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密斯觉得自己的男朋友最近很不对劲。

    多日晚归也就罢了，这对于他们这些卯足了劲儿一心往上爬的青年学者来说很正常，就算在实验室熬上几个通宵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单是这样，她还不会觉得有什么奇怪。

    但关于戴维斯日常生活中一些习惯的变化，就不得不引起史密斯的重点关注了。

    “一个月。”她掰着手指头算道，“迈克，一个月了。”

    “什么？”戴维斯大概是最近熬夜熬的多了，眼下的乌青越来越重，整个人看上去都没精打采的。

    史密斯看着他，突然，一种前所未有的感觉涌上心头。在意识到这种感觉名为“厌恶”时，她不由得心一沉。

    “我们多久没亲近了？”于是她的语气变得咄咄逼人起来，“迈克，你还记得么？”

    戴维斯打了个长长的哈欠，垂下头去，在电脑屏幕投射出的蓝光的映照下，他额前的发丝显得更加凌乱：“不记得了。”

    “那我就告诉你！”史密斯提高了嗓门叫道，“一个月！迈克，你到底是怎么了？”

    “不怎么，”戴维斯转过头来，从一片乌青上方朝她投去了一个眼神，“你很想么？”

    “重点不在于我想与不想，”史密斯怒气冲冲地说道，“是我觉得你最近太颓废了！你究竟是怎么了？不能和我说说么？是研究遇到了什么瓶颈，还是和同事闹矛盾了？”

    戴维斯不耐烦地将本就有些凌乱的头发揉得更乱了。

    “我跟你说了，又能怎么样呢？”他说，“你又不能给我提供什么帮助。”

    史密斯冷笑道：“是，我是不如你脑子好使。可我也不想被你的这种状态给影响到！现在是我要帮你振作起来，你能不能好好跟我说话？”

    “够了！”戴维斯猛地站了起来，史密斯被他吓了一跳，退后两步，警惕地看着他。

    “够了……”突如其来的发作过后，戴维斯似乎耗尽了这会儿的全部精气神，看上去愈发蔫儿了，“算了，潘妮，你帮不了我的。”

    他说完，拖着重重的步子，连电脑都没想起来合上，就回了房间。

    史密斯站在原地，心里很不是滋味地看着他将门“砰”地一声关上，再无什么动静。

    电脑丝毫没有因为两人的争吵受到影响，仍然停留在桌面上兢兢业业地工作着，风扇呼呼作响，屏幕上发出的光将桌面映蓝了一片。

    *

    也许今天中午跟他说话时，自己的语气确实重了。史密斯想，迈克每天都这么努力地工作，还不是想给他们创造一个更好的未来吗？从这个方面来讲，既然他在外面要承担的东西更多，她也应该学着多包容他一点。

    这样想着，史密斯决定去IDT接她的男朋友。

    对于IDT的校园，她也是十分熟悉。毕竟，她也是从这里毕业的高材生，只不过本科毕业之后直接参加了工作，没有继续深造而已。工作了几年，她的收入也非常可观，虽然比不上像戴维斯这样从事高精尖行业的人才，但也足以使一般人感到十分羡慕了。

    史密斯今天穿了条碎花裙子，长发仍旧像平常一样披在肩上，她踱步至戴维斯平时工作的实验楼旁，这是一片被花草环抱的区域。她掏出香水往自己身上洒了不少，以确保赶走那些讨厌的虫子，然后，便默默地一个人在周围散起步来，等着那个能让她眼前一亮的身影出现在实验楼前。

    她并没有提前联系戴维斯——他平时都是自己回去的，前几天还告诉史密斯，他最近很忙，晚上不一定几点才出实验室，让她不用等自己。今天，史密斯没打招呼就来了，想给他一个惊喜。她今日本就无事，便打算在这里多待上几个小时。等到十点、十一点都不妨事，要是过了十一点戴维斯还不出来，她就冲进去把他薅回去睡觉。

    本来就已经做好了这样的打算，所以当不到九点，她看到她的男朋友匆匆从实验楼里出来时，感到有些小小的惊讶。

    史密斯定了定神，欣喜地想要开口去叫他。可看着男朋友那远远的都能看出沧桑的身影，鬼使神差地，她将已经到了唇边的声音咽了回去。

    当史密斯后来回想起这段经历，她已经记不清当时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促使她不声不响地跟在戴维斯身后走出了校园。她只是远远地跟着，戴维斯在前面急匆匆地走着，似乎是要赴谁的约，最后他们一前一后地来到了学校外的马路上。

    外面的人群一时间挡住了史密斯的视线，她焦急地寻找着男友的身影，在看到他上了一辆外观尊贵奢华的车时，绷了许久的心几乎是在一瞬间沉进了谷底。

    饶是如此，她还是稳住了自己，伸手叫了一辆车，要司机务必跟上前面的那辆豪车，她可以付双倍的车费。司机给力得很，在车水马龙之间咬着前面那辆扎眼的豪车不放，跟出了十几公里，愣是一次都没跟丢过。整个过程中，史密斯一直坐在后排的座位上扒着前排的靠背，通过前挡风玻璃盯着那辆豪车不放，仿佛生怕戴维斯会被那辆车上的人突然抛尸下来一样。

    这一晚令史密斯感到意外的事情太多，以至于当她们追着戴维斯所上的豪车跑了半天，最后却停在一条看上去并不十分宽阔气派的路上时，史密斯已经心如止水，不觉得有什么了。

    “请问这是什么地方啊？”她不安地朝前张望着，这时，戴维斯正好和另外几个男人一起，从豪车上下来了。

    “女士，那是你要找的人吗？”司机指着他们问道，在得到史密斯肯定的回复后，她突然发出了意外不明的“嘿嘿”一声笑。

    史密斯被她突如其来的怪笑吓了一跳，视线从戴维斯身上撤了回来，问那司机道：“怎么了？”

    “哦，没什么。”司机说道，“你不知道吗，他们进的那个地方，是一家很有名的gay吧啊。”

    “嗡”的一声，史密斯的脑子一片空白。

    “女士，女士？”司机见史密斯有一会儿没出声，也没有要下车的意思，忍不住回过头去看她，在看到史密斯的脸色后，她忍不住吃了一惊。

    好家伙，莫非自己偶然间吃到了个瓜？她暗自想道。

    史密斯按了按额头，突然觉得浑身无力。司机这会儿恐怕也猜到了这究竟是什么性质的事，也不催促她，甚至还好心地从前面给她递了瓶水过去，一言不发地由着她在后座上调整状态。

    “没什么，”史密斯再次开口时，声音显得前所未有的疲惫，“离开这儿吧。”

    她用尽了最后一丝说话的力气跟司机报了个家附近的位置，然后就瘫坐在后座上，一路上都没有再说过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