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逍遥茶馆为各位江湖大侠带来最新的江湖小记!来喝茶的不来喝茶的都来看看欸!据我弟弟的邻居的二舅妈的大伯父的弟妹说,那姮瑶山脉的二公子行止已经被逐出姮瑶!前些个日子被姮瑶家主一掌打下云山,在那平城狠狠地砸出一个大洞!那是内丹已碎,玉牌已毁啊,还没等看到的反应过来,那行止公子掐个遁身符不知道跑哪去了。”
望城,逍遥茶馆,店小二努力吆喝着。
“切,你莫不是坑我们的吧?还弟弟的邻居的二舅妈。那姮瑶家主都快把那行止惯成什么样了,谁人不知?姮瑶云山下的快意山庄,前些日子险些被行止屠庄了,现在只剩几个长老苟延残喘,结果那行止只被罚了一月监禁!”
“说得是啊!你这茶馆莫不是为了搞噱头在这蒙骗大家呢?”
店小二不知道怎么反驳,他也就是按照老板的要求说的呀,难道他还能去姮瑶那里问问是不是真的?
他站那支支吾吾说不出半句,下面的人却又虎视眈眈非要他给一个说法。
其中不乏正在撸袖子准备大干一场的行止狂爱粉。
此时,一身着金丝绣鹤并双莲花繁纹滚袖边狐皮大氅的年轻男子走了出来。
他不急不慢地朝门口拱手:“各位看官莫气。此处乃我逍遥山庄的产业,逍遥山庄虽是姮瑶一族稍远的旁支,但也是能收到本家的大事件信函的。行止二公子五日前确实触怒了家主,玉牌也确已被毁了,这究竟是为何,我亦不知。不如各位听客看官光临鄙馆,共同商讨一二?今日逍遥茶馆的茶水一律五折!”
“看你这打扮,倒像是个管事的。但谁知你不是同这小二做戏诓骗我们?”有人疑惑道。
那人低头微微笑了一下,却也不恼:“逍遥山庄,宁咽。”
“逍遥山庄少庄主?”
宁咽也不作答,只在门口挪了一步,做出请的手势,门口所聚集的人便进的进,走的走。
店小二走上前,恭敬问道:“少庄主,这第一天就要您亲自出面,这消息过几日还说不说?”
“那是你嘴笨。待会儿差人去找几个说书先生过来,唱戏的也要,怎么编排我不管,总之行止被逐的消息,要传出姮瑶,传遍上界。顺便传信出去,庄下所有茶馆都要同此处一样。”
“是!”
“公子!榜已放,全揭。”一个暗卫突然显身在宁咽身侧。
宁咽点头,看着天上突然下起的细雪,伸手接住一些,喃喃道:“费了我十万上品灵石,祝君,凯旋。”
归海,海滩旁,数十具尸体被卷入海中,一抹青色身影伫立。
是贫民用的麻布料子织成的斗篷,新鲜的血液染在上面,与斑驳的陈迹形成了独树一帜的扎染。斗篷被肆虐的海风微微吹起,露出了帽子下面一副半白骨的面容,左脸竞半点血肉,而左右脸衔接处细细望去却也只是一团黑雾,并无一丝血肉。
风澈昀抬起手中长匕,往右边斗篷擦了擦,上面的鲜血早已在花纹处形成血冰,这一擦血冰直直掉落到沙地上,碎裂。溅起的沙子却并未沾染青衫,只在原地的脚印凹痕处覆上一些薄沙。
传说中归海深处有一石台悬空而立,是上界和下界的联通之处。然而千百年来,这两界之门却从未开过。只有一些从下界飞升而来的大能提过两句,只是这些大能少之又少,又潜心闭关,渐渐地,便已成了传说。
而风澈昀在海上不知道飞了多久,终于窥见了这石台。石台确实悬空而立,却并非在半空之中,而是堪堪在海面之上,石台下方的尖端有海水的痕迹。石台传来一股尸臭味,仔细一看,那方寸之地竟堆满尸体,有的死得早的身上的蛆虫还在蠕动。
风澈昀俯身飞去,看着石台正中心形销骨立的的人,道:“好久不见。”
行止跪立在石台之上、尸体堆之中,身上的衣服污秽不堪,是淤泥干涸的痕迹,风澈昀落地之时的风吹大一点,还能吹出一些飞土。昔日头上的玉冠依然不见踪迹,只剩下一头过油打结的墨发,额前的碎发因血液紧紧贴在枯黄干瘪的脸上,若非他抬眼,俨然一副干尸模样。
行止嘴唇动了动,似乎是想说什么,然而嘴唇不知是太干的缘故已经黏在了一起,最终什么也没说出来。
风澈昀话也不多,抽出长匕,纵身一跃往行止刺来。
行止扯了扯嘴角,用尽全身力气,手掌狠狠地拍向石台。
刹时间,石台墨绿色光芒迸发,紧接着一股巨大的冲击力以行止为中心袭来,石台上的尸体都被冲下了深海,风澈昀被冲到石台边缘,只因长匕及时插入石台之中幸免遇难。
行止身在之处出现一个散发着墨绿光芒的小圈,像无波无澜的湖面一样,行止深深地看了风澈昀一眼,而后似是终于支撑不住了一般倒了下去,没入绿圈,没了踪影,
风澈昀闷闷吐出一口血,调动灵力想要飞离这诡异之地,却发现自己怎么也用不了灵力,她扭头看了一眼漆黑的海面,底下似乎还有一些白色的东西若隐若现,而石台中心之处以开始出现裂痕慢慢向四周蔓延。
风澈昀咽了咽口水,心说再也不要再去海里体验一遭了,紧接着抽出短匕向前方的地板扎去,而后长匕短匕相继,拖着她自己向墨泉一步一步爬去。
风澈昀身影彻底没入光圈之后,轰然一声,石台粉粹。海底的白鲨被碎石砸了一脑袋,怒吼一声,愤愤离去。
“楚淮,本少爷最后问你一次,交不交请帖?”聒噪的声音,隐约还有鞭子落地声。
有人轻笑了一声:“非是我不愿给你,只是这帖子写的也不是弟弟的名姓。况且弟弟的术师也不见得能破相府的术法吧。”
耳边的声音时断时续,有时听得真切,有时却只剩一阵嗡鸣声。行止心想他不会是聋了吧?旋即动了动身子,虽然没什么力气弄太大动作,总之却是四肢健在。
没缺胳膊少腿就好,聋就聋了吧,行止边想边睁眼,却觉得眼皮似有千斤重,怎么也抬不起来。
啊?瞎了?
