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迭香气

    纪延独自驱车去了安布鲁帝大学。

    球场上的大学生们张扬恣意,流出的汗都能得到欢呼。

    手长脚长的男生一个跨步上篮,立即赢得了一片尖叫声。

    全策羽得意洋洋地撩了一把汗湿的刘海,正要跟自己的同伴击个拳,余光瞥见场外的一个身影,立马拳也不击了,同伴也抛诸脑后了。

    “哥!”

    纪延抱着胳膊站在原地,阳光打在镜片上反射出一道光。

    全策羽直不楞登地跑过来挨着纪延的肩膀,因为刚刚运动过,迷迭香信息素的味道非常浓郁,瞬间笼罩了纪延。

    “离我远点。”纪延避开了。“你身上臭。”

    全策羽抓起自己的球服拎到鼻子下闻了闻,嘴硬:“我这么香的一个A。”

    很快他就不再深究这茬了,问:“哥,你是特意来看我的吗?”

    纪延只简短道:“找你有事,路上说。”

    .

    全策翼是全策羽的堂弟,但关系并不亲,加上全策羽基本住在学校里,对家里的事情没有过多关注。

    所以全策羽听到纪延说,全策翼极大可能侵//犯了别人,那种震惊难以言表。

    “这小畜生,回去非得打断他的腿不可!”

    全家势力大,全策翼现在已经被取保候审待在家里了。

    纪延打开了录音器,“全策翼想娶顾仪?”

    全策羽应了一声,“跟我爸还有他爸妈软磨硬泡了很久,本来准备今年十一月提亲的。”

    “全策翼没成年之前开的都是你的车,车的外观什么样,车牌号是多少?”纪延想确认一下全策翼带人去堵顾仪时开的是不是全策羽的车,如果是的话,很多事情会简单许多。

    “他最常开的是一辆红色的皇冠,”全策羽回忆了一下,“车牌号是XR·100XX。”

    纪延记下了,打算明天去趟交管局。

    全策羽看着陌生的道路景色,疑惑:“我们现在去哪?”

    “见受害人。”

    全策羽大惊失色,“虽然我是学预审和痕检的,但我是嫌疑人的家属,应该避嫌的吧?”

    纪延点头,“我见顾仪,你在外面等着。”

    全策羽:“……”

    .

    顾仪还待在医院里,他的身体是没什么大碍了,但受到了很大的心理创伤。

    医生说他拒绝任何一个Alpha的靠近,包括自己的父亲。

    只要一闻到信息素的气息,顾仪的情绪就会陡然激动不稳。

    医院和警局那边都只敢让Beta出面,唯恐刺激到可怜的受害者。

    到了医院,纪延亮出了检察官的身份,而全策羽是他的助理。

    全策羽心虚地不敢看看守警员的脸。

    病房门打开,纪延自己一个人进去了。

    顾仪坐在窗边,双手抱着膝盖,听到动静,他机械地回头看了一眼,发现是Beta的到来后又慢慢转了回去,再无动静。

    纪延出声打破了沉默,“顾仪?”

    顾仪没有理他,似乎是压根没听见。

    纪延拉了张椅子,在他旁边坐下。“我是那天给你做检查的医生助理,记得吗?”

    顾仪终于对这句话有了点反应,眼珠子转了过来。

    纪延停顿了许久,再度开口却是:“对不起。”

    顾仪动了动,终于说了这些天以来的第一句话,“为什么?”

    ——为什么要对不起。

    “那天给你检查,发现了伤口,应该第一时间报警的,拖到现在对你造成了二次伤害,很抱歉。”纪延解释。

    顾仪摇了摇头,“……跟你没关系。”

    “听你哥哥说,你喜欢吃甜的东西?”纪延从包里拿出路上买的一盒桂花糕,护士告诉他,顾仪已经很久没吃东西了。

    而顾纤的原话远没有这么和蔼,他说,顾仪这小子娘不拉叽的,主食不吃,净吃些甜腻腻的零食。

    看着一盒打开的散发出香甜的糕点,顾仪明显犹豫了一下,“我不想吃。”

    纪延也不逼他,自顾自拿起一块桂花糕送入口中,“味道不错,难怪你喜欢。”

    顾仪的眸光一动,他缓缓道:“我很久没吃了。因为爸妈说,吃甜食容易发胖,Omega一旦胖了,就会被Alpha丈夫和婆家嫌弃。”

    纪延温声,“顾仪,Omega并不是只能相夫教子的。”

    “我知道,但是这个社会……”顾仪近乎悲哀地笑了一下。“我们学校的年级主任也是Omega,在学术上的造诣很高,但人们总爱谈论她的Omega身份,说她一个Omega,不应该抛头露面,还有人造谣她是凭借不正当手段当上的年级主任……”

    毫无预兆地,顾仪说:“那天放学,为了省时间,我走的是小路——你是不是也觉得这是我的错?我不应该走小路的,不然就不会被侵//犯了。”

    纪延静了一会,肯定道:“不是你的错,顾仪。”

    “哪怕你走一条光明的大道、身上穿着松松垮垮毫无美感的校服、素面朝天,也还是有可能遭遇不测,犯罪者是不会因为这个而改变主意的。社会首先应该讨伐的是毫无底线的罪犯,而非被害人。”

    顾仪陷入了长久的无言中。

    再次开口时,他眼里的茫然无措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另一种坚定。“我觉得你说得对。”

    .

