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刺客

    1、

    我叫……算了,我的名字不重要。你只要记住,我是玄武国的刺客的组织的首领的走狗,对首领一片赤诚,随时准备脑浆涂地。

    一天首领找到我,任务说明只有一张照片,加上一句话:“让他动情。”

    照片明显是偷拍,上边是新来的首席,标志性的黑眼圈,看起来很臭,脸色。

    我单膝跪地:“保证完成任务。”

    2、

    接下来两天,我迅速采取行动,主动申请和首席一起出任务。首领欣慰地拍了拍我的背:“你长大了。”

    也许是从小捡来养大的原因,首领总用一种老父亲看女儿的诡异目光看我,经常把我看得毛毛的。

    这是个三更半夜的任务,赶路到清晨,我们在森林歇脚。首席坐在树上COS文艺青年,我从包里拿出饭盒。铁皮壳子打开,故意发出很大的声响。

    树上的人隐晦地投来一道目光。

    新鲜美味的肠粉,是我用轻功赶到附近早集买来的,黄黄白白很诱人。根据我一直以来的观察,首席讲粤语,他一定不会拒绝这样美味的肠粉。

    果然,他跳了下来,蜻蜓点水。风吹动草地,发出沙沙的声响。

    “你在吃什么?”(粤语)

    其实我没学过粤语,但好像这里的人早就加载了粤语mod,平时生活也不用,就为了听懂首席讲话。这就是首席的魅力吗?我沉思,还没当上首领就有首领范了。

    “肠粉,五文一碟,好便宜啦,你要吃吗?”

    还没等他回答,我又从包里掏出早就准备好的调料。掌心拍了拍瓶底,洁白细腻的酸奶缓缓流淌而下,如同春日潺潺的溪水。

    人有七情,喜怒哀乐忧惧愁。首席一直以来都很面瘫,杀人也是淡淡的,要让这样的人露出喜乐或者哀愁的表情都太麻烦了。我决定选择最简单的怒。首领的走狗,可不是谁都能当的,效率越高,领导越爱。

    “这个是什么?”

    “这个是酸奶。”

    我坦然道,腿下暗暗蓄力,随时准备用轻功逃跑。

    “酸奶?”

    失算了,首席头发短见识少,居然不知道酸奶!难怪他还那么淡定。

    “你要不试一下?我包里还有一瓶。”

    我抬头看他,跃跃欲试。

    “不用了。”

    首席拒绝了我的好友申请,回去继续看未尽的日出。

    看来一天结束任务是不可能了,朝霞映照在大地上,铁皮盒子闪着冰冷的金光,我用筷子夹起一块黏糊糊的肠粉,暗自思忖,我得重新调整一下作战计划。

    先跟首席成为好朋友,再大方分享酸奶,最后,用酸奶肠粉激怒他。

    嗯,我嚼了两下肠粉,面不改色地吞咽入喉,绝对能成功。

    3、

    “新来的首席,独来独往那么久了,武力值也不低。你主动要求跟他一起出任务,不怕被揍啊?”赤牙抱臂嘲讽。

    “放心,我一个顶他两个。”我拍拍胸脯,周围人投来嘲笑或怜悯的目光,但没有一个是真正理解我的。

    我难过地低下头。

    这个冷笑话太失败,我以后再也不讲了。

    4、

    新皇帝大都不满前朝的统治,首席也一定不满首领的做法。为了拉近距离,我决定暂时压抑对首领的满腔热忱,跟首席一起蛐蛐他。

    “首领那个老不死的,又给你派什么任务啊?天天加班,你看你,黑眼圈都重了!”

