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回

    前一日

    虽是清晨,京都中却已是人烟辐辏,车马骈阗。

    可在这一片繁华之象中,亦有不合之景。但见街边有一中年男子,神色萎顿,蜷缩在地,衣衫破烂,露有血痕。

    然旁边众人却皆是不管不问。

    时一青衫少年骑白马飒沓而过,至此却勒马急停。少年显是见到了此处情貌,飞身下马便半跪在男子身边,轻声问道:“这位兄台,你怎么了?”

    那想男子只是神色昏沉,唤之不醒,嘴里却不断呢喃着:“扇子......我的扇子.......”反而旁边却有个小贩对少年说道:“劝你一句好话,勿管闲事。”

    少年对小贩拱手道了声谢,却依旧转头看那男子。他拿手挑开了些男子身上的破烂布条,仔细看了看血痕。却是被笞鞭的痕迹。他便从腰囊里掏出丸药来塞到嘴里让含着。正要抱起这男子离开时,旁边的小贩又道:“这人得罪了权贵,你帮他连你也要遭殃。”

    少年略一皱眉,便抱拳对小贩道:“可问问缘由么?”

    小贩一叹,便将那来去是非一一说出。

    少年听了怒火中烧,骂道:“竟有这样的混账事?”

    他又一抱拳:“多谢相告。”便抱起男子,一迳而去。

    临近晌午,大丫鬟鸳鸯才要进凤姐房中,便被打帘出来的平儿拉住了。

    平儿陪笑问道:“今儿怎么来了?”

    鸳鸯抬了抬手中的漆捧盒,道:“老太太今儿吃了觉着有几样着实不错,想着凤姐姐连日里劳累着了,就要我给送来。”

    平儿便道:“给我罢,我晚点送进去。里面正闹着呢,你现在进去也讨不得好。”

    鸳鸯诧异道:“可是为二小姐出阁的事?听说嫁妆都准备了月余了,怎还这般忙乱?”

    平儿闻言,笑着来扯鸳鸯的嘴,佯嗔道:“快别提这事了,都是那准妹夫闹的!”

    鸳鸯遂拉着平儿的手笑道:“好姐姐,快和我说说怎么回事。”

    平儿私下看了看,方才叹气道:“你是真不知道琏二爷被打了?”

    鸳鸯道:“可没听这事。”

    平儿便携鸳鸯到廊角道:“都是那孙绍祖,本是个八竿子打不着的远亲,不知怎的就攀上了忠顺亲王那条高枝。老爷瞧他年少有为,竟要把二小姐许配给他。老太太、二老爷、二爷不知劝了多少回,就是不听。

    “今年正月里,这厮引着老爷去王府做客,看了几把古扇。回来便魔怔了似的,家里所有藏着的扇子都嫌不好,立刻就要叫人四处搜罗。偏偏有个混号石呆子的,家里穷的揭不开锅的人,却有二十把好扇子。二爷跑了多少次,求了多少情,这才去看到了那扇子。据他说,皆是紫檀、罗汉、玉竹、湘妃、梅鹿、黄杨扇骨的,上面还都有着古人字画真迹。归家回了老爷,老爷便要买,千金也许。谁知那石呆子说:'饿死冻死,一千两银子一把我也不卖!【1】'老爷因得不到扇子,日日里骂二爷没本事。谁知那石呆子不论二爷许了多少银子,只说:‘要扇子,先要我的命!【2】’你想想,这有什么办法不成?”

    鸳鸯听了只是摇头。

    平儿冷笑道:“偏那姓孙的,仗着自己是兵部郎中,竟诬那石呆子藏匿前朝禁书,带兵抄了家。屋子柜子全毁了,扇子倒是好好的给他收着。石呆子喊冤枉,这野杂种还顺带着把他拖去官府打了板子。偏生老爷还高兴,拿来问二爷说:‘人家怎么弄来的?’二爷不过只说了一句:‘为这点子小事,弄得人倾家败产,也不算什么能为!【3】’老爷就恼了,连前几日他嘴孙家的闲话一并算账。又说他不愿意自己妹子好,也不要自己老子开心。凑在一处,就打的脸上挂了彩。

    说着她啐了一口,骂到:“不要脸的东西,今儿还领着媒人相看来了,二爷还得把脸遮了去会面。连累的我们奶奶在家也操心受累,边焦心还边要预备嫁妆。”

    鸳鸯蹙眉道:“这也太不像话了。前些天我倒是见老太太听了这婚事便不大满意,却没多说什么。”

    平儿歇了口气,道:“又有什么法子呢,老爷主意是下定了的。”

    鸳鸯叹气:“可怜二小姐柔弱的性儿,过了门还不知道怎么样呢。”

    平儿也道:“是了,及笄还没到的年纪,就这样巴巴的嫁了出去,也就大老爷舍得了。”

    二人正感叹着,里屋便唤平儿进去。平儿遂别了鸳鸯捧着食盒进去了。

    凤姐问道:“刚刚外头说的絮絮叨叨的,是谁?”

