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回

    是夜,雪下枝头窸窸窣窣的,案前一点微光。丫鬟婆子早已睡下了,黛玉抱着暖炉,偷偷支了窗子,往外看去,满目皑皑。

    忽见一雪珠子逆着风口跑进窗来。

    她笑的两眼弯弯:“悟空哥哥,是你罢!我也要变雪花儿顽!”

    话语刚落,她便也化身成了一朵白琼芳,顺着被织造的暖风飘然飞起。

    悟空雪花道:“近来贾府有亲友造访是否?”

    黛玉雪花一边四处观看,一边道:“是呀。”

    悟空雪花道:“姓薛不是?”

    黛玉雪花这才收回目光,凑近了些悟空雪花,贴了贴道:“你怎么知道?新来了薛家一家正住在那梨香院。那薛宝钗宝姐姐大方的很,待谁都好。但是我总觉得她面上常常笑,心里却不开心。大概是她哥哥病了的缘故罢,也是可怜可叹。”

    悟空雪花乘着风势转了两圈,得意道:“她哥哥之事乃我之故。”

    黛玉啊了一声,又凑过去道:“好哥哥,怎么回事?”

    悟空嘿嘿笑了两声,调转风头,两朵雪花便向东北角梨香院处去。正好厢房内薛宝钗的大丫鬟莺儿哭着卷帘出来,两朵雪花就这么钻入门中,来到室内。

    虽是深夜,房内却灯火如昼。薛姨妈与宝钗二人正坐在榻上垂泪,旁边却立着一个青年男子。

    黛玉悟空二雪珠子落到案上,正对了此人脸孔,然却不见眉目。你道为何见不得眉目?只见这人脸颊上裹着厚厚的绷带,堆积有小山般高。两边绷带往中间一挤,五官全都团在一块,肥胀如同猪五花。

    黛玉道:“这便是宝姐姐的哥哥不是?怎么这般模样?”

    悟空笑道“一猜便猜准了。”便把前些天街上的事情讲了出来。

    黛玉听的笑道:“我说怎么薛家刚来便说薛蟠病了,便连舅舅那儿也不去拜见,我还以为病的多严峻连床也下不得,却原来是这个缘故。”她顿了顿,敛了笑意,又道:“只是可怜宝姐姐难过。”

    二雪花在这里密声交谈,那里薛蟠却骂声如流。

    只见他蠕动嘴唇,瞪着个铜铃眼,气流才出便喷出血沫星子来:“月初就被那厮揪打了,怎么到今儿都找不到那狗屁姓孙的?天天唬我哄我不要紧,又是张道士又是李和尚来看,茶饭倒是管了不少,金的银的也送了,那有一个管用的?叫我说赶紧上报官府,先把那姓孙的缉拿起来,把他房拆了再打几十个大板,把我这咒解了再着他流千里不就得了?”

    薛姨妈本就哭的如泪人一般,听闻此话更是连泣连应。然宝钗却神色冷静,把薛姨妈手一拉,道:“娘,这事可不能听哥哥的。”她又把脸转向薛蟠,道:“这事是万万不可上告官府的。当日哥哥你当街纵马抢人乃是实事,多少人看见了!告上官府去此事是盖不住的。纵使文书上托借关系不作记录,名声却就此作废了。更何况我们本就是客居此地,受贾府关照,如此一番闹将起来,舅舅那儿又怎的过的去!”

    薛蟠急道:“你说这话有个劳什子用,我如今废人一个,不找那姓孙的混账又如何好办?要他甚么名声,管他什么贾家王家的面子里子,都是什么狗屁的东西!难道我便是日日作废不成!”

    宝钗道:“你也莫急,那日既说咒语里不让见生人,熟人自然是能见的。账簿什么的看一看,短时间也能周转,再莫说什么日日做废了。让下人们暗地里再多去寻那所谓孙大侠来,想他既走江湖,自然也是有行踪的。”

    薛蟠本便是因急着玩乐才大发脾气,哪想过什么立业成就。然宝钗所言,字字有理,句句规劝,什么都想到了,就是没给他之高乐留余地。薛蟠气急,面色如酱一般:“照你说话,什么都轻轻巧巧的!你懂甚么,又不是你日日里头不能见人!”

    宝钗一怔,随即便流下泪来,气苦道:“我倒恨我不能见人!”又拉着薛姨妈道:“你听他说的。”

    薛姨妈忙劝道:“别怪你妹妹如此说,这些日子你犯毛病,家里过账都是她看的,夜夜挑灯看着,打鸣了才睡,熬的身子骨都要撑不住了。前些日子还和我说,只恨不能出门看门店替你分忧则个呢。你还怨她不替你着想,还能怎么法儿替你着想呢。”

    薛蟠正在气头上,见宝钗哭了也知道自己言重,却还是赌气,也不愿哄,气哼哼的就要往门外走,面前却突然多了个身影把他拦住,他唬了一跳,停止不即便跌坐在了地上,引出彭的一声响动。

    只见拦住他的那人拿个手撑着墙,另一只手把帽子摘下来扇风,笑着俯视薛蟠道“前些天还当街纵马抢人,今儿怎么知道让人了?士别三日刮目相看啊。”

    ——可不是他薛蟠照恨慕骂的孙大侠又是谁?