行止皱眉,又动了动舌头,眉皱得更深了。
突然耳畔传来很大一阵砸东西的声音,而后一阵息息窣窣的声音过去后,又终归于寂静,想来可能是人走了,毕竟还有轻微的走动关门声。
脚步声越来越清晰,那人竟是往自己走来。随着木门吱呀的声音,行止感受到一阵微弱的光线映射在自己眼皮。
他想,原来竟是在衣柜里。
那人将自己抱起来似乎是想要床边走去,行止不太明白这个人要做什么,四肢也无力动弹,只能用力睁开双眼。
等那人把自己放在床上,行止终于睁开了似乎被缝起来的双眼,只是睁眼仿佛用尽了他全部的气力,只一刹那,他又昏死过去了。
至少看到了,长得不错。他昏过去前这样想。
楚淮好巧不巧注意到了他睁眼的瞬间,有些雀跃,不过只一瞬就没动静了,不会是死之前的回光返照吧?楚淮吓得急忙摸上行止的手腕。
凉凉的,但还算是有温度,脉搏也都还有,应该是还活着。
可能是长时间的气血亏空导致虚弱?楚淮眼眸微敛,不知心下在思索些什么,给行止盖好被子后就走出房门。
与此同时,望京城内。
“公主,请帖已悉数发出,不知还需要老臣做什么?”
“相国大人辛苦,如今,只需等待鱼儿上钩。”
“还望公主殿下谨记诺言,不要戏耍老夫才好。”
“呵呵,相国大人说笑了,信不过本宫,还信不过国师大人么?国师神力你我有目共睹,人间数载,她却风华依旧,所到之处妖魔皆臣服于她。”
“是如此,只是……”
“不过区区旁支的性命,何足挂齿。若阵成,相国大人一脉可谓是紫气东来。若国师真是招摇撞骗之徒,您届时再把她杀了便是,您也不损失什么。”
“所言甚是!”
行止再一次有知觉是在一个大雪天。
当雪花飘到他脸上将他唤醒的时候,他以为那人给他扔出去了,他朦朦胧胧睁开眼,发现窗边的窗户基本全破了,床上湿漉漉的,还有新飘进来尚未成冰的雪。
行止刚醒,还有点头晕,但是四肢尚算有力,同上次不同。还想着,突然听到很大动静,像是一群人往这间房走来,无暇多想他一下从床上蹦下来,钻到床底下去,顺便把被子上得雪都抖到床褥上。
一通操作下来,行止只觉得头晕目眩。内丹已经碎了,他现在与凡人无异。
门被人一脚踢开,又是那天那个很嚣张聒噪的声音:“给我搜!”
“二少爷,这……万一……”
“怕什么?听下人说他都五六天没回来了,估计死那图山了。今天就算是把这屋子烧了也要把请贴上找出来。”
一群人开始翻箱倒柜找东西,看这仗势,窗户的洞就是他们弄出来试探的。
行止不知道什么请帖,只祈祷那个人不要随身携带请帖才好,不然待会搜到床底被发现了他可不知道怎么办,现下他不太想浪费气力杀人。
一阵功夫过去,眼看着一双靴子向床边走来,在眼前停下。
“找到了!二少爷,在枕头底下。”
好家伙。
为首的二少爷仰天长笑几声发表谁都斗不过他的感言之后,终于带着人离开了。
行止从床底慢慢钻出来,身上只穿着里衣,猛地被吹进来的寒风冷得瑟缩了一下。他环顾四周看了一下,随手捡起捡起被扔在地上的玄色衣裳穿了起来。
这几件应是一套,都是玄色绣滚边金梅样式,跟姮瑶校服都是玄色,他还挺满意,就是如果纹样是银鹤玄霄就更好了。大氅的皮毛摸起来松软温暖,只是闻起来有一股在柜子里放久了的味道,像是被人小心存放起来了。
行止穿好衣服,把地上椅子扶了起来,又坐了下去。听方才那些人的意思,救自己的人似乎死了?看着大雪天凭谁在山上待几天都得交待在那里。
“可惜……”行止轻叹一口气。
“但是跟我又有什么关系呢?”
