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入临安

    “阿淮,吃饭了。”

    母亲系着围裙如往常一样,在厨房里折腾忙活,不久饭做好了,她端来碗筷。

    “书待会再看,吃饭要紧。”

    “好,母亲先吃。”

    端正地坐在小屋子里书桌上的人清秀温若,他一边看着书一边回应着母亲。

    因着是个大晴天,他和母亲已经住在这小镇的小屋子十几年了,但每每伏天的时候,外头太阳着实大,烤得人暖暖的但又有些发热。

    午时的太阳都会从书桌后方的窗户折射进来,直直落在看书的人身上,暖阳把他的睫毛染成了明黄色,连带着头发。

    过了片刻之久,顾北淮抬头看着母亲,把书放在手边的木桌上。

    饭桌上,母亲陆陆续续往他碗里夹菜,边看着他吃。

    很快碗里就堆满了,顾北淮照常吃着。

    “咳,咳咳—”

    “母亲,你的咳嗽的病越来越严重了。”

    顾北淮微微皱了眉担心道。

    “没事,都是老毛病了。”

    咳咳咳咳,她迟缓着步子,动作娴熟的去一旁寻纸巾去了,顾北淮很担心,跟着走了过去。

    母亲掩着手,咳的厉害,手也止不住的颤抖,这回顾北淮见着了。

    那纸巾上是一摊血渍,入目触目腥红。

    “母亲!”

    “您没事吧!”

    “阿淮。你—”

    “母亲,您一直都是在骗我的吗?”

    “您不是说,只是咳嗽——”

    母亲低着头,没敢看自己乖巧听话的儿子。

    自己确实为了安慰他,给他硬是编了个长达十年有余的理由。

    她指尖止不住的微微颤抖。

    “我们去大医院,吃完饭,我带您去!”

    “别去了,看不好的,而且很费钱。”

    “什么叫看不好,是病总能治好的!”

    “钱我可以挣。”

    “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知道。”

    “那也得等你挣了钱再给我看病。”

    “你现在最重要的是上学,阿淮,母亲没事的,睡一觉就好了。”

    母亲和蔼的望着他淡然一笑,但这笑容却刺痛了他的眼睛。

    是的,他暂时还没有能力挣钱。

    顾北淮伸手动作轻柔的把母亲扶了起来,陪着她继续把饭吃了,饭桌上又恢复到了一开始的平静。

    但他心里知道,这样下去肯定是不行的,母亲身体不治疗的话,撑不了多久了,她需要自己。

    他要挣钱,要给母亲治病。

    “母亲,我考上了临安市的重点高中。”

    “成绩下来了,但我没来得及说给你听。”

    顾北淮笑意盈盈的岔开话题道。

    母亲听自己家的阿淮报喜,脸上是掩不住的笑意,连着精气神都好了许多。

    “那以后,应该就不能常回家了,阿淮。”

    “到那边以后好好读书,但也不要太累着自己了。”

    母亲牵挂的看着他。

    “母亲一直都在这里,等你回来。”

    “好,母亲在家要照顾好自己。”

    “我等着,回来吃母亲亲手做的饭菜。”

    顾北淮紧紧的握住了母亲的手,心里很不舍。

    但他去临安可不是读书的,他都打算好了,准备直接休学。

    他是过去挣钱的,什么钱来的最快呢。

    抱着这个想法顾北淮苦思冥想了很久。

    很快便入了夜,母亲早早休息了。

    夜里的冷风吹的人凉嗖嗖的。

    顾北淮睡不着,就在小镇上走着,看着这零零散散的百家灯火,路边的桑田,河边的林子。

    走着走着就走到了离自己家很远的小丘陵上,山上什么也没有,茁壮的杉树林立着,只有鸟叫虫鸣夏日的零零星星,伴着晚风。

    他在这里生活了十几年,没想到这么快就要走了。

    很突然,但是必须走。

    其实他是有私心在的,不仅要给母亲治病,他还想找到父亲。

    他想知道为什么一个人可以悄无声息的离开十几年,一去不复返。从未见父亲回来瞧他们母子一眼,哪怕一次。

    很奇怪,他绞尽脑汁也只能想到十年前的事情,再往前的七八年的记忆,已经含混不清,模模糊糊。

    但他总觉得弄丢了对自己来说很重要的一个人。

    第二天清晨,顾北淮便跟母亲道了别,朝临安出发,路程很长,他在公交车上眯了很久,直到又一个夜色降临。

    临了末班,待他醒来的时候发现车上已经没了人。

    司机:“小伙子,临安市口到了。我看你睡的深,就没喊你醒来。”

    “不打紧,谢谢叔叔。”

