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9 章

    “你记得给邢钊买排骨啊!还有,你跟卫卫说我出差了就行,这孩子上学呢,让他好好在学校学习,没事别老往家跑。”

    卫明哲还在后面唠叨,不过越说声音越沙哑,说到最后还咳嗽了两声。

    “怎么了?”卫明哲看着停在原地没动的江琳,想要向前看看发生了什么,不过他动作迟缓,身体有点使不上力。

    “爸。”卫戈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卫明哲的身体僵了一下,他看见卫戈快步走过来,拿起他床头上的水杯去接了一杯水。

    “喝点水,你嗓子哑了。”卫戈将水递给卫明哲,卫明哲有些僵硬的接下。

    难得这父子俩见面没有斗嘴,卫戈不管在外面有多文静,在他爸面前都是有点聒噪的。

    这次有点表里如一了。

    “你这孩子怎么来了。”卫明哲脸色有点不好看,不是因为卫戈私自来医院看他,而是觉得自己到老了却开始给自家小孩添麻烦了。

    内疚,相比于有些家长老在责怪小孩不赡养,不掏钱,卫家有点相反了。

    卫明哲和江琳总觉得年纪大了不想给孩子添麻烦。

    “最近赚了点小钱,想着给你和妈改善改善生活。”卫戈装作毫不在意,视线却在卫明哲身上移不下来。

    “臭小子刚上大学赚什么钱,你爹这么有钱还不够你花的?”卫明哲伸手想打卫戈,抬起手却发现自己使不上劲儿,只能悻悻地放下,不过还是用眼神白了卫戈一眼。

    邢钊站在门口听着,他没跟着卫戈一起进去,这三口人见面肯定有家里人才能讲的话要说,他一个外人自然是不好掺和的。

    “我也不想赚,谁知道你儿子赚钱能力这么强,钱就往口袋里送。”卫戈没了伪装,跟自己爸妈不用装乖小孩,听起来说话怪装。

    不过确实是什么都没干啊,就在网上唱了几首歌,一百万到账,他自己都不敢听第二遍。

    邢钊低头看了看自己领带上别着的胸针,卫戈是赚了钱才送自己胸针的,虽然是个小物件,不过看上去就不是街边摊那种便宜货。

    小孩还挺有能力的,就是不知道是做什么赚的钱。

    “随你了,爱吹牛。”江琳朝着卫明哲笑,她也觉得卫戈是开玩笑,赚了钱可能是去快餐店兼了个职什么的。

    “你不是想喝那个牌子的洋酒吗?我给你买了,等你出院尝尝。”

    卫明哲馋这口馋得紧,听见这句话眼睛都亮了,不过可能是想到自己的身体状况和手术成功几率,表情中的欢喜收了收。

    他的身子靠向靠背,嘴上也转移了话题:“你就把你邢叔叔一个人留在家,有你这么对待客人的?”

    “邢叔叔和我一起来的。”卫戈这才意识到邢钊没跟着自己进来。

    他朝着门外看了一眼,发现邢钊已经不在走廊了,他掏出手机给邢钊打电话,邢钊的电话铃声从走廊尽头传过来,是手机自带的古早铃声。

    男人拿着果篮大踏步走过来,卫戈看着他手里的东西有点不好意思。

    “怎么又破费?”

    “上门看病人,没有空手的道理。”

    邢钊拍了拍卫戈的肩膀,径直朝着卫明哲的病房走进去。

    卫明哲一看见邢钊就两眼泛光,上学的时候就觉得邢钊这小子长得又精神又帅,没想到这么多年他没变一点,气质还变了。

    以前是那种流浪汉的感觉,现在不太一样,感觉有点像是豪门之子了。

    人靠衣装马靠鞍,卫明哲不相信邢钊是豪门之子,没有豪门大一的时候吃不上饭的,倒像是寒门了。

    “师兄。”邢钊朝着卫明哲点头,将手中的果篮放到一旁的桌子上吗,“我问了医生,这些水果你都能吃。”

    “这多破费啊。”卫明哲朝着邢钊笑,视线看着果篮里的水果,心里琢磨着一会儿先吃哪个,突然想到邢钊和卫戈还没吃饭。

    “老婆,你们也别在这陪我了。这样,今天我定一下,下馆子,我买单。”卫明哲伸手招呼着江琳过来,“带他们俩吃点好的。”

    “不用了。”邢钊看着卫明哲,“等你好了一起吃,我和卫戈去楼下买点吃的拿上来,嫂子应该也没吃饭呢吧?”