    他气的牙痒痒,爬起来想要动手,刚抬起手却被定在了原地,便只好怒目而视。那边薛姨妈已是被吓呆了,倒是宝钗惊了一刻便即刻回神,只见她垂眸片刻,便施施然起身,行了一礼道:“早闻大侠行侠仗义,只是未得一见。从前之事是兄长之过,但一是兄长已受多日之苦,二是全家性命实托兄长一人之上,望大侠收回咒术,留得善心,也有阴鸷之功。”

    悟空还未答话,薛蟠在那儿眼里几乎要冒出火星子来,道:“妹妹你和他如此多礼作甚?还不叫了小厮要押送官府?”

    孙悟空本有些叹于宝钗胆识,听闻薛蟠此言,把帽子往头顶一扔,两手收回来一抱,对着他嘿嘿乐道:“你个夯货,是真蠢钝。真稀奇你有个聪明妹子。”

    薛蟠听闻更是大怒,额头青筋一跳一跳:“我妹妹大家闺秀,也是你可看可说的?关心你自己的屁唔.唔.唔....”瞧他脸孔,嘴巴已然是张不开了。

    悟空往案上一跳一坐,便翘起了二郎腿。随即一手把黛玉雪球粘在肩上,一手取来摆在一边的账簿翻看起来。

    少顷翻毕,他捡了几个果子往嘴里一扔,向宝钗笑道:“有道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要我饶过你哥哥是断无可能。你家既要男丁撑柱,倒也好办。”正说着,看这猴头手指一指宝钗,叫了声“变。”,就看那宝钗身量拉长,喉结凸显,胯/、下余肉,转眼间便然是个男儿外貌。又往那薛蟠身上一指,道:“变。”就把那薛蟠变作一个女郎。他朝宝钗道:“你既有才,施展便是。记住右手转三下腕便回女身,左手转三下便变男身。”看了看薛蟠,笑道:“如今你虽是女儿身,可终究戏法,不可教你往脂粉堆里去寻友。原先不见外人咒法不做易改。”

    他话语刚休,便见窗户大开,风雪飕飕灌涌进来。只是眨眼间,窗户振抖,侠影已去,不留余踪。

    徒留三人面面相觑,一时无话。

    这日早晨雪停初晴,探春去贾母处请安完毕,便往赵姨娘处去。原来探春虽是宝玉之妹,但并非贾政正妻王夫人所出,乃是贾政之妾赵姨娘所生。

    她刚进院门,还未及屋,便隐隐听见喝骂声传来,不由的心中叹气,只是在门外驻足。

    她刚进院门,还未及屋,便隐隐听见喝骂声传来,不由的心中叹气,只是在门外驻足。

    便听见赵姨娘说道:“你个好吃懒做的东西,每每叫你读书,不是头疼就是脑热,现在好了,你爹昨个儿竟在我跟前夸你薛表哥的学识来了。”她话语未落,便有男童声大哭起来。这男童并非别人,正是赵姨娘之子,探春之弟贾环。

    赵姨娘见贾环不听话便了,还哭起来蛮缠,更是气血上涌,道:“那姓薛的素来名声差的很,又有多少真才实学!想是你二哥也不学,你也不学,他见了个稍微会点的便夸了。你啊你,还不去看书,还玩!还玩!”她说着便要打人。

    探春忙推门进来拦着,劝道:“姨娘何必如此,弟弟年岁还小,读书岂是朝夕之功,慢慢读着便是。那薛表哥已近弱冠,环儿不过垂髫。”如是劝慰着,才使的那赵姨娘怒气渐消。

    之后又说了些家常体己话,待探春回房时已是午时。才用了饭,便见黛玉迎春来邀她同往宝钗处去玩笑一回。三人于是同行,哪知到了梨香院宝钗厢房,刚推门进去便见床纱一动,紧跟着便有女声哎呦哎呦的大作呻吟。大丫鬟莺儿从屏风后转出来,神色焦急道:“姑娘们来的不巧了,我们姑娘热症发作,不能接待。先生前些天来看过,说是有传染之忧。”

    莺儿一边说话,一边将三女往院门引。探春正要问话,却觑见黛玉在旁暗笑。她心中疑惑,见黛玉已将头扭去,便也不好发问。

    那里迎春已在慢慢的询问病症药石了。

    三人出院走着,一同说着些玩笑话。探春嘴上应声,心中却奇怪:那薛表哥的病才好,怎地表妹宝钗就跟着也病了?

    思忖一阵之后却也无解,倒见亭边池塘中有白鹄扑棱棱的振翅,直飞青云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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