    临安市很大,很多高楼林立,一栋接一栋,只从市入口处站着看,就能看出来。

    地方是很大,但暂时还没有自己的一席之地,能够栖息。

    看来需要找地方睡了。

    往前走就有一块市地图分布匾牌,上面显示着市内大小的分布图,从上面来看,这里距离市中心还有很长一段距离,毕竟是入口。

    那就只能再次打车了。

    到了市中心的时候,他看向手腕处挂着的电子表,已经快凌晨了,夜晚的风依旧是凉嗖嗖的。

    但是在城里却觉得混着了些烟火气,这个点,在外面和自己一样游荡的人,不少。

    坐了一天的车,说不晕是假的,但是更多的是胃里的翻江倒海,想吐,但是东西好像没可以吐出来。

    从早晨到现在,他好像就只吃了一顿早饭,在那之后从未进食。

    看着市中心的灯红酒绿,熙熙攘攘,他却索然无味,脚步不停,不久就走到了一家便利店门。

    便利店的门前挂着一副用竹子做的竖帘,旁边悬着一笼八哥。

    顾北淮将门往里轻推了推,进来之后就看见坐台里面拥着身子的人,那人身后是个沉香柜子。

    柜子上卖有烟酒。

    一米八多的个子躺着,酒红色的头发异常显眼,显着空间都小了不少,不过看起来他并没有也没注意到这边的动静。

    他修长的手指不止的在舞动着,把玩着手机。

    见他没注意我就去冰饮箱随手拎了一瓶水,拿了块面包,待顾北淮回来准备结账了,见那人还在不停的打游戏。

    “老板,结账。”

    一声,没反应。

    那再叫声。

    “老板?”

    “五块二,微信,现金都行。”

    哦,是活的。

    半躺着的那位抬起眼皮子,往顾北淮手里的冰饮上扫了眼。

    转而又盯起顾北淮的脸看起来,只见他眉头一皱,没说话。

    这么瘦,弱不禁风的。看着眼前拿着水的少年,见他脸色苍白,感觉像要倒了似的。

    “我脸上是有什么东西吗?”

    “没有。不好意思,刚才在想别的事情。”

    “付完了直接走就行。”

    听老板这么说,顾北淮从兜里摸索着掏出来钱就放收银台上走出门去了。

    好在便利店门前两边各有一个柱子。柱前各有个小台子,台子上面还遗留的两页办公纸,就干脆被他拿来当坐垫了。

    不出一分钟买的水在顾北淮手中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面包不时也被他吃了。

    吃完喝完不一会困意便袭来,肩膀也有酸肿的迹象,顾北淮的视野犹见模糊了起来。

    唯一不太好的是,台子是水泥制的,倚靠着睡觉还有点硌人。

    梦中,他只觉得睡得有些迷惘,睁开眼,便觉着额间泛出一丝丝细汗,头发也被风吹的凌乱。耷拉在了那凸显的鼻梁骨上,看起来略有狼狈。

    他隐约看见家门的方向,雨还在下着,淅淅沥沥,不知道的还以为在互诉衷肠。

    他想迈开步子,但步子却很沉重……

    他看到了自己家的屋子,就在离自己不远的地方,正前方,就快到了。

    “快到了……”

    “快到家了,妈妈还在等着自己吧。”

    雨还在不停的下着,早已经浸透了自己的衣裳。

    “好冷。”

    刺骨的冷,带着寒意的风。

    雨滴答滴答下着,洼地被踩踏的响亮,视野渐清晰起来。

    顾北淮看见自己家门口,有很多辆黑色的车。

    那些黑色的车如那盘踞着领地的猛虎,四周是一群着装统一的黑衣人,陆续有人从那厢内下来。

    领头的人嘱咐着先前下来的人,眉宇间透着说不出的冷漠淡然。

    “你们是谁!!为什么要进我家——!”

    “不许进去!!!”

    “喂,你们站住!!不许进我家!——站住!——”顾北淮喉咙卡了刺般的嘶哑,但那些人仿若听不到我说的话一样,陆陆续续往家里走。

    然后,带走了他的父亲,他僵着身子往那群人冲去,试图想追上那些车,试图把父亲带回家,但双脚同踩在棉花上,一股无力感自脚底油然而生,充斥着全身。

    “呜——”

    脑袋比开始更沉重了,耳边淅淅沥沥的雨声近乎远去。

    世界重回一片黑暗,静静的。

    仿佛永远都只有他一个人。

    便利店老板打了大半天的游戏,见天快黑就把店给锁了。

    结果这前脚刚踏出店门,看见一人静静地倚着离店不远的石台。

    他想着就往那走过去,但见那人还毫无丝毫要起来的架势,就冲着他喊了两声。

    “喂,醒醒。”

    只见眼前的少年一动不动的,还在睡梦之中。

    他走进了些,用手轻轻晃了晃少年的臂膀,还是没有反应。

    “这么困的吗?”

    “这么连晃带喊的都没感觉。”

    “难不成...”

    想想不对劲啊,于是他就将身子往少年肩膀那边侧了侧,顺势坐了下来,抬起手就往他额头上量。

    这不量不知道,再把人晾这说不定待会就出大事了,烫手。

    于是就将人连拖带拽的给扯到自己怀里,双手扶至怀里人的大腿部,轻轻就给人抱了起来。

    给抱回了自己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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