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大的身影慢慢的逼迫而来,奈塘对着男人那双平淡如同死水,寂静如看死人一般的眼眸,他无机质的盯着目光不像是在看人,就像在看牲畜。
冷血且毫无温度。
奈塘做了亏心事,耳尖红红的,愣愣傻傻的盯着靠近过来的男人,没有后退。
他看着男人越过他,然后把微关的门推开,俊美无俦的脸庞,带着病态的苍白。
他微微侧头,余光寒冷如冰。
“出去。”
奈塘的目光往下面滑,姜煜辰一身的黑衣黑裤,他手上拿着一把水果刀,一道血迹从他的手腕蜿蜒到指尖,凝成一滴滴血水,落在了地板上。
他从进来的时候,就大概看了一眼客厅的装饰,光线阴暗,色彩黑白灰,简单至极,处处都带着让人透不过气来的压力。
而眼前的男人,状况看起来也很不好。
奈塘走到了门口,身形高大的男人微低着头侧开身,他以为奈塘会从乖乖的出去,却不曾想对方直接在他的面前站定。
对方的声音年轻,给人一种涉世未深的单纯感,偏偏又异常温和柔软:“先生,你的手受伤了。”
血水已经在地板上形成一小滩的血渍,男人好像没有感觉到疼。
昏暗的灯光下只见他薄薄的唇,微抿的弧线透出冷漠的气息。
他在看着少年,可是他的眼眸里并没有倒映出少年的模样,低沉磁性的声线犹如寒冰。
他再次重复:“出去。”
姜煜辰的防备心很重。
奈塘知道在留下去姜煜辰会更加不高兴的,他笑了一下,带着浓浓的歉意,左边脸颊的酒窝愈发明显,直视着男人的眼眸,如同明亮的小太阳。
“先生,真的很对不起,你的门我一定会赔的,那我就不打扰你休息了,再见。”
她语罢就乖乖的离开了,刚踏出来,门就关上了,奈塘看着手里的门把手,陷入了沉思。
黑暗成了常态。
厌恶阳光成了习惯。
被藏在角落的日记本每天都会被拿出来,只有一个人会翻阅。
[今天还是她送来的外卖。]
[我好像看到了颜色……]
[黑色的头发,雪白的肌肤,黄色的衣服,还有……鲜艳的唇,就像黑白的世界里突然降临了一副色彩浓艳的油画。]
[我想吓吓他……]
[可是我失败了,他没有被我吓到,他还对我笑。]
[我有点讨厌他的笑,因为就像太阳……]
姜煜辰闭上了眼睛,他合上了本子,苍白修长的指尖紧紧的攥着钢笔。
——
奈塘住在很老式的小区里,屋子里面又破又小,夏天就像个火炉,地方拥挤得惊人,只有十几平米,这还是加上了阳台的面积。
床是吊在了墙上的,等晚上才能展开,否则根本没有下脚地方。
屋子里面大件的家具除了床就是一张小桌子和柜子,阳台上简单地放了些厨房用具,简陋又寒酸。
也没有厕所,洗澡都是去大澡堂。
奈塘把小屋子打扫的干干净净,虽然破,但对于奈塘来说,还是可以勉强接受的。
四十多高的温度,火热的太阳炙烤着大地,空气热得几乎窒息。
奈塘拿着饭盒,蹲在超市门口的一个小角落吃,超市开了空调,凉嗖嗖的,隔绝了外面的炎热。
他一边吃,一边用手机游览《暗灯》还没有看完的内容。
[其实我认为,活着和死亡没有什么区别,甚至,我很享受死亡的过程,因为只有疼痛,才能代表我还活着,我深陷在黑暗窒息的沼泽里。]
[一个怪物,就应该躲在阴沟里,一睁开眼睛,只能看到黑白两色,麻木了神经,无悲无喜的他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我是上帝抛弃的残次品。]