    全策羽坐在走廊的铁椅上直打瞌睡,纪延什么时候出来了都没发现。

    直到被人拍了肩头一巴掌,全策羽才陡然惊醒,“——啊?!什么?”

    纪延收回手,嘲讽:“我带你过来是来补觉的?”

    全策羽尴尬地摸了摸鼻子,“我忍不住嘛……你怎么在里面待那么久。”

    “问些事情。”纪延没细说。

    全策羽打起精神,“那现在呢,去现场吗,总得让我有点用武之地吧?”

    纪延的回答是简短的一个字,“去。”

    事故发生的现场由警察把控着,不让外人接近。

    纪延和全策羽毫不意外地被拦下了。

    “什么人?干什么的?”

    “检察官。”纪延拎了拎脖子上挂的工作证。

    小警员确认过身份后给他们放了行,他小声嘀咕了一句:“看起来不像啊,检察官这么年轻的吗……”

    纪延听见了,但无视了。

    全策羽则骄傲地挺起了胸膛,俗话说与有荣焉,别人夸他表哥就是在夸他。

    事故现场就是一条小巷,顾仪被几个高大的Alpha拦住,根本是无法抵抗的,最终一步一步被逼进了巷子里。

    其实也没什么好看的,警方早已经将这条巷子勘察得差不多了,就差把泥土表层也掘个三厘米回去。

    但还是没用,线索太少了。

    警方递交给检察院的资料里显示,在顾仪的体内并没有检测到Alpha精//斑,很有可能是嫌疑人戴了套,并且事后把安/全/套处理掉了。

    这是一场有预谋、有准备的侵害。

    全策羽在安布鲁帝大学警察学院主修痕检,辅修预审,这是他的强项,此刻却也不免犯了难。

    “现场发现大量拖擦挣扎痕迹,还有少量血迹……但是光凭这个就想锁定嫌疑人,太难了。”全策羽皱着眉,用镊子夹起角落里的一根头发,装进证物袋里,吩咐一旁的警员:“拿回去检测一下是被害人的头发还是别人的。”

    这条巷子偶尔也是会有路人经过的,一根头发能代表什么,就算证明是全策翼的,他也大可以咬死不认,说自己是路过的。

    “血是顾仪的,不用看了。”纪延收回视线,“警方已经进行了三检,确认只有顾仪一个人的DNA。”

    “那我们这一趟岂不是白来了?”

    地上有好几组鞋印被特别标注了出来,有顾仪的,有其他几人的,大大小小交杂,特别凌乱。

    纪延垂眼思考着什么,没回答全策羽的话。

    .

    将全策羽送回学校,纪延才回了市中心的那个家。

    一打开门,屋内竟然亮着灯。

    纪延的动作顿了顿,他知道孟舟川在里面。

    脚步声愈近,孟舟川极其自然地接过了纪延的背包挂好,“今天回来这么早。”

    纪延的声音听不出喜怒,“你为什么会有我家的钥匙。”

    “找人配的。”孟舟川神色自若。

    “我明天就换锁。”纪延弯腰换了鞋。

    就在他直起身的一瞬间,孟舟川一把将他顶到了门上。孟舟川盯着他的眼睛,“你什么意思?”

    纪延漠然,“没什么意思,我不想随时会毫无准备地看见你不行吗?”

    孟舟川脸色几变,他靠近纪延的脖颈嗅了嗅,阴沉沉地说:“你一天到底要背着我见多少Alpha?”

    纪延忍无可忍地推开了他,“我只是跟人去现场勘查。”

    “迷迭香……”孟舟川完全听不进去,“不是关瑜明,这次又是谁?”

    纪延深吸一口气,觉得孟舟川这个人简直听不懂人话。“说了是我同事,我们在工作。”

    孟舟川阴恻恻地:“你以为我查不到吗?”

    纪延不想再跟他进行这种无意义的对话,径直走向屋内。

    孟舟川猛然抓住他的手腕,把他甩到了墙上。

    纪延只觉背后一痛,五脏六腑都在震颤。“孟舟川!你到底想干什么?”

    孟舟川压在他身上,炙热的气息扑面而来,烫得皮肤发热。

    一瞬间纪延的后颈刺痛,早已萎缩的腺体被强行打开,注入强势而霸道的信息素。

    纪延挣扎起来,腺体被咬出了一道道齿痕,鲜血淋漓。

    他骤然发力推开孟舟川,捂着后颈喘息,“没有用的,你标记不了我!”

    孟舟川的犬齿上还滴着血,他抬手擦掉了,舌尖将那点零星的血液卷入腹中。

    孟舟川眼里染上了病态的偏执,“一次不行,还有第二次第三次,只要让你全身上下都是我的味道,跟标记也差不了多少。”

    被他用这种眼神盯着,像狩猎者锁定猎物,纪延只觉得心里一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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