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猫

    没想到还没来得及处理法庭的那件事,我爸妈就叫我回家一趟。

    他们很少主动叫我回家。

    我当即把这件事抛在一边,开始准备这件事。

    我想,我不能空手去,我的社会生活经验其实很不足,全都仰赖我妈。以前在我还小的时候,妈妈工作很忙,她带我去邻居家拜托对方照顾我,总会带一堆大袋小袋的东西。

    从大超市出来的时候,天已经很晚了,路灯都亮起来了。

    因为不常回家,我对家里的路况不熟悉,好吧,其实也不全赖这,更大一部分原因是我方向感差、路痴。

    加上这个出租车司机没停好地方,我辨认了好久,仍然没回忆起来这是哪栋住址,更别说知道往哪个方向走才能走到我家那栋楼前了。

    做了好久心理建设,我给我爸打电话。

    是妈妈接的。

    “你爸在喝酒呢,怎么了?”

    我没想到接电话的会是她,踌躇了一会。

    电话里传来人们交杯换盏和互相调笑的喧闹声,很热闹,应该是有客人。

    隔着电话,就能想象的出那是怎样一个家,暖融融的灯光,围坐着的客人欢欢乐乐地侃天说地,我爸坐在一边切肉一边喝酒,我妈坐在他旁边拧他,劝他少喝点,而我弟坐在角落打手游。

    那是我记忆里的家。

    “我迷路了”

    “怎么连个路都找不着,都多大的人了”

    她把电话拿在一边,我听到妈妈和别人模糊的交谈声,应该是派个人出来接我。

    而后电话里出现一个陌生的声音,“锐锐,我去接你吧”

    你谁啊,我认识你吗就叫我小名?

    我觉得别扭,“我妈让你接的吗?”

    话没说完就被打断,“唉你这脾气,人也是好心出来接你,你闹什么?”

    本来也没多生气,被这么一说,我火气蹭蹭往上冒,“我是为了这个生气吗?你好不容易叫我回一趟家就是为了这个吧?你又要让我相亲是吧?我都说了多少遍了,我不要!你为什么要用这种借口把我骗过来?”

    挂掉电话之后我仍然没有解气,踢了旁边的垃圾桶好几脚才长呼了一口气。

    天有点凉了,我提着大袋小袋,手腕开始发酸。

    我突然有点抱歉,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我就开始很难控制住自己的情绪。

    也许我妈是好意让对方出来接我,而我没问清事情的原委就一通发脾气。

    我想,我这辈子都没法对我妈好好说话了。

    她一说话,我就立刻进入某种应激状态,控制不住地想发泄怒火、想乱喊乱叫、想砸东西。

    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变成这种人。

    电话铃声响起,我接了起来,不是我妈打过来的。

    是尹净寒。

    他在外界有个身份,作为seventeen的成员之一,作为年龄排行第二的哥哥,作为爱豆。

    而在我这里,还有个外人所不知道的身份,作为我们家的邻居、亲戚,作为我的表哥。

    也只是有着一层关系在而已,实际上,我并没有比他的粉丝多熟悉他。

    我接通,他的声音通过电话传递过来,“你现在在哪?”

    “看看旁边都有什么标志性的景物,或者楼层的标识之类的”

    我家请客人,他作为从小被我爸妈看着长大的,也来了这次宴会,这事不稀奇。

    所以,我刚刚和我妈吵架,也被他听到了吗?

    我感到有点难堪,“我不用你来接我”

    “嗯”

    似乎要转移我的注意,他不咸不淡地把话题扭回最初的样子,“看看旁边有什么?自己走回来。”

    我真抬头看了看,发现对面的楼层上标着20栋。

    “我现在在20栋这边”

    “好,往东边走”

    我弱弱地回他,“我分不清东南西北.....”

    “往有亭子的那个方向走,走到分岔路口,再给我讲你看到什么了”

    我走过去之后又开始犹豫,“好像不对....我记得我们家不是这个方向的吧...”