[在黑暗里悄无声息的腐烂发臭,我是不幸的,从一开始就是。]
[我品尝过鲜血的味道,微甜,令人上瘾,我看过鲜血的颜色,是惊心动魄的艳红,一切都变得不可收拾,刀痕越来越多,欲望越来越难以满足。]
[普通的鲜血已经满足不了我了,行为越来越疯狂,因为,这是代表我还活着的象征。]
[浴缸放满了水,多的溢出来,我躺到了里面,水很热,血花不会凝固,妖冶诡谲,那副美景带来的冲击感,让我忘记了疼痛……]
[我是活着的,可是又好像早已死了千万次。]
[我是来自地狱的恶魔,是祸患厄运象征。]
[在无尽深渊坠落,无人救我,我乐意沦陷。]
这每一个字都透露着一股压抑阴郁的气氛,如暴风雨前那虚假的平静,一旦崩塌,就是排山倒海,势如破竹,让人想起黎明之前的暗夜,游荡在外地妖魔恶鬼。
可是奈塘看了半天,也没有看明白这复杂的文字的真正意义,但是他知道,姜煜辰又发病了,他有很严重的自虐症,甚至随着时间的推移变得越来越严重。
奈塘觉得自己一定要阻止,不能让姜煜辰这么伤害自己,必须把温柔送到!
下班之后,奈塘就挤公交车去姜煜辰的小区,路上堵车很厉害,奈塘有点着急,一次又一次的看着手机。
等下了公交车,天已经很黑了,奈塘飞奔冲进了快要关上的电梯,电梯里面只有他一个人,缓了缓跳的过于剧烈的心脏。
被扭断的把手已经修好了,奈塘很礼貌的敲门,三分钟过了,都还没有一点反应。
她咬咬牙,攥着门把手,一拧,‘咔嚓’一声,奈塘顺利进去了。
脚步匆匆的四处寻找男人高大的身影,终于,她找到了卧室,推开了浴室的门。
果然发现了躺在浴缸里的男人。
滴答滴答的声音,不知道是水珠落低的声音还是血珠落地的声音。
他闭着眼睛,身体正在缓缓下滑,失血下的皮肤苍白如纸,鼻梁高挺,颜色很淡的薄唇,每一处轮廓线条蕴含着锋利的含义,又透着一股涌动着的阴翳。
姜煜辰的手腕搭在浴缸边上,无力的垂落,划破地动脉汩汩冒着着鲜血一滴滴地溅落在浴室雪白的瓷砖上,留下了一朵朵血花,代表着生命的流逝。
画面就如同一副诡谲渗人的画,每一处都透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寒意。
惨白恐怖的如同阴间。
奈塘却根本就来不及多看,他忙不停蹄地奔向浴缸。
还好奈塘来的及时,姜煜辰看起来好像只是因为失血过多,失去了意识而已。
但是看到那么多血,奈塘还是觉得刺眼,男人的骨架大,身高将近一米九,肌肉饱满流畅却并不夸张,奈塘脸不红心不跳,轻轻松松的先是把男人抱起来小心翼翼的放在地上,然后就规规矩矩的做心肺复苏。
他的动作很标准,在按压之下,姜煜辰的呼吸逐渐变得平稳,手腕上的伤口不是很深,可是流了这么多的血,为了安全起见,他还是决定先打救护车电话。
在转身的那一刻,垂在身侧的手腕突然被拽住了。
奈塘一愣,迷茫的低头,对上了那双漆黑如深渊的眼眸,冰冷毫无温度,里面正倒映着自己的身影。
他第一句话就是。
“谁允许你进来的。”
奈塘也知道自己的行为属于擅闯民宅,行为恶劣,他紧张的揪着衣角,“对不起……”
姜煜辰从地上起来,高大的身影散发着极其强大的压迫感,那双静默的眼睛异常冰冷,上下打量她片刻,终于厌烦出了声。
“出去。”
