴,暗暗地在心里头吐槽。
“抓紧时间去学习吧。”闻越转身往沙发上走。
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桑蓝无能狂怒,偷摸在他背后做鬼脸,放下猫咪,倒了两杯水跟了上去。
两天的时间相处下来,闻越已经大概了解了她的基本学习情况。简单来说,理科上她没有一门科目是能看的,倒是语文的作文却是出奇的有灵气,像是一名妥妥的文科生。
不过这些闻越也不好同她多讲,一来是担心会徒增她的学习压力,二来是她小心眼的样,一听自己不适合学理科,指不定会气的翻白眼。
闻越尽好自己的本分,将她的数理化知识给梳理了一遍。
桑蓝听的瞌睡虫都出来了。她反复鞭尸自己到底造了什么孽,为什么以前特地逃了数理化的坑,现在又跳了进来。这些知识她明明一个字都可以不用听的……好怀念以前自己的历史老师在台上给他们讲故事的时光啊……
然后闻越讲着知识点的时候,就看见边上这个席地而坐的人的脑袋倒在了一堆试卷中间,最终眼皮合上,笔尖慢慢地滑落在桌面上,一点一点地打起了瞌睡。
他开始意识到有些事情是难以改变的,比如让面前的这个人热爱学习。
于是他转过头,开始顾起了自己的作业。
……
客厅的毛毯一角,橘猫微弓着前半身,盯着桌子的高度前后寻找着合适的位置。
终于,它好像发现了一个十足把握的地方。橘猫一跃而起。
闻越写字的笔尖还在纸上动着,突然周围传来一阵声响,他转头看去,正见小橘两爪牢牢抓在桌面上,尾巴翘的高高,似乎得意自己刚刚的尝试成功。
而后小猫的注意力集中在了他的身上,两者目光对视。
闻越感觉到了来者不善。
就像桑蓝刚刚对他说的,小橘报复心很强。
只见它眼眸微眯,噌的一下跳了过来,伴随着一声不怀好意的喵叫,闻越的作业本上多了一道刺眼的爪印。
“怎么了?”声音刺耳,把刚刚还沉沉睡觉的桑蓝惊醒了。
她睁着惺忪的睡眼环顾四周,正见桌上这狼藉的一幕。
而后桑蓝后知后觉地感受到了他们的磁场相当不对付。而桌子上那划着一道爪印的作业本,大概就是小橘的劳动成果。
桑蓝面色凝重,小心翼翼地朝闻越方向看去。
他的表情很淡,可桑蓝却仿佛看到了暴风雨前的宁静。
为了防止小橘被闻越扔出去或者是暴揍一顿,桑蓝赶紧出声打断这沉闷的氛围。
“哎呀,你怎么跑上桌子上了呀,走走走给你弄饭去”,桑蓝站起身,忙不迭地抱起小橘。
她得想想怎么给闻越赔罪比较好,突然想到他还没有吃晚饭。
她笑脸盈盈地:“闻越,你饿了吧?要么留在我家吃饭呗,正好我家阿姨前两天买了一堆菜呢。”
闻越若有所思地看向她,目光幽深难测。
桑蓝害怕地咽了咽口水,强颜欢笑道:“你不说就是答应了哈!”
她转身跑向了厨房。
幸好桑蓝厨艺一向不错,即使一段时间没有做饭,也能借着冰箱里的食材作出一顿美食。她将饭菜一一端上了桌,叫闻越过来吃。
大抵是他很少在别人家里用餐,桑蓝能够明显感觉到闻越的拘束。
于是她主动坐过去,往他碗里夹菜。
“闻越,你尝尝这个宫保鸡丁,我以前在家做这个菜,我奶奶都夸我做的好吃哦。”桑蓝说。
旁边的人却突然愣了下:“你奶奶?”
桑蓝顿时意识到自己刚才说了什么。现在的闻越不记得当时的一切呀……
她又该怎么和他说明呢?实话实说的话,恐怕又会被他当做自己脑子有问题吧,桑蓝自暴自弃地想。
于是她莞尔一笑,找了个理由搪塞道:“嗯,我在乡下有个奶奶,以前放假的时候我都会去探望她的,偶尔给她做做饭。”
闻越目光质疑:“看不出来。”
“……”被拆穿了似的,桑蓝尴尬地挠了挠鼻尖。
“不过”,他将一口饭喂到嘴中,很轻地笑了笑,桑蓝听见他说,“你做的,是挺好吃的。”
实际上,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吃到过这么温暖的饭了。自从一个人待在那个家里之后,他吃的最多的饭就是超市里的泡面,偶尔吃不下去了,跑到餐馆点一份饭。
反正对于他来说,在哪吃、吃什么都是一个样。
桑蓝眼睛冒出了小星星,听着闻越的回答,内心雀跃不已。
一来是因为他的夸赞,二来是他好像没有这么讨厌自己了呢。
她随即撑着桌面靠近,笑眯眯地盯着他的脸:“那你以后都来我家吃饭呗。”
闻越愣了下,立马拒绝:“不要。”
“为什么?你不是刚刚还说好吃的吗?”
闻越沉着脸安静地吃饭,不去看她。
桑蓝双臂抻着:“口是心非的男人,明明吃的就很开心嘛。”
闻越:“……”
很难说此时的他没有犹豫过,即使心里想的和桑蓝一样。他斥责着自己一直像个矛盾体一样活着,很多次打断别人的善意,强行地抗拒别人的靠近。
哪怕是和自己关系最铁的桑文光和郑飞翔,闻越也始终觉得,如果有一天他们不想跟自己玩了,他也会极其平淡地接受没有他们的生活,毕竟他随时都为这种时候准备着。
没有人会一直站在自己这边的,闻越觉得。
不过她有些不同。正在撅着嘴看他,明示着自己的不满的那个人。
她自顾自地邀请着他,想出了很多理由,比如,“自己做的饭还没有同学吃到过呢!”
又类似于,她说一个人吃饭很孤单的……
可是,他们之前明明是死对头啊,现在怎么像变了个人似的,特别是对自己……好吧,至少她现在这个样子挺让人喜欢的。
闻越沉思了会儿,转头看她,言语认真又有些突兀:“你家猫把我的作业本撕了。”
“啊?啊……这”,话锋骤转且是桑蓝方失理,她不知所措地挠了挠脑袋,低低地道,“我都跟你说了它很记仇的,你又不信……”
“它叫什么名字?”
桑蓝古怪,又顺其自然地思考起了这个问题,指尖戳着脸颊若有所思道:“名字么?我想叫它贴贴,它老是喜欢黏着人。”
闻越点点头,极其正经地将自己同意来他们家吃饭的荒诞理由说明白:“贴贴撕了我的作业本,所以我决定来你家经常吃饭,直到债务还清的时候。”
桑蓝:“……?”
她应该没听错吧,因为自己的作业本被猫撕了,所以要让主人做饭来偿还债务……
她一开始可是好心邀请他的呀?
桑蓝深深不解:“债务还清是什么时候?”要是一次两次的话?
闻越想了想:“就在……我淡忘掉这件事情的时候吧。”
淡忘掉这件事的时候……
那万一他一辈子都忘不了呢,她岂不是要为他做一辈子的饭。
好一个闻扒皮,真是瞎了眼请他吃饭。
要不是……算了,冲动是魔鬼,退一步海阔天空,在这里闻越就是她的天,她的地,她为闻越框框举大旗。
桑蓝答应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