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踱步,余晖蔓延,透过窗户,冲刷在瞿默南的身上。坐在沙发上的他西装革履,银色边框眼镜折射出余晖的暖橙色,倒是减少了几分冷冰冰。暂离的旅人终于回了家。
四月,蝉鸣叶纷飞,绿随炽热浓。
厨房的高压锅不堪重负,哀嚎鸣叫。穆岑把高压锅里的鸡汤盛出来端到了饭桌,饭桌上的五颜六色又多了一抹乳白。
瞿默秋站起身洗手,穆岑和他走路都近于无声,是地毯吸收了还是故意的不得而知。偌大的家里一眼辉煌,再看第二眼,像是身处时间洪流,时光流缓,什么都抓不住。
瞿默南把水开到最大,冰凉的水摩擦手掌,顺着掌纹往下流。瞿默南搓着手,把手搓红了都没停下。此刻正坐在餐桌旁的穆岑等着俩兄弟吃饭,她静悄悄,恰似微尘。
瞿默南在冰凉的水中打破了自己的麻木,鲜红的双手像要滴血。
“请输入您的密码”
“滴滴滴滴滴滴滴滴”
“密码输入正确,欢迎回家”
欢迎,回家。
一双黑色皮靴赫然摆放在玄关,油光锃亮。
成功人士必备。
瞿默秋熟视无睹,跟平常没两样的回自己房间,放下书包到洗手台洗手。跟亲哥哥对视时眼睛里的冷漠疏离在低头时洗手时很快消失。瞿默南在右边洗手台,而瞿默秋在左边,两个洗手台的距离不过一米,却像跨不过的沟壑。瞿默秋坐到餐桌上跟穆岑问好,自顾自就开吃起来。
得,又是在亲弟眼中成“空气”的一天。瞿默南上一次这么无力还是在美国遇到的一位蛮不讲理的客户。
穆岑没动碗筷,抱着臂,额头上的“川”字说明了她现在的心情。
“哥哥回来话也不说?几年书白读了?”
“......”
瞿默秋一言不吭继续扒着饭,碗筷碰撞的声音叮当。
敲出了比刚才还越发的沉闷。
瞿默南终于舍得离开洗手台,拿着卫生纸擦手边慢条斯理到餐桌落座。
“默秋,好久不见,你又长高了。”他的笑淡淡的,笑不到心里。
“嗯。”感受到那股肆意在自己身上游走的视线。瞿默秋感觉自己也要像那张被擦过手的纸巾,被随意丢弃在垃圾桶里。
待宰的羔羊从来没有权利选择最终的归宿。
“等下兄弟俩去房间里多说说话,先吃饭。默南瘦了,妈炖了鸡汤,尝尝。”穆妈站起身装鸡汤,装了两碗。
“默秋也喝。”穆妈把碗推到俩兄弟面前“炖了三个小时。”穆妈的眼睛一刻没离开过兄弟俩。“很鲜哦,好喝!”哥哥尝了一口,脸上露出惊讶,夸赞着。
“好吃就多吃点,妈知道今天你特地回来,一早就去菜市场买了最新鲜的,还有这些菜也是赶着买的......默秋快点喝哦,冷了就不好喝了。”
碗里的葱在白色间浮浮沉沉,瞿默秋听妈妈的话,舀了一勺。汤很烫,蒸汽扑了他一脸,显出了健康的酡红。
“有点淡。”瞿默秋如是说到。
穆岑的眉头又显字了,不可置信地给自己盛了一碗。
“这哪里淡了,刚刚好!我辛辛苦苦熬了三个小时的汤,又要做其他的菜饭,到现在还没吃。看被你说的,你做的好吃你来做!”
瞿默南见穆岑面露愠色,边喝边安抚“妈!你跟默秋动什么气?人家不也喝了?他也没说什么,淡就下次加点盐。还有你也吃啊,等下我们吃完剩下的你又来吃,何必呢?”
穆岑抱着臂又坐下了,拿起碗夹了几片菜叶子。
瞿默秋没说什么,他不知道说什么,他也不能说什么。
瞿默秋突然想吐,汤变成洪水猛兽,在胃里翻江倒海。
“我吃饱了。”他喝完了汤就起身拉开凳子,凳子因拖拽发出难听的滋啦声。
“你才吃了多少?我做了那么久,一点不懂体谅。哥哥难得回来一次也不懂陪着说说话,说几句就不高兴了,你这以后......”
穆岑的声音随着门关上被掩盖。
独处一室,瞿默秋感觉好多了。
往日一下就能打败的题在今天嘲笑着瞿默秋的无能。草稿纸被写满,被涂掉,被撕烂,被丢掉。
瞿默秋一只手虚握着笔,一只手揉脖子。还有最后一道数学大题,用了十多面草稿纸,还是没一丁点头绪。
啧。
敲门声响起,瞿默秋一愣,扔笔开门。瞿默南穿着睡衣站在门口,嘴角两旁有若隐若现的酒窝。
“能到你房间坐一下吗?”
“......”偏身让开,瞿默南发现他的房间比上次自己来时少了许多东西。比如送他的靠枕,比如瞿默秋爱看的散文集与小说。
奥数题和物理竞赛卷子占据了整个书桌,可是瞿默秋自己喜欢的已经没有影踪了。
“什么事。”
“没事就不能来找弟弟聊聊天?”瞿默南坐在床沿,手臂往后撑着。
“我作业还没做完。”
手臂一松,顺势躺了下去,瞬时被柔软包裹。“做了蛮久......要不要我教你?”吊顶灯是护眼的,暖黄色的灯光有几分似傍晚的余晖。瞿默南直视眼睛也没不适。
“不需要。”还是这么冷漠。
也对,毕竟是自己的弟弟。
空调的冷气呼呼作响。
啧。
瞿默秋兜了几张零钱“我出去买东西,妈给你布置了房间,不要在我这里睡。”说完毫不留情,转身就走。
瞿默南依然躺在床上,他眼睛半眯,这是他思考问题的一个习惯。
头顶的灯光还是柔和,瞿默南却已经闭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