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课后“住在楼下有点凶”的大哥哥还得收拾这群小麻烦乱扔在桌上的画具。收完后，俞木、达达和陈哥，三个人又凑在一起打牌了。

    “诶，你们知道为什么有的人体温会比正常人低吗？”俞木看着陈哥把手中的炸弹给抽走，顺嘴问了一句。

    “体温低？肾虚呗。”陈哥看了一眼手中的牌，“我去，你故意分散注意啊你。”

    “没有，我认真的。”俞木说。如果他真想分散陈哥注意，就会说“陈哥你那个前女友又来了”。

    “你想想，地球上，什么人就是冰凉冰凉的？”达达一脸逗小孩的样子。

    俞木：“脑筋急转弯啊。”

    陈哥看着达达把炸弹抽走后，脸上的笑容不要太灿烂：“答案是——冰霜巨人！”

    “他妈的你脑筋刹车点踩太晚了吧，都得冲悬崖了。”达达看到手中的炸弹，气得牙痒痒，“来木木，你把炸弹抽走我就告诉你答案。”

    “不用你说我就知道。”俞木看了一眼手中的黑桃K，“是洛基。对K。”

    “你怎么不说冰公主呢！”达达看着手中的炸弹，气！

    “那我来个正常一点的。”陈哥从俞木那抽了张方块10，“青雉。对10。”

    “哦！我想到了！”达达竖起食指，“是——比小樱还可爱的白哟！”

    陈哥一时没反应过来：“这个是……”

    “火影的啊，那个女装大佬。”达达答道。

    “打住。”俞木不能在任由他们随意跑偏了，他的问题还没解决呢，“那个人不是死人，不是雪一族，是个正常的人。”

    “冰火小人呗。”陈哥说，“我朋友辽宁的，小区里有个‘火娃’，大冬天还穿老大爷背心耍帅。”

    穿老大爷背心的俞木感觉被内涵到了。

    “冰娃啊。”俞木对于这个解释……额，有点不太信服，“那一个人一整天都躺在床上呢，还说自己‘好累啊，好累啊’是怎么了。”

    “那就是他好累啊。”达达把牌竖了起来，“他都累到一整天躺床上了，你还看不出来？”

    俞木随便抽了一张卡，一看，不妙，是炸弹，得转移出去。

    “不是，一个手脚行动自如的正常人，能坚持一天都躺床上？吃饭也不下来，也不饿，就躺床上。”俞木说，还附带眼睛躲闪往右下角看。

    陈哥毕竟是块老姜，比达达这个纯情大学生更好中招。陈哥抽了最左边的牌，然后回答道：“那这个人，天赋异禀啊。”

    “我记得之前看到有什么接吻比赛，最长一组的情侣才坚持了五小时，他就在那边躺着，在来一个跟他一样的人趴在他上面睡，两个人睡一觉就不知不觉赢了个比赛，多好。”达达把话题又往意想不到的方向偏了。

    俞木急忙把话题带回来：“流冷汗呢？流的能当自来水泵的那种。”

    “人类还没进化出这项功能啊！”陈哥看到手上的牌，怒吼了一声，“臭木头！”

    “也许他是自来水公司偷偷研发的新型机器人，用来统治人类的。”达达笑嘻嘻地从陈哥手中抽走了一张牌，“我说俞木你问我一个学环设的大学生这些问题合适吗。”

    学产品设计的陈哥笑了：“有了娃后就没有合不合适的问题了。”

    “陈哥你一个四十岁的大叔就不要在我们俩个小年轻面前显摆了。”达达怼了回去，“还冰火小人呢。”

    俞木开始清楚地认识到他是全场最不幼稚最不傻的人这个既定事实。

    最后，俞木果然是全场最佳，脸上只贴了两条，左右眼睛各一条。达达最惨，脸上密密麻麻跟贴鬼画符一样。

    “来来来，贴那么好看，必须留个档。”陈哥搬出他的相机，“流泪的……”

    “流泪的劳工。”达达笑嘻嘻地在旁边围观，“这横竖得发个空间让你的那些同学看看吧？”

    “我是流泪的劳资。”俞木顶着脸上的纸条，故作凶狠地说道，“劳资蜀道山！”

    “拍好了拍好了。”陈哥低头看照片，“不错不错，下一次应该一起拍一个达达你之前和我说那叫什么……查？”

    “cha，challenge的缩写。”

    “就是小视频嘛。”陈哥笑笑。

    “我拒绝。”俞木想都不想就拒绝了，“达达，陈哥上次拉你拍的视频，还没删哟。”

    “什么？”达达有点迷惑地看着俞木。

    “我们今生，注定是沧桑，哭着来，要笑着走过呀……”

    “你别唱啦！”达达捂住他的嘴。

    俞木挣扎着把达达的手给拉下：“朋友啊……让我们一起牢牢铭记啊……”

    这时陈哥叹了口气：“下次小木来教我拍点，你们现在年轻人比较流行的。不过，我看小木朋友圈的，觉得都差不多啊。”

    “很潮好吗。”俞木说。

    “潮不潮不知道，不就是几个人凑在一起摆个什么手势嘛。”陈哥不屑，“跟小木一起拍的小女生还行，你每次都一张被人欠了八百万的脸。”

