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没有,哪里都没有——李欣怡的手突然有点发抖,但她还是不死心地继续搜索着那个名字。从最好的大学到剩下可能调剂到的各个大学,视监他们的官网,把考研和调剂公告里的名单下载,一行一行去找那个熟悉的名字——但是没有,连重名都没有。
其实这个名字的每一个都是这一辈蛮热门的字,禧、翊,但是偏偏一个重名也没有。虽然感觉林禧翊如果考了应该还不会到调剂的地步,她那么聪明,大学四年都是年级第一,英语也好,字也好看,就算她去年最后放弃了保研,李欣怡也以为她们分手后她还是会考上那所最好的大学的研究生,想当然地以为她的人生不会因为她们,不会因为一点小插曲而改变。
是不是还没有搜其他大学呢,可是她本来能去最好的大学,怎么也不至于去比她们本科学校还差的地方读研。于是不死心地又搜起了林禧翊老家那边的公务员拟录取公示名单,没有,又搜了本科学校所在的。
还是什么都没有搜到。
李欣怡感觉脑子混混沌沌的,好像大学期末考试的时候复习的潦草就上了考场,看到考卷后苦思冥想也想不出来地时候,只能看着时间一点点流逝。她趴到床上漫无目的地刷着小红薯。
也许应该问问辅导员,毕竟林禧翊也没有别的什么朋友。毕业的时候乱七八糟地毕业去向统计她都忍住没有去找林的名字,现在已经找不到了那些表格了,但辅导员一定知道,毕竟她是那一届的年纪第一,本来要保去最好的学校,然后做优秀毕业生,在院里公众号做典范,然后还有可能在毕业典礼上发言,说一些又红又专没人听的话——她又漂亮,也许会被什么营销号看上然后大做宣传。
但是什么都没有。她放弃了保研,没有去最好的学校,然后不怎么出现在学校,用以前的大创做了毕设草草地在答辩出现了几分钟,既不出彩也不出错地结束了毕设答辩——
因为两人不在同一组李欣怡甚至在答辩也没有见到她。在看到答辩名单后李欣怡就感觉可能堵不到人,两个人答辩的顺序一个是第二,一个是第三,而两组的答辩地点却一个在学校东边的三教,一个在学校西边的学院楼,她答辩完立刻就假装上厕所赶了过去,但透过教室门上的玻璃还是没有看到那个人。
李欣怡突然感觉腿上有点痒,挠了挠没在意,紧接着各个地方都有那种痒——打开灯一看身上是一个个肿起来的小包,居然是荨麻疹。她已经很久没有得荨麻疹了,也许是最近熬夜的原因。她还记得第一次来的时候她以为是蚊子咬了,于是坐在床旁边的小凳子上把脚翘到床上,用小风扇对着腿吹,心里想这样蚊子可咬不到了,结果过一会两条腿上全是蚊子包好像凭空长出来一样又大又痒。
“难道学校有秘密科研研究出来了隐形的蚊子吗?!”李欣怡一边第一百次喷止痒花露水一边对刚从实验室回来的林禧翊说。
林禧翊用一言难尽的眼神看着她:“……你听说过荨麻疹吗?你这是过敏了姐”
那时候她们还没在一起,刚从学校搬出来住,租的房子在学校小东门后面,离市中心的医院很远,附近也没有药店,也不知道校医院急诊晚上上不上夜班,手机上一直打不上车,最后也没有去医院。在美团上买了氯雷他定和炉甘石洗剂,快一个小时才到,中间一直忍不住挠,结果越挠越痒。包也长的满腿,还有腰上老大一片。
林禧翊看着着急也没法,就陪着李欣怡看她想看的电视剧转移注意力——本来她还要再整理一下今天的实验数据,但是也不能放着李欣怡不管。电视剧并没有那么有意思。
外卖到了后吃了药,林禧翊用棉签给她上药,每涂几个包就要换一根。
“直接用一根涂呗”
“已经在你皮肤上涂过的怎么能放回去!”
