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世来临

    “不要。”

    “你再说一遍?!”

    “我说,不要!”

    啪的一声,宋语洁侧过头去,惨白的脸颊浮现骇人红痕,浓密的刘海遮掩住她酸涩眼眶,不敢直视面前怒目横眉的中年妇女。

    妇女身后抽着旱烟的男人张嘴,露出黄黑的牙齿:“得了,关起来就是,明天押过去。”

    说完,外面传来男孩的嚎叫声,尖锐刺耳,听的心烦。男人骂了一句,一只手放在屁股后面的兜里,跛着脚走出去。

    妇女收起恼怒,露出一副为你好的神情,“你没看新闻吗?现在啊,大学生不值钱了!听妈的话,咱们就别浪费钱了可以吧?”

    宋语洁淡紫的唇翕动,“高中的钱都是我自己负责,我不会找你要的。”

    宋母不耐烦了,“哎呀!你读书读傻了是吧?!跟你怎么说不通呢?!”

    宋语洁声音轻灵,语气平淡,“你不就是为了彩礼钱,好在县城买块地皮给弟弟建房吗?”

    “说的什么话?那房子你也有份的啊!而且你是大姐,为姊妹付出是必须的。”

    宋语洁撇过脸去,双手捂住耳朵,呈现防御姿态。

    宋母嘴里叽里咕噜低骂着,顺手锁上了门,隔绝了为数不多的光源,屋子陷入黑暗,阴湿苦霉味钻进宋语洁鼻孔里。

    她所有东西都被收走了,随即趴在门上,确认外面的人走远后,从内兜拿出旧款式的手机。

    这是宋语洁为新生活准备的,她点开唯一的联系人,没有任何犹豫拨过去,这个约定好和她携手开启新生活的纯爱男友。

    ——嘟嘟嘟。

    听着手机里一下一下的声音,宋语洁默默流下眼泪。今天是她十八岁的生日。

    但似乎除了自己,没有一个人记得。

    ——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通,请稍后再拨。

    宋语洁再次摁下这串她倒背如流的号码,并擦掉冰凉的泪痕,咬紧牙关等待着那让她心安的声音。

    高一,她就和沈喻霖在一起了。因为沈喻霖,她在那所重点高中的日子过的很顺利。毕竟她是学校唯一的赤贫学生,免不了异样的目光。

    又是同样冰冷的电子女音,宋语洁哽噎一声,再度拨号。

    宋语洁一开始也不明白学校的风云人物为何要喜欢她,高一的她严重阴阳不良,黝黑干瘦,连初潮都没来。

    虽然她成绩第一,但处于敏感期的少女,能精准捕捉到那些不善的目光和话语。

    加之家里人的催促,宋语洁几度想要放弃求学,就在这时,沈喻霖出现了,拨开她黑暗蚕茧,并拉了她一把。

    因为沈喻霖本身素质也很优秀,不似泡沫剧里的学渣学霸组合,宋语洁一开始胆颤心惊,一个劲的回避。

    是沈喻霖一直用那温暖的大手和过硬的经济能力,安抚她焦躁不安的心,让她对大学以后的生活充满向往。

    距离高考只有一个月,宋语洁早早就做好了准备,将自己的所有证件都保存好,高考结束就办银行卡,和家里人断联,去打两个月的工,然后再去大学里工读。

    顺便……和沈喻霖做一对普通的情侣。

    ——嘟。

    电话打通了,宋语洁咧着嘴叫了一声沈喻霖的名字,“救救我!我在……”

    “这儿不是那个臭烘烘的乞丐吗?我霖哥儿在大别墅给乔姐儿过生日呢!识相儿的,别来打扰!”

    说话咋咋呼呼的男人,宋语洁听出来是沈喻霖朋友李强,至于乔姐,听说是要和沈家联姻的大小姐。也是一开始欺负她最猛的大小姐。

    宋语洁含着唇,淡然开口:“让沈喻霖听电话。”

    “哎呀你这人!以为跟着霖哥就以为自己是主子了是吧?!还敢命令我!老子今天