少年有些不知所措,对上了姜煜辰的目光,他睫毛颤了一下,嘴唇都跟着嗡动了下,似乎有些低落,他低下头避开了姜煜辰的视线:“对不起,你的手腕还在流血,记得包扎一下。”
他很有诚意的弯腰鞠躬,“真的很对不起,我不该没有经过你的同意擅自闯进你家。”
说完这些话,奈塘也不看姜煜辰什么表情,转身离开了。
房间里面又恢复了安静。
姜煜辰沉默是在原地站了一会,随后把手腕上的伤口随意的包扎好。
床柜的抽屉被打开,里面整整齐齐的摆放着英文字母的白色药瓶。
姜煜辰拿出一瓶,是空的,转而丢进垃圾桶,拆了一瓶新的。
他吃药的动作很慢,长长的睫毛遮住了眼眸,把手里的药一粒一粒的吃完,他才喝完了一杯凉水,像是一点都不怕苦,脸上没有任何情绪。
房间没有开灯,姜煜辰躺在床上,好像整个人都被无边无际的黑暗淹没。
他眼眸是睁着的,沉寂的眼眸里陡然翻滚着骇浪。
如果一直都活在黑白世界是人,突然闯进了一抹色彩会怎么样?
他并不是从出生就没有颜色,是后天形成的。
他知道天空是蔚蓝色的,小草是绿色的,花朵是五颜六色的,阳光是耀眼的金色,月亮是茭白色。
这些都通通看见过,可是去让他觉得好像很远很远,远到记忆都变得模糊,他甚至有些怀疑,那些五彩斑斓的世界是不是只是他的幻想。
后来他发现。
自己只能看到鲜血的颜色,红色,瑰丽的红色,打破了黑白两色。
他经常拿着刀,割开皮肉,痛感是鲜活,鲜血是良药。
可是现在……他看到了更多的色彩,一个真正的“活人。”
一个耀眼的,小太阳。
他原本都已经习惯了黑暗,可是为什么?
为什么!又突然闯进了一抹独特的色彩!
姜煜辰看着天花板,慢慢的闭上眼睛。
一幕幕画面浮现,猛烈毫无征兆的激撞着他的神经。
从开门的第一眼,就猝不及防的看到了站在门口的少年。
世界所以的色彩都成了他的陪衬。
他是那么的鲜活,好像整个人都在散发着光芒。
他穿着黄色的外卖服,雪白的脸红通通的,漂亮干净的眼眸就像是一潭静谧柔和的湖水。
头发是黑色的,如同墨水一般。
周遭所以的事物都是黑白两色,可少年仰着脸,笑起来左边脸颊的酒窝若影若现。
是漂亮的,是真实的。
那一刻,一直死寂的心脏都为之跳动,那一幕,震颤着姜煜辰的灵魂。
少年的唇色是红红的,是比鲜血都还要漂亮的颜色。
早已经习惯了黑暗的人,对于温暖的阳光,第一反应是觉得刺眼,觉得不可忍受,他的反应是躲避,因为在他的认识里,只有阴暗的角落才是最安全的。
可是当真正的闻到了香郁的花香,感受到了太阳的温暖,看到了惊心动魄的风景,那么还会愿意去接受那深渊的黑暗和绝望的地狱吗?
姜煜辰不允许出现那失控的一面,绝对不允许!
奈塘第二次把姜煜辰家的门把手拧断了,这虽然不是他的本意,可却还是很让他愧疚。
干了一个月,终于发工资了,五千块钱,其实在这一线城市实在算不上高,但是对于奈塘来说却是自食其力的第一份工作,第一份工作。
终于不再是囊中羞涩!
他干的第一件事,就是买了五杯芋圆波波奶茶。
提着五杯奶茶,奈塘幸福的冒泡,步伐是前所未有的欢乐。
人类世界有很多好吃的,奈塘提着五杯奶茶去超市,被那些零食迷了眼,无比纠结改选哪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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