    我的手指差点戳进首席的眼珠里,他往后默默退了两步,似乎想离我远点。

    会议上,难得看出首领对首席的敲打,我挺身而出。

    “此言差矣!其实首席这次任务完成得非常好!你看他翻窗而不是走正门,晚上去而不是白天去……”

    首领让我闭嘴。

    我不可置信地后退。

    臣退了,臣这一退,就是……“啊不好意思。”我移开踩在白狐鞋子上的脚,低声下气地调整路线。

    不让我说,就只好写了!看我怎么给首席写万字小作文。我挑灯夜战,桌上堆起一本又一本厚厚的典籍。

    晨光熹微,我吹灭蜡烛,拿起稿子再通读一遍,还是感动得眼泪噼里啪啦掉。考虑到它堪比洋葱的效果,完美适配多种场合,我揉着眼睛加急誊抄。

    我要是练出和首席一样的黑眼圈,他会不会更亲近我,愿意跟我成为互相投喂酸奶肠粉的好朋友呢?

    我打了个哈欠,漫无边际地想。

    “去吧,皮卡鸽!”

    希望她能把我深重的感情带去。

    一次寻常的任务汇报。

    “听说,你对我有意见?”末了,首领发出这样的询问。

    “首领,”我痛心疾首,“一切都是为了任务。”

    首领意味不明地笑了两声,又交代了一堆有的没的,什么柒越来越难控制,什么你要成为他的软肋之类的话。

    我没被追杀就不错了,指望那么多干啥?

    我面上不显,就像考场上连蒙带猜又不能提前交卷的考生一样装。

    临走前,我瞄了眼案桌上的纸,一堆圈圈叉叉,想了想,还是忍不住唠叨:“首领,你年纪也大了,再怎么不服老,也要注意身体啊。”

    首领把毛笔捏断了。

    5、

    就像豆浆配油条,稀饭配咸菜,高冷刺客,当然要配天真少女。

    遗憾的是,我身边的人不是太成熟就是太疯癫,玄武国连年走低的出生率使得小孩子也变得少见。为了执行好任务,我得放大点范围,从人类的近亲——猴子身上汲取灵感。

    比如说,峨眉山上一直朝我扔香蕉的猴子,就是我见过的最天真纯净的生物了。

    包里的香蕉沉甸甸的,这使我充满了决心。

    我合上话本,从树上倒吊下来,跟一看就没睡好的首席对上了视线。

    “我的了。”

    我夺走他腰间的刺客令牌,叼在嘴里一抓藤条荡走了。左手右手一个慢动作,就这么荡出了森林,把任务对象远远抛在身后。

    没有人,

    比我,

    更懂,

    猴子。

    6、

    凭借高超的轻功,我顺利拿到被束之高阁的机密文件。遗憾的是,对方头头也追了出来——整得跟神庙逃亡似的——然后被首席拦截。我闪到观众席,拿出香蕉,慢条斯理地掰成三瓣,边吃边看打架。

    “哥们,你看我像不像猴儿?”

    我敲了敲旁边看戏的路人甲。

    “什么?”路人甲一脸懵,“不像。”

    “没品!”我生气地给了他一个暴栗,“猴子吃香蕉就是这么文雅!少点刻板印象!”

    为了演而不是当天真的峨眉山猴子,我决定乱丢香蕉皮。

    “呼,呼,该让你看看我的真本事了……”对方头头吞下奇怪的蓝色小药丸,肌肉像发酵的馒头一样迅速膨胀,前胸的衣服也可怜地爆裂开来。

    我的目光被风中抽动的布条吸引,那人一边哈哈大笑一边往前走,因为鼻孔朝天没注意脚下,踩到香蕉皮,摔倒了。

    自然是一刀封喉。

    他瞪大了可怖的眼珠,死死盯着我的方向。

    我心虚地吃了口香蕉,随后越发理直气壮。我可是猴子,小猴子能有什么坏心思呢!

    “走了。”

    首席路过我,身上带着淡淡的血腥气。

    我一时间有点恍惚。

    为什么……

    果然还是不习惯……

    为、什、么、不、穿、雨、衣?

    7、

    交朋友第N步,适时袒露过往。

    夜间烤火,我盯着忽明忽暗的死鱼,突然道:“我的轻功,是全天下最好的轻功。”

    火焰噼里啪啦地响,首席一如既往地沉默。

    “它的名字也很好,踏无痕。”我接着说,“其实,它本来有另一个名字的。”

    我四十五度角忧伤望月,也不管他听没听进去:“当年,我还是一个小娃娃,糕点掉地上,也会捡起来继续吃。三秒原则,不管是谁问,师父啊,首领啊,小绿啊,我都是这么说的。直到有一天,有个人问,要是,掉到屎上呢?”