    “这是近道。你从草丛那儿过去,看看是不是能看到两辆红色摩托车”

    我心里觉得不对劲,但最终还是按他说的走,直到确实看见了红色摩托车。

    “到了,你看看单元号是不是对的?”

    我抬头,果然是我家的单元。

    “诶,原来这么近!”

    原来这么快。

    毕竟鉴于我以往的经历,去什么地方,有导航地图也能绕好几圈才到达目的地,最后生生耗费一两个小时。

    “上去吧。”

    我气来得快也消得快,这会儿已经完全没脾气了,开开心心地提着袋子就往家走。

    临到门口,放下大袋小袋要敲门的时候才发现电话还没挂。

    那头一直没什么动静,搞得我以为尹净寒刚刚就挂掉电话了,所以也没管,任由它熄了屏。

    我想要不说声“挂了”招呼一下他吧,但又觉得怪怪的。

    反正他不是在家里?待会进去也能打招呼,多此一举打这个招呼干什么。

    于是我一声不吭挂了电话。

    挂掉之前我瞥了眼手机屏幕。

    好吧,其实也没多快,竟然通了半个小时的电话。

    看来我路痴属性不改。

    边在心里腹诽自己,我一边敲响了家门。

    是一个陌生男人给我开的门,他一开口我就知道他是刚才那个电话里说要来接我的。

    我皱眉,“别叫我小名”

    说完,我径直略过他往里走,重新挂上笑容,把大袋小袋放在桌子上,和围坐在客厅的客人们打招呼。

    我妈让我在厨房的桌子边坐下,不过一会儿,那个男人就和没眼色似的凑了上来,也坐在我身边。我心里厌烦,但是碍着有人在,还是没挂脸。

    我妈也在我旁边坐下,“这是李晓东,诶,你俩刚刚在电话里都没说得上几句话,他今年也才27呢,你们年轻人应该有很多共同话题吧?”

    我管你叫什么张三李四的呢。

    我朝我妈瘪嘴,她装没看见,继续撮合道,“我给你们留地方,你们自己聊哈。”

    我妈走了,这人还真找话题起来,我都怀疑他是读不懂我的拒绝还是故意的了。

    我发挥起自己的装死式聊天,不论他说什么,只回“这样啊”“挺好的”“不是吧”。

    聊了半天,我都困了,他还兴致勃勃。

    我这回怀疑他是真的没读懂我的拒绝了,因为他可能需要治治脑子。

    我正要敷衍几句就走回卧房自个儿清静,而后想起什么,“净寒哥呢?”

    他一愣,“他刚刚不是出去接你了吗?”

    “我回来了。”

    我抬头去望,竟然是尹净寒。

    我妈上去热烈地迎接他,他妈说别那么客气,他笑着问候了声我爸我妈。

    “哎哟,怎么还带了这么多东西,这么破费干什么”

    可是我也带了东西啊。

    有时候我觉得,我妈爱他比我多点,明明是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人。

    我有一瞬间的气闷。

    而后我听见他叫我,“锐锐,来帮我提一下东西”

    我收敛了脾气,乖乖接过他手里的袋子。

    再怎么说,也算半个表哥。

    李四又像个苍蝇似的冒出来烦人,“锐锐一个人提不了,我也来吧”

    尹净寒微笑着拒绝他,“不用了,东西也不多”

    我把袋子提到厨房,发现有客人吃剩的碗堆在那里,就去收碗。

    “把碗收一下”

    我抬头一看,有一种介于荒唐和无语的情绪在心中升起。

    “我这不是在收吗?”

    “诶这孩子,我让你收你就收,动不动顶什么嘴?”

    “可是不用你说我本来就在收了啊!”

    我和妈妈在厨房闹了不愉快,客人们像是察觉到了,不约而同地低下了声音,气氛有一瞬间无法流动的凝滞。

    我妈也察觉到了,挂不住面子,只说了一声就走了,“天天动不动就是发脾气,跟你家里人都相处不好,外面还有谁愿意和你交流?”