哪怕今天救命恩人在此,他也不会过多停留。行止随手在地上捡了片碎瓷片,划开手掌,将血放到桌子上,而后在桌上画了个图腾,右手成爪运功,双眼紧闭。
丝丝灵力从木桌上的血里飘散出来,汇聚到行止右手,行止抬手将灵力向图腾打去。
“找到你了,西南……十里……阿昀,可不要辜负哥哥的期望啊。”
行止起身向外走去,寒风凌冽,吹起他未束的墨发。踩在厚厚的积雪上,百年来第一次竟觉寒风刺骨。
“哥,这条路,似乎不太好走啊。”
“这位公子!这大冷天俺赚钱也不容易,这那图山也就这么点大——”
“走了四个时辰了还没到山顶,你说就这么点大?”行止冷笑一声。
“走山顶是肯定够的,可是公子你这一路上左看看右看看,看到个狗骨头都捡起来看看,你这想要四个时辰到山顶?难!”
“少废话,还想不想要钱了。”
带路的张大牛叹了一声,认命般向前走:“公子,您这得多给点,真的,俺家媳妇快生了,要不是想多攒点钱给娘俩过个好冬,我是说什么也不会在大雪天上山的。”
“行了行了。”行止一刻不停地观察着周遭的草丛,他内丹没了用不了术法,血里的灵力用一次就发癫不让用,断断续续地叫他心烦。
那图山山顶,此时,天快黑完了,山里时不时传来不知道什么东西的叫声,瘆人得很,
“公子!这就是山顶了!您说的一锭银子……”
行止眉头皱得紧,这破山真是鸟不拉屎,一路走来光秃秃的,找人是好找,就是太好找了结果发现自己找不到更气人了。他掏出钱袋,随手扔一锭银子出去,而后转身,走到山侧看下去,这似乎是一处悬崖……那图山背后是什么呢?
“好你个骗子!你用石头戏弄俺,俺看你穿着不俗,才信你的,你这个骗子,俺,俺要杀了你。”
行止回头,看见一脸怒气向自己走来的张大牛,又低头看了看自己钱袋,里面装的哪是什么银两,全是沙石。
“俺看你这身衣裳也挺好的,也能卖几个钱。”
眼看张大牛伸手向自己巴拉,行止一个侧身想躲过去,怎料一个脚底打滑向悬崖掉去。
啊?
行止快速下坠,他伸手撕手掌的痂,试图调转灵力。
“姮瑶荼,你这个庸医,我跟你没完!”
血只是血,平平无奇的凡人的血,至少现在是。
砰!
落地的声音。
骨头倒是没碎,好像砸到了一团柔软的东西……
行止向身后摸去,还会动……嗯?什么东西?
行止莫名有种恶心不安感,寻思起身向地上望去。
一团……蛇……
不对,是一片片一团的蛇……没冬眠,绞在一起,他刚刚摔下来的地方被砸出一个大坑,一大团蛇被砸成了布条……
行止浑身一激灵,把身后的布条蛇扒拉掉扔下去,把向腿上爬的蛇踢掉后开始狂奔。
只是这蛇似乎无处不在,每踩一脚都是软软的。
哪来的这么多蛇?行止边跑边纳闷。他倒是不怕蛇,就是实在是恶心。
跑着跑着行止干脆撤出一条蛇,挺长的,顺手,不错。他用手把蛇头拔掉,而后把剩下的蛇身当成一条鞭子不住地打试图往他身上爬的蛇。
雪天,下届凡间,蛇不冬眠……发情的样子……异常多的蛇,哪怕把整个凡间的蛇加起来也不过如此……
不对……不对……
行止停了下来,看着往他腿上爬的各种颜色的、各种粗细长短的蛇……它们争先恐后,左边的把右边的甩下去,后面的把上面的扯下来……却并不咬他,一口都没咬,只是疯狂地吐信子舔舐他的衣料,他踩在它们身上却也不恼。
行止略一思索,扯一片布料沾了沾手掌上的血,而后将那布条扔出去,只见一堆蛇循着那布条爬去,有的甚至飞身去追逐那布条。
“玉佩……”行止看着满地的蛇团,停留了一瞬,便向着蛇团深处走去。
这片地方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蛇的数量太多覆盖了原本的地面,只是仔细瞧一瞧,便会发现远处有一个地方鼓起了一个小土包,方才天太黑他又太急便未曾注意到。
他急匆匆跑过去,发现小土包是好几条蟒蛇团起来形成的蛇包。
几条花色不一的巨蟒缠绕在一起,不停地扭动着身子,嘶嘶声此起彼伏,小蛇挤在周围,似乎想通过巨蟒间的空隙钻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