    邢钊看着江琳手中的饭盒应该只能放下一人份,刚刚卫戈打开冰箱的时候还看见留了一份菜。

    卫明哲本想推脱,但邢钊说话莫名就有一种命令感,让他觉得必须得听。

    邢钊当老板当习惯了,骨子里的威严下不去。

    卫戈跟着邢钊走出病房,等电梯上行的时候,邢钊看了卫戈一眼。

    “知道你爸是什么病了吗?”邢钊开口问。

    “不知道,你刚才去见医生了?”卫戈抬头看向邢钊,他刚刚提起过医生两个字。

    “见过,但没问具体的病情,这是家属才能问的。”邢钊观察卫戈的表情,“你想去吗?我可以陪你。”

    卫戈本想说不用邢钊陪,他自己一个人也可以,但又想到邢钊是出于好意,只是点了点头说了声好。

    医生对病情倒是没有隐瞒,让家属知道实情是家属的权利,更何况卫戈已经成年。

    “咽喉癌。”医生讲卫明哲的病例给卫戈和邢钊看,“你父亲年轻时可能经常接触化学试剂,甲醛蒸汽也会增加患癌风险,他这些年可能没有进行定期体检,所以发现的比较晚。”

    “癌症晚期。”卫戈喃喃,声音不大。

    这个词他大多在别人口中或者电视中听见,如今没想到会和卫明哲出现在同一个语句中。

    “可以手术吗?”

    “鼻咽癌和其他癌症不太一样,它的位置比较特殊,手术难度大,所以原本的治疗方案是以放疗为主。”医生皱了皱眉,“不过目前放疗效果不佳,可能需要开放性手术。”

    “手术成功率不高,情况好只是大出血,颅神经损伤,不过能保住命就是好的。”

    -

    直到邢钊将打包好的饭菜接过来,卫戈都没说过话,从表面看不出他情绪的变化,也不知道刚才医生的话对他的影响有多大。

    两个人就这样肩并肩地朝着医院的方向走,一直走到医院大厅,门口的救护车轰鸣,车上的人从担架上被抬下来,医护人员喊着让一让。

    卫戈没听见,身子被邢钊护住移到一旁,卫戈转头,看见眼前划过的血红一片。

    邢钊下意识挡住了卫戈的眼睛,他不想让卫戈看见这种血腥的场面,虽然他可能能承受。

    但在邢钊眼里他只是个孩子。

    卫戈就那样站着,没说话,一动不动地任由邢钊遮住自己的双眼。

    他刚才看见了,那个男人就躺在担架上,耳边能听见他的呻吟。他的整个身子都扭在一起,四肢似乎快要散了架。

    他好像在说:“我好疼啊。”

    高峰期出行能抢到候补车车票的概率是30%到40%,听起来很高,可卫戈从来没抢到过。

    何况是癌症的治疗。

    卫戈刚刚在网上搜了咽喉癌,夜晚会持续的头疼,严重时整个脸都会僵硬麻木,连吞咽都觉得困难,嘴里的血腥味一直下不去。

    如果遭受意外是一瞬间的痛苦,那癌症就是长久的痛苦。

    可卫明哲在笑,江琳也在笑。

    他爸妈是那种不管家里经受了多大的困难,脸上都会带着笑的人。

    连面对面时都会彼此伪装。

    就像卫戈,有任何话都藏在心里,面对他人的时候永远友好温柔。

    装。

    卫家人最爱伪装。

    卫明哲装着不疼,江琳装着不担心,他装着不知道。

    这个世界上每天都有人离开,有些是因为疾病,有些是因为意外。

    可卫戈从没觉得生命如此渺小,直到这种意外真的降临在他头上,降临在卫明哲头上。

    他擅长伪装,擅长把该藏在心里的事藏在心里。

    可不知道为什么,当邢钊那双手遮在他眼前的时候,他的眼泪就留了下来。

    那种没来由的感觉支配了他的神经,在邢钊面前他没来由的失控。

    上次是喝了酒,这次呢?

    他从来没在别人面前哭过,他从小到大都是所谓的“乖小孩”,虽然可以肆意的和父母开玩笑已经是别人羡慕的事。

    可他不会把祸闯回家,就算他清楚会有人为他兜底,也不想轻易麻烦父母。

    温热的液体贴着邢钊的手心,邢钊的手抖了一下,他低头看着面前这个表面上毫不在意的小孩,下意识想要将他抱在怀里。

    其实他有点像小时候的自己。

    但又与自己的生活环境截然不同。

    他生活在那样冰冷的家庭里,无论发生任何事都只能一个人扛下去,他是邢家的继承人,继承人就要从小到大都做一个没有任何软肋的强者。

    从小到大,每次他想要哭的时候,就会把自己泡在房间浴室的浴缸里。

    最早的一次是在他七岁的时候,当时他长得不是很高,身材矮小,可浴缸却很大,他接满冷水,将整个人泡在里面,有几次甚至快要溺了水。

    可他没死,没死就证明他天生要做一个强者。

    但卫戈不需要,他生活在温暖的家庭里,他有爱他的爸妈,卫戈还说过,邢钊是他的家人。

    邢钊伸出手,将卫戈抱在怀里,他们都没说话,来来往往的人很多,卫戈在邢钊怀里抽泣着。

    他有些耳鸣,身体上的颤抖让他整个人几乎失去了感官,也听不见邢钊此时此刻强劲的心跳声。

    直到怀里的小孩呼吸逐渐平稳,邢钊听见他用略带沙哑的声音问了一句:“邢叔叔,我爸爸会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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