对于李欣怡的懒林禧翊已经见怪不怪了。涂完后李欣怡又上忍不住上手去挠,指甲缝里也有了刚在皮肤上生成的白膜的碎屑。
“别挠了,忍一忍。”林禧翊一边说一边抓住她的手。“越挠越痒”
但是还是忍不住,林禧翊没办法只能一整晚都握着她的手睡觉——真烦啊,现在没有人管她了,她可以随便挠了。
但是越挠越痒。
可惜毕业的时候太仓促了,没有把氯雷他定和炉甘石收拾到行李箱。毕业的时候混混沌沌的,一转眼就到了要走的那天,李欣怡一直拖着不收拾,今天出去和一群人吃饭唱歌,明天又换一波人,但是每个凑的局上都要要讨论同一个人。
“林禧翊怎么消失了一样,你不是她最好的朋友吗,现在不一块玩了?”然后再重复说当初保研的事。
一次两次,李欣怡也觉得无趣了,甚至还一个人去周边的城市旅游了两天,回来后另一个朋友要走了,两个人晚上又去高铁站旁边的酒店住了一晚,絮絮叨叨说着话,买一天的会员看电影,看完后骑共享单动车去便利店买泡面和关东煮,凌晨在酒店烧水泡泡面——
如果林禧翊在她绝对不会烧一次水就觉得烧水壶能用了,她笑着和朋友小白说——现在她也只能和小白提林禧翊的名字了,哪怕小白以为林禧翊和她只是闹掰的朋友。
凌晨的泡面总是很香,不知道为什么,一想到这里李欣怡又饿了。又饿又痒,再没有比今天更惨的时候了,哪怕她已经被拟录取了,晚上和爸妈吃了一顿饭庆祝。家里都觉得二战总算结束了,孩子不容易,但她心里想其实考试并不难,难的是总是一个人。
她想终于尘埃落定了,她可以斗胆去看看那个人的生活,看看她当年考了多少分,或许能查到专业和导师,也或许在奖学金的公示名单上。但总不会,总不会就这么消失了。
但其实这很正常,人的生活有无限可能,只有她还在按部就班地活。这下两个人也许再也不会见面了,李欣怡感觉很难过,心里空落落的,但是并不想哭。
以前只要一吵架就哭,好像有泪失禁体质一样,那时候什么都吵,你不记得倒垃圾也吵,看综艺为了一个弹幕也吵,好像两个人必须达成一个共识彼此很在乎对方,很在乎对方,对方的感受才是第一位,李欣怡说不过就哭,然后就吵不下去了。这些事情好像隔了很远,她没有想到人生真的就这样过去了,好像没发生过一样。
一边挠一边想,最后李欣怡还是睡着了,梦里她又回到了刚上大学的时候。
那时候有疫情家长不允许送进学校,她在开学前就知道了所以没带太多行李。在门口办了手续后就排队坐摆渡车到活动中心。几分钟的路上摇摇晃晃,好像很漫长,谁想到没上多久就觉得学校小,无聊,没处可去。
下了摆渡车有不同学院的学长学姐举着牌接待新生。有的学生行李很多快要吧学长压倒,她倒是行李很少,只带了一季的衣服和床上用品,一个学长帮她拎上了三楼。当时宿舍似乎已经来了一个人,是小王还是赵姐已经记不得了,如果早知道这些事情还有回忆的需求她也许会更勤劳地发放空间或者记记日记,但是她真的很懒,大二还是大三在毕业生的跳蚤市场买了一本那种时间规划的笔记本,拿回宿舍兴致勃勃顺便网购了胶带和笔之类的,结果写了几天流水账(就像现在)就因为各种各样的事情拖延到睡觉然后本子上就有了日复一日的空白。
那些手游她也玩一段时间就坚持不下来,每天都像上班一样一开始还积极地肝日活,到点了就上线领体力,后面就只是上线三分钟,在后面在手机刷视频刷到活动了就上线玩玩,最后活动还没结束就懒得玩了。她对任何事都是这样,学习也是,大学平时上课听一会就开始刷手机,看看小说或者漫画,偶尔抬头假装听一会其实在发呆,然后在书上画一画。
除了写作业考试全靠期末突击,但是这并不代表期末就好好学了。往往也是去图书馆摆好教材和笔继续刷手机,在考试前一天的晚上还能抽空打打王者,背一会打一会,死了再背背书,睡觉前题没背会倒是快打到晋级赛了。
不过他们专业虽然前面卷但是及格还是不算难,李欣怡倒是也能六十分万岁。
林禧翊是完全不一样的。她上课虽然不坐在第一排——她们班只有两个男生从第一节课开始就每次都坐在第一排,但也会坐在前几排的位置听讲,从第一学年就是年级第一。每次期末去找她话题林禧翊都冷酷地说“你是真的一点课都不听吗”然后从基础开始讲给李欣怡。
林禧翊有一套自己的复习逻辑,考点是什么,答案是什么。林禧翊最喜欢说:“这个应该会考,我能感觉到”——以前总说语言有语感,比如英语考试即使不认识这个单词也能凭借语感选出正确答案,没想到学霸连考试也有“考感”。
等到自己一个人复习考研的时候,李欣怡还是会想林禧翊在自己身边的样子,复习到重点她想林禧翊如果在肯定说“这一题要是都没背过那就和没学过一样”,复习不下去了想玩手机的时候就会想,林禧翊看到肯定会冷笑说“玩会呗别真学会了”
她真学会了真上岸了,可是林禧翊,为什么不夸夸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