    平儿便把食盒的来历告予凤姐。

    凤姐于是点头道:“你先别忙这个,帮我把这新进的茶叶给大老爷送一些过去,顺便再看看你二爷现在怎么样了,身上打紧不成。等你回来了咱们再一并吃饭。”

    平儿一一应下,提了茶叶便去了。

    贾琏见平儿送了新茶来,忙命丫鬟们沏茶。说也奇怪,正取茶时,却听见茶缸子嗡的一声响。丫鬟们还在那里张头扒脸的四处看呢,贾琏却不当回事,端着茶壶盘子就径自往里间送去。

    贾赦正带着孙绍祖品鉴字画,见他来了,还和孙绍祖笑道:“你哥哥是个不中用的,难得让他办件事,两三月都没个着落。我若得个像你这样的儿子......”

    孙绍祖忙陪笑道:“哪里哪里。您惯爱说笑了。”

    二人在那里客气推辞,贾琏便止在旁陪笑罢了。因他脸上前些天被打破了几处,是以今日脸上涂了些脂粉抹饰。贾赦看了他几眼,甩了下衣袖,骂道:“脸上涂脂抹粉的像什么样子,丢人现眼,还不出去!”

    贾琏连忙松了口气,如得了大赦一般便出了门。平儿尚在抄手游廊上候他,问他什么时候回去,又拿凤姐的话点他。

    谁知此时恰对面游廊上便娉婷走过了个贾赦的丫鬟叫翠云的,捂着帕子便对着贾琏一笑。

    贾琏素日里便是和这翠云彼此有些情意在的,只是碍于他老子贾赦在旁总是不好交往,只好暗暗撩拨、眉目传情而已。今日眼见得有了大半日的空闲,又哪里肯回去的,只是和平儿支吾道:“老爷留我说话,怕是要到晚间才回去。”

    平儿啐了一口,道:“打量谁没眼神看不出来呢,奶奶知道了有你好受的。”

    贾琏忙上来扯着平儿涎皮赖脸的笑道:“好人,就饶了我这一回吧。你奶奶你是知道的,这几日里她累得很了还不让我沾身,却不想想我的。偏生她防我又和防贼一样,成日里我出去就见疑。我和别的女人说话略近些她使性子便罢了,连你我也靠不近一些的。你算算,我都多久没和你亲近亲近了。”

    平儿笑骂:“她疑你还疑错了不成?我才说了一句,就累你说了一筐子的话。罢、罢,我不管你。”说着便甩手跑了。

    贾琏见平儿松了口,不由周身喜气洋洋的,便朝着翠云刚刚走处摇摇摆摆的过去。

    那里已溜出去贾琏正欲私通款曲,此厢贾赦孙绍祖却不太好过了。

    不知怎地,贾赦吃了几口新茶,腹内便一阵绞痛。偏生那孙绍祖又是个好摆弄的,还要装那孝子孝孙,把小厮都赶出去,亲自伺候贾赦更衣出恭。

    这厮正捏着鼻子在屏风外候着呢,不想自己腹内也翻江倒海起来。暗道一声不好,刚转过身要走,却突然惊得汗毛倒竖。

    无他,要知这孙绍祖作为左军佥事,自然是从小习武的练家子。

    但饶是他,也没有注意到什么时候背后静默无声的站了一个少年。

    这少年左手轻轻搭上他的大椎穴,右手拎着十几把扇子,冷声问道:“还有的扇子呢?”

    孙绍祖但觉命门被制,冷汗涔涔而下,颤声道:“岳父......说是送给忠顺王去了。”

    下一秒他就昏死过去,意识消失的前一刻他看见少年如云雀般跃进了屏风。

    天不遂贾琏意,他在那花园里和翠云二人两情款款不多时,刚要上手时便忽然有听见有小厮满院子喊:“不好了!老爷和姑爷不见了!”

    可怜可叹,贾琏裤子都解了却还得系上。

    众人急的乱成热锅蚂蚁的时候,迎春的大丫鬟司棋亦哭哭啼啼的跑来,对贾琏小声泣道:“小姐也不见了!”

    【1】出自曹雪芹《红楼梦》中石呆子原话

    【2】出自曹雪芹《红楼梦》中石呆子原话

    【3】出自曹雪芹《红楼梦》中贾琏原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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