    “我确实每次都是被她们拉过去的呀。”俞木眨巴着眼睛作无辜样。

    “拍一个小木就多一个绯闻女友，拍一个多一个，拍一个多一个，拍一个多一个，拍一个多一个。他很会和那些小女生暧昧哦。”达达说。

    “总比你去看个燃冬还要拉上你那个一百五十斤的舍友好吧。”俞木无情吐槽，“你和他，太暧昧啦……”

    “我去你们现在的年轻人啊……”陈哥倒吸一口气。

    俞木从楼上下来，看了看301的铁门上一个角已经垂了下来的“福”字。又看了眼门上东一块西一块贴着的“专业开锁8888888”“治白蚁6666666”，唉，那些狗皮膏药小广告贴个几年都不掉，“福”字倒是没贴半年就耷拉角了，说明了什么？这屋子，没福气。

    看看长了霉黑唧唧的墙角，一开门就咯叽叫的门锁，踩在脚下他爸以前穿、现在被拿来当脚垫的破厂服，就知道这家人确实，没福气。

    一进门就能闻到一股油香混着汗臭、烟臭、酒臭的味道。俞木十分庆幸自己是干皮，和家里天天油乎乎的空气一中和，皮肤就滋润滋润的。

    再走进去两步，俞木就注意到掉了皮的沙发上做了一个人。

    大美人。

    至少和他老爸现在胡子拉扎、眼下发青、左脸颊还有道刀疤的水平比，这位阿姨算是一个大美人了。

    “啊，你就是俞木吧。”那个阿姨看见他，急忙起身，一举一动都透着一股寒酸气，“回来了？”

    “啊……嗯。”俞木点点头，转而走向厨房——厨房哐哐啷啷的动静，不用想，绝对是他爹俞志辉同志。

    “俞木，你回来啦！”这家伙满脸的红，不过这回嘛……应该不是喝酒喝的。

    “嗯，那个……”俞木冲客厅努努嘴。

    俞志辉麻利地颠了一下炒锅，里面的鱿鱼青椒跳了起来又落下。老爸又翻炒了几下，然后左手握着锅柄，右手弹开了盐罐子，翘着小指头挖了一勺盐，然后手腕抖动撒到锅里，把勺子扔回盐罐子。俞木默契地帮他把盖子盖了下来，又把菜板上的葱花一手抓起，撒进了锅里。

    “来，儿子，尝尝味。”俞志辉夹了一块鱿鱼肉，塞进他嘴里。

    “好吃。”俞木又嚼了两下，“等下，你的剁椒呢？放点放点。”咱俞氏私房菜的独门秘籍就藏在那又香又辣又呛口的剁椒里，怎么能少了它呢。

    俞志辉摆摆手：“今天不了，今天不了。”

    俞木挑了挑眉：“那个……我叫她啥？”

    “小林姐。”俞志辉压低了声音，“漂亮吧。”

    俞木虽然不能理解他爹那伙人的审美，但还是点点头：“嗯，漂亮。”

    俞志辉端着菜出了厨房：“来来来，做来吃，晚上了也不敢煮太多，咱们就吃一点当个夜宵哈。”

    俞木看老爸背影都有点红光四射的意思，轻轻叹了口气，跟了出去。

    小林姐黏在眼皮上的两对假睫毛忽闪忽闪的，扑棱扑棱像在眼皮上粘了两只花蝴蝶，口红的颜色是比较少见的橘红色，在这个灰扑扑的老房子里显得格格不入。小林姐一看就知道是那种很会来事的女人，眼睛一闪一闪的，嘴皮子上下翻动着，叽里咕噜就讲出一长串话，还能讲得绘声绘色让人不乏味。

    也许卓诗婷以后也会变成这样？在其他女人中稍显啰嗦、更爱八卦的女人。俞木边听着两个大人讲话，边挑着青椒吃。

    “诶，俞木是随他妈是吗？”小林姐不知什么时候就把话题引到这个嚼青椒的人身上了。

    俞木慢了半拍才反应过来，“嗯嗯”了两声。

    “他长得随他妈，性格也随他妈，他妈的一脸小白脸的样，一点不像我，没准当时那婊子他娘的怀的就不是我的种。”俞志辉闷了一口啤酒，嗯，这才是喝酒喝出来的红。

    俞木靠着椅背，也不回应，就对着他俩笑笑。倒是小林姐，发出了尖锐的笑声。

    “俞木你长得很帅啊，在学校是不是很多女生喜欢？”小林姐转头看向他。

    俞木只是在那边打哈哈。

    “你看，他就这么个态度，想揍吧。”俞志辉举起筷子指着他，“臭小子天天不务正业不给我好好学习，每天也不着家不知道在干什么。”

    俞木坐在那，感到无聊。

    小林姐说：“说起来，我今天还给俞木带了个小礼物呢，也不知道你喜欢什么，就看着买了。”说着取下挂在椅背上的包，低头翻找了一会，拿出一个黑色的礼品盒。

    俞木单手接过了礼盒，用指甲把盒子抠开。

    是一个蓝牙小音响。猫王的。

    俞木看了看小林姐，又看了看俞志辉，笑了笑：“我正好缺音响呢。”

    “我选了好久呢。”小林姐开心地笑了，洁白的牙齿全部暴露在空气中，在光的照射下，有点晃眼睛。

    俞木把音响收进盒子里：“谢谢小林姐。”

    “不用不用，以后你爸不给你买什么，告诉小林姐。”小林姐盯着他，狡黠地笑笑。

    “我去洗个澡。”俞木起身，“一会试试这音响，你们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