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那个杂种消失已过七年有余,这七年时间吉尔伽美什王夜晚有时会坠入一个梦境。
梦中的王看着年轻时的自己,那样肆意妄为,不过他现在也是,在经历了诸多事情之后这位英雄王似乎改变了什么。
英雄王,是英雄的王。
他从梦中自己的视角临到这个梦境。所见的皆是那年轻时吉尔伽美什所经历的。
有一个人影,他看不见面容,之能略微听见她的声音。她很温柔,有时候也很暴躁,这像极了现实中消失已久的杂种——那个蠢货。梦中人穿着乌鲁克的服饰,皮肤比乌鲁克子民要白皙不少,她的声音,举动,都充满了神秘又优雅的光辉。
吉尔伽美什不禁看呆几分。
这个梦境,也太真实了。真实到他希望可以继续下去,带到现实中去。
他从未想到过,自己会如此思念一个人,继恩奇都死后,除了挚友唯一思念的人,居然通过梦境出现在他眼前。
“王,该休息了。”她说,但没有拿走他手中的泥板,而是倒了一杯温水,放置在他左手边。
真不是你的做风啊,星月神子哟。看这女神宁孙把你变成了什么样子,变成了明明是西杜丽的工作,却偏偏交由你来完成。
你……应该自由,热烈,成为一个人才对。
吉尔伽美什心想。
“王,您往后要爱惜民力,不可大兴土木了。”她穿着长裙,往后退了一步。
“王,您往后要控制自己的情绪才好。”她身上有伤,但是依旧如从前一般,只是淡淡的笑着,手上缠绕的绷带明明已经被鲜血染红了啊。
心脏有一种撕裂的痛,他对这个笨蛋做了什么,可恶。
“王,我好想你。”
他从梦境中看去,她蜷缩在哪里他不知,只知道她似乎很伤心。他想伸手触碰她,却没有摸到实体。吉尔伽美什原本应该是不会对她的情绪特别上心的,只不过分别太久,太久没有见到她那张温和的脸,让吉尔伽美什动摇了。
他是想她的。
在无数个无法安睡的夜晚,吉尔伽美什时常叫上恩奇都和依然借住星月神子家的日上晴天一起去庭院下喝酒。日上晴天在星月神子消失的一年后成年了,短发女孩对星月神子的缺席感到些许不满,但是无可奈何地接受了这个事实,她也开始了等待。
吉尔伽美什送给她一条项链。
恩奇都送给她一个泥塑的小人偶。
随后的日子,他们三人照常相处,只是少了一个温柔但容易炸毛脸红的人。
“王,您日后要勤奋一些。”她身形逐渐瘦削,在日日疲惫工作下她瘦了不少,一双手变得更纤细。就算有西杜丽一同和她搭班,两个人都不像从前一样有力。
吉尔伽美什皱眉,心脏痛的似乎是要窒息,他做了一个又一个梦,对她的思念更是加重万分。
“晃当”酒杯落地,在地上滚了两圈,发出玻璃碎裂的声音,宛如寒冰碎裂。杯中未饮尽的酒液洒落,在瓷砖上留下刺目的红。
“怎么了?吉尔,又做梦了吗”恩奇都闻声从户外探出头,神造兵器手中还捏着一个花洒。
“嗯,她还好吗”英雄王烦躁地揉了揉眉心,全知全能之星被女神的能力削弱大半,导致他无法看到星月神子的状况。
“苏,还好。”恩奇都检测一遍和星月神子的链接,魔力来源非常平稳,波动也很正常。
“王,我马上就可以回来了,请您等等我。”
这声音又出现了,一样令人感到久远。
“王,您日后不能贪恋财物,精神应当更富足,我可以讲一个故事吗?”
他答应了。
于是这个温柔动听的声音展开了一个个故事,她很擅长讲故事,等着杂种回来了,定要让她做点什么。
每当从梦境回到现实,吉尔伽美什都会穿上外衣,表情漠然的出门,不管是半夜,或是早晨。恩奇都不知道吉尔伽美什为什么保持着出门的习惯,挚友也不愿意可以过问他的隐私。
可能是……太想苏了吧。恩奇都如是想。
“那个杂种分明说过快要回来了,结果留给本王一个惊喜啊……”吉尔伽美什坐在沙发上,百无聊赖地按着手中游戏手柄的按键。
“苏也是无意的……诶?”恩奇都疑惑地抛出问句,“苏的波动,我可以联系到御主了,吉尔!”绿色之人开心的展露微笑,对沟通到的意识发自内心高兴。
“什么?”吉尔伽美什闻言,自己的回路并没有被分还给她。大概是通过了宁孙的考验,回到现实后女神并没有把回路再次给她的打算。
“她说什么?”
