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虹!咳咳咳……你,你没死?!”陆廷安目眦欲裂,仿佛看到了鬼怪一般。
黑衣女子停留在床边两步远的地方,站在谢有仪斜后方,不再前进。
她左手轻轻搭着腰间的佩剑,右手抬起,缓慢揭开了头上的帽子,露出了一张让陆廷安无比熟悉的面庞!
正是陆廷尧母妃,历朝已“薨”的先贵妃,上官世家的上官虹!
陆廷安被震惊得说不出话,谢有仪与陆廷尧却一副面色如常的样子,与上官虹打了招呼。
上官虹微微颔首,便接着向陆廷安说道:“陛下,我竟一直不知你对我有这般多的误会。”
陆廷安依旧懵着,陆廷尧见状冷笑,“母亲,您多虑了,就算没有这些误会,他也不会放过我们。”
上官虹不置可否,“不论如何,今日也的确该将一切说清楚,至于其他,我如今也不会更不能插手。待一切清晰,你们再做定夺。”
于是,接下来,躺在床上半死不活的陆廷安就被他一直恨着的上官虹颠覆了世界观。
“陛下或许有所不知,您,并非先皇后亲出……”上官虹一开口就是一个炸弹,陛下的亲生母亲乃先皇后宫中的宫女……”
先皇后一直身体不好,有了陆廷安之后,心中仿佛有了一股劲儿,竟是一日比一日有精神起来。
上官虹出自武将世家,自幼习武,更是希望今后能够与父兄一同上战场,然而,帝王的一见倾心让她的梦毁于一旦。
但她并不自弃,尽管到了宫中,却依旧关注战事,关注受苦的百姓。
而被偏宠,非她所想,她能做的,便是给予皇后足够的尊重,晨昏定省,从未漏过。
先皇后本也不受先皇喜爱,原以为这贵妃会是个嚣张跋扈的,自己会受她的气,却没想到竟是这样一个性子。
一来二去的,两人竟然成为了不错的朋友。
一切的转折都在陆廷尧的诞生。
先皇后苦于家族压力与朝臣的不满,可先皇不给她机会,她能如何?她心中难以自制地有些怨恨起上官虹,也怨恨先皇无情,恨自己娘家只为家族利益考虑,半点不为她这个女儿的处境担忧。
可另一面,她又唾弃自己,上官虹待她真心,她怎么能这样想?
而这时,恰逢先皇酒后宠幸宫女,使其怀孕生子,可惜,宫女难产,孩子最后被放到了先皇后名下。自那次临幸之后,先皇从未关注过这宫女,竟然就这样让皇后不知不觉中有了“嫡子”。
上官虹:“此事乃我与皇后共同谋划,她日渐憔悴,心中难受讶异,我怕她……于是便想出这么个法子,有个自己的孩子让她有点念想,应当就会好些了吧。”
随着陆廷安一天天长大,先皇后心中的郁气逐渐消散,身体果然好转起来。
两兄弟相处得也不错,一切如上官虹所愿,她们之间也不再有奇奇怪怪的气氛,回到了往日里亲密相处的日子。
在这后宫里,有了自己孩子,有为了自己敢欺君的姐妹,皇后已然是十分满足了。
直到她发现……
上官虹:“陛下玩弄权术、结党营私,您以为先皇后半点不知吗?她日日为你担忧,怕先皇怪罪于你,可你呢?直到先皇后病重,您恐怕才发现她的不对吧。”
“陛下不止一次曾在我面前提起,要传位于阿尧,但我知阿尧志不在此,且嫡子继位才是顺理成章之事,便推拒了。若非如此,如今这龙椅之上,坐的是谁还说不准呢。”
陆廷安此刻已然回过神,听见这番言论,额头青筋暴起,“胡言乱语!胡言乱语!”
“上官虹,”陆廷安恶狠狠盯着她,“你以为父皇母后不在,无人对证,你便可以编造事实欺瞒于我?你所说的内容,有何证据?!”
他又看向夫妻俩:“你这个妖女,你们是不是早就知道上官虹未死,与其勾结串通,想要谋害我?”
“陆廷尧,你一副正直的样子,说我如何如何害你,你也不过如此!”
上官虹:“陛下莫急,我还没有说完。”
“你误会是我害了先皇后,实则害死你母后的人就是你自己,你母后本就是敏感的性子,日日为你担惊受怕,因为你的缘故多次受到陛下的奚落,她如何能受得住?”
“她临走前,万般求我,让我看好你,就算你不能继位也无所谓,只要你平安即可。”
“但你的野心太大,不过这位置本没有人与你争,你自己着想罢了。”
谢有仪在一旁默默叹气,其实陆廷安什么都不必做,最后也能够坐上这个位置
他为何要这样……难道……
“陛下,你早就知道你并非先皇后亲生?”