    我突然不想洗碗了。

    厨房的亮灯之下,我的面容倒映在对面的窗户上,眼圈慢慢地红了。

    而后,眼泪开始啪哒啪哒地掉下来,砸在水池里,和洗碗水混在一起,分辨不出哪滴是我的泪水。

    我打开水龙头,所有的水就都一并被冲进排水口,一同消失在排水口的漩涡里。

    而后默默把所有碗洗完,等到眼圈周围的一片红不再明显,才走出厨房。

    我打开客厅的门,再一次离家出走,只不过这次很安静,不像以前那样大喊大叫、歇斯底里。

    一样的是,这次也没人挽留我。

    直到从屋内明亮的灯光里走出去,整个人踏入黑暗的走廊,我才开始发泄自己积攒的愤怒。

    我从小区单元楼里跑出去,不知道要去哪里,但是就是想跑。

    也许是因为没刹着力气,风吹得很厉害,我的发绳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被风吹掉的,在呼啸的风里,长发散开的声音沙沙作响。

    我现在这样肯定很像个疯子。

    最后,我在一处天桥上停下。

    这里除了我之外,一个人都没有。

    这座桥叫自杀桥,位于首尔。

    因为跳桥的人太多了,所以两边被用护栏围了起来,还在楼梯之间写了很多安慰性的话语。

    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跑到这儿来了。

    我茫然地盯着前方,眼前的景象模糊成一块一块的色块,就这样发了很久的呆。

    现在的我,有一点混沌,有一点挫败,还有一点想哭。

    我和我妈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我们就是不能好好相处?

    我想不通。

    忽而,脚边传来一声低低的呼唤。

    我低下头,发现是一只小猫。

    它看起来也是误闯进来的,很小一只,用手一摸,发现它瘦骨嶙峋,应该是好久没完整吃过一顿饭。

    我突然想起一件事。

    在我小时候,也有一次像这样迷路了,遇到一只同样瘦小的猫,我把它抱回去,藏在洗衣机里,妈妈下班回家的时候没有发现。

    它总是叫,于是我就在那间放洗衣机的卧房待了一整天,打开盖子,趴在和我差不多高的洗衣机上,就那样从上往下地看着它,摸摸它,它就不叫了。

    就像现在这样,我摸摸这只趴在我脚边的小猫,它就不叫了。

    它睁着圆圆的眼睛看着我,让我的心软软的。

    第二天早上,我特意起得很早,蹑手蹑脚地去卧房找那只小猫,没找到。

    我又去问妈妈,妈妈说早就扔了,语气平淡得好像只是丢掉了一块垃圾。

    我在校车上一直哭,到了学校也哭,老师都过来问我怎么了。

    而现在,我不想哭了,我突然想把这只猫带回我自己的家。

    我长大了,已经可以自己养猫了,不用再担惊受怕被谁丢出去。

    而后,我的手机铃开始叮铃叮铃作响。

    不用想就知道是我妈,我挂了一次,没接。

    结果竟然又打来了一次,这次我肯定,肯定不是我妈。

    于是我拿起电话,果然,是另一个人的名字。

    金善吁早就把她抛之脑后了。

    他有自己的事要做,ist决定主捧他,于是他肉眼可见地变得忙起来了。

    后来,在一个星期之内,他想了全柊锐两次。

    第一次是在冲浪刷推特瓜主的时候,他刷到暗示自己的稿子,评论区有人解码出他的名字,他荒谬地乐了下,而后想起一个可能性。

    他想到了二月的冲绳,于是想起了她。

    但不知为什么,他就是知道这不是全柊锐投的。

    可能是语气不太像吧。

    第二次,在周末,他睡了一个很长的觉,池昌民来叫他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

    他起床穿衣服的时候,听到对方说起了她,“那个一面之缘的女孩呢?”

    金善吁一愣,而后说,“早就没见了”

    他懒得主动联系,全柊锐的kkt躺在他列表底下,因为自从加上之后一句话也没聊过,因此也就沉在底下了。

    他穿好衣服,和池昌民往外走,在一处分岔路分开的时候,金善吁说你先走吧,我去抽个烟。

    他在桥那边趴着栏杆抽了会烟。

    那个时候,他又想了全柊锐一次。

    而后他拿出电话,拨通了她的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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