“御主说,让我们去伊拉克找她,她迷路了。”
“呵,此类大不敬的理由,本王接受了。”吉尔伽美什抱臂移步出门,从宝库中移出维摩那。日上晴天在学院里做研究,又一次错过了和星月神子相逢的机会。
如果,这也是个梦呢。
英雄王逐渐分不清现实和梦境,在第八年,他早就知道自己对这个呆瓜的心意是如何。苦涩地让她等了很久很久,也许这小姑娘从很早前就……
吉尔伽美什不愿细想这么多,他只需要骄傲的认可她对他的感情,并且予以君王的回应即可。
最古之王的骄傲注定要为她动容。
在清楚这一点之后吉尔伽美什便开始不能忍受这枯燥的日子,开始频繁出入想找点事情做。为此他去了卫宫士郎家,见了卫宫切嗣。后来去了教堂,找言峰琦礼续叙旧。这些,实际都无法打消王心中的烦躁。
不过很幸运,这又是梦吗……吉尔伽美什想。
“吉尔?吉尔!”恩奇都担忧的嗓音传来,随着英雄王感觉身体猛然下坠,随后一惊,睁开了他那双猩红的薄眸。
“怎么了,恩奇都?”
一时间不知道怎么说,恩奇都思考片刻,坐到了吉尔伽美什身旁。方才他靠在沙发上小歇片刻,没想到又做了个梦。
“御主她回来了,但是她遮蔽了我们的联系。”恩奇都眉眼下垂几分,流露出担心的神色。
“本王知晓她在哪里,走吧。”
星月神子终于回来了。
她在那口石棺中苏醒,没想到这口棺材里面是空的,当时她跨进来的时候没多注意,现在想这大概是自己的墓地。是自己作为苏,耗尽神性后回到淡水,吉尔伽美什命人建造的。
里面有不少属于吉尔伽美什的物品,自己的魔术不算精湛,会认错也正常。
她通过了女神宁孙的考验,这一遭走的实在是太折磨人了。不同原罪下的吉尔伽美什,一个比一个难搞。
“御主,你在哪里,我和吉尔来接你回家。”恩奇都的声音通过魔术回路传到她早就疲惫不堪的脑海。
“我想缓缓,等好了会叫你的。”随后遮蔽了和从者之间的联系,让恩奇都无法定位她的位置。
太累了。
累到她甚至不想起身,就一直在这口棺材里躺一辈子。等到体力恢复一些的时候,她将魔力灌注到掌心,一口气将棺盖推开一个可以让她出去的口子。
背包里东西一个不少,只是她失去了一个曾经拥有的东西。
属于陈星月的记忆。
作为交换,宁孙把它取走了。说是她继续保留着这段记忆会让法则判断失准,容易引起麻烦。
于是这个世界,唯余她一人。
她起身,就这魔术的弱光看了看自己的身体。比原先瘦了,但是还有点力气。身上数不清的伤痕居然一起被带到了原本的身体上,看着有些狼狈。
还好,人还活着。
星月神子爬出棺椁,摸索着出去的路线。
既然是一个墓室,就一定存在甬道,一定会留下当年工匠出去的路线。
当星月神子走出墓穴,见到的是凌晨的沙漠,熹微的日光点亮一小片天空,沙子上残留着午夜的凉意。
她倒在沙地上,看着天空发呆。
“喂,提出这么过分的请求后,还能悠闲地躺在这里发呆?”熟悉的嗓音,熟悉的人。吉尔伽美什。
星月神子累的不想说话,只是默默翻了个身,背对着来人。
吉尔伽美什眉角一挑,上前把瘫在沙子里的人抱起,一声不吭地上了维摩那。
“王。”
“说。”
星月神子用魔术清理了一下自己狼狈的脸,擦掉尘土后露出的面容使吉尔伽美什略显诧异地挑眉。
“你这家伙,样貌倒是一点没变。”
“是吗。”她盘腿坐在维摩那冰凉的地板上,“您也是。我见到的每一个王,都是同一个面容。”
“现在呢”
“现在也一样,我有点累,果咩。”星月神子说完眼前一黑,身形控制不住往后倒去。吉尔伽美什平静地把她摇摇欲坠的身形接住,抱到自己身上。
“睡吧。”
“嗯……”怀里的人瘦了不少,确实容易体力不支。
“回来就好,你可让本王好等。”吉尔伽美什拨开她额前的碎发,仔细端详着这张许久未见的脸。
维摩那开向东方,离家更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