陆廷安被戳中了心事,又心虚又恼怒地看向谢有仪,被陆廷尧不露痕迹地遮挡住了。
他未回应,但沉默就是回答。
“难怪,”陆廷尧嘲讽道,“知道自己并非母后亲生,于是也就无所谓母后身体如何了?你得知消息之后,恐怕是日夜辗转难眠,生怕这消息被天下所知,你就无法继位了是吗?”
“而这道这消息,当时只剩下母后与母妃二人,母后病死,只要……除去母妃,你就万事大吉了是不是?”
陆廷安:“你给我闭嘴!是,可就算我非母后所生,却也是皇室族谱上板上钉钉的嫡子!母后……是我当初太过于专注其他事,未察觉母后的异常……,但我不是故意的!”
陆廷尧:“所以你承认,我母妃清月宫被烧一事是你故意的?”
陆廷安:“她不是没死吗?!”
满室寂静。
谢有仪也没想到,陆廷安竟就这样承认了。
看着他说出这句话之后,重新哉回床上奄奄一息的样子,心中猜测,这怕是破罐子破摔了。
“时辰不早了,”陆廷尧从怀中掏出一个东西,“陛下,您看看这个,若不想着东西被公布于天下,您知道应该要做些什么。”
“我们走吧。”
谢有仪却没有动,她看着陆廷安依旧犹豫的样子,心中一狠,说道:“陛下还是莫要寄希望于其他人,您虽然不是先皇后亲子,但却也是先皇血脉,是真正的陆家人。”
“其他人,就不一定了。”
说完,谢有仪这才拉住陆廷尧的手,同上官虹一起,离开了这充斥着死亡气息的泰和宫。
次日清晨,百官与后妃接到消息,来到泰和宫,各自静静等待。
半晌,皇帝居所沉重的门被缓缓推开。
摄政王陆廷尧、皇后云淑冉一同接旨。
周良:“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朕自登基以来,夙兴夜寐,然天不假年,身染沉疴,恐难再理万机。朕之皇兄,德才兼备,素有贤名,辅佐朕躬,殚精竭虑,于社稷之功,日月可鉴。今朕决意,传位于皇兄,望兄承继大统,以仁治国,保山河永固,钦此!”
“臣,接旨!”
“朕既传位,皇后率诸后妃迁居别宫,精心修养。小皇子托付于皇后与月贵妃,望尔等悉心抚养,教其诗书礼仪、治国之道,待小皇子年长,若资质卓异,当立为太子,传以大位,以续皇家血脉,保国祚绵长。钦此!”
“臣妾接旨!”
皇帝下旨传位,震惊朝野!
然变动不止于此。
仅一日之后,陛下,驾崩!
毓亲王陆廷尧承继大统,即日登基为帝,毓亲王妃封为皇后!
改朝换代就在瞬息之间,众人还在反应的时候,这天下的主人便换了一位。
官员们以云丞相为首,都在观望他的态度,却没想到,对方竟直接请求致仕。
一时间,大家竟弄不明白,这是对新陛下不满,还是真不想干了?
而陛下自然未答应这份请求,“云丞相乃肱股之臣,值此特殊时期,还望丞相继续肩负重担,以保天下稳定。”
三请辞,三拒绝。
众人这才搞明白这是丞相担忧陛下看不惯他这前朝重臣,兼前国丈爷呢。
不过看陛下的态度,应当是不在意这些。
也是,陛下与先皇的兄弟之情一向不错,这不,连皇位都传给了毓亲王。
朝廷的波荡,在陆廷尧有条不紊的处理之下,慢慢平复下来。
历朝上下,如今一边忙着先皇的殡陛仪式,一边忙着新皇登基,还有皇后的登基……
可就在这忙碌之中,竟又发生了一件大事!
先皇遗旨中曾提及,将来要传位于小皇子,可就在几日之后,这别宫中竟然起了大火!
听闻是前月贵妃的一个宫女,深夜不小心将火星子掉在树丛之中,待到发现之时,已然是熊熊大火无法短时间扑灭了……
“天哪,这火,让我想起了当初宫中的那位上官贵妃……你说,该不会有什么贵妃诅咒吧,最后都会……”
“闭嘴吧你,还敢乱说,那可是太后娘娘,是你能瞎猜的?”
“我倒是觉得,搞不好是因为那个小的。”
“你是说……小皇子?是陛下?可陛下与先皇之间一向关系亲密。”
“我可没说啊,也可能是其他人啊,毕竟这位置想让自己亲生孩子坐,也是人之常情……”
一时之间,坊间传闻无数。
大家偷偷摸摸猜测着这火是真意外,还是人为,若是人为,那是陛下呢,还是这新任的国丈一家子呢?
甚至,还有人猜测是云后下手,为了给新皇泼脏水而为之……
众人猜测之时,一辆低调的马车已经奔驰着驶向京城之外。
谢有仪立于城门之上,遥遥看着,直到马车消失不见。
“豆蔻,碧彤,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