    我吸了吸鼻子,眼眶红了几分。

    “这句话在我小小的心里留下了不可磨灭的烙印。被首领捡回去后,我苦练轻功,终于琢磨出自己的一套功法。首领问,要给这套功法起个什么名字。我很认真地回答他——”

    “踏屎无痕。”年轻的我仰起脸,一字一顿地说。

    “踏雪无痕啊,”首领温和地笑了笑,“不错,好名字。”

    “不,首领,是踏屎无痕,施以屎。”

    首领当时就有点耳背的征兆,一直坚持把我的独门功法念成踏雪无痕。我也是个牛脾气,纠正了他一个晚上,各种拼读和解释,从月上梢头到鸡鸣三声。

    “——最后首领和我各退一步,把第二个字隐去,改为踏无痕。”

    柒久久无言。

    我猜,他一定被我坚持不懈的精神感动到了,决定再向他透露点外人不知道的秘辛。

    “此后,我每次向别人介绍功法,‘踏’字说完,一定要停顿两秒,为的,就是纪念我被隐去的青春!”

    火光明灭,我把烤鱼取下。讲得太投入,鱼都有点焦了。

    “挺好的,”柒突然开口,我惊讶地看向他,他的眼睛被火光照出几分明亮,不再那么死气沉沉,“原来的名字。”

    刺客首席从不说谎。

    8、

    “少跟那种不三不四的人混在一起。”

    “可他是柒,当然……”

    “够了!”黑鸟打断我的话,拂袖离去。

    我难过地低下头。

    再见了,玄武国。

    这个不懂数字笑话的国家。

    9、

    暗影刺客都有暗影宿命,那他们有没有暗影娱乐?比如趁灯不注意的时候打开它,比如抢走狗的食物引起闹鬼恐慌,又比如假扮圣诞老人到处送礼物?

    我不知道其他人是怎么过的,反正没任务的时候,我会戴上五个铜板淘来的墨镜,在街上找个风水宝地拉二胡。

    地痞流氓也来找过碴,他们人多势众,肌肉狰狞。为首的恶声恶气道:“大妹子行行好,别拉了,影响俺们做生意。”

    我飞速从衣领里掏出小作文看一眼,然后继续假扮盲人:“大哥们不好意思啊,俺就这一个混饭吃的本事。快过年了,俺们家还等着吃肉呢呜呜呜呜呜……”

    脚边的破碗顺势咬住一枚铜板,可怜地叫了两声。

    “你这,这……”大汉们面面相觑,最后妥协了,“行吧行吧,只是妹子你拉点喜庆的,这不快过年了嘛。”壮汉的声音有点哽咽,“成天拉这几首,俺们也想哭呜呜呜呜……”

    几个肌肉大汉哭泣的场面太辣眼睛了,我手一抖,赶紧拉起了《百鸟朝凤》,也算给集市增添了些热闹的氛围。

    10、

    年夜饭,首领还要当着大家的面考我功课。

    我答不上来,像某个想去看社戏却被强迫背书的鲁镇小孩,拉长了苦瓜脸:“我觉得考得太细了。”

    曼珠沙华掩面低低笑了两声。

    少看点话本,青凤说。

    11、

    除夕夜,柒照往常一样过。突然眼神一凛,扫到树干上坐着的我,我冲他打了个招呼。

    “你来干什么?”

    我冷不丁丢过去一个东西。

    “这不过年了吗?我给你包了红包,二两银子,”柒打开,拿出五个铜板,“虽然不多,但也没包。”

    月光冷冷倾泻而下,一个小东西破空而来,我抬手接过,是一粒碎银,洁白似雪,却未消融在手心。

    我还想说什么,被远处的烟花声温柔地打断。它和它的子民在夜空放出极美的光彩。

    “新年快乐。”我喃喃自语,声音低得几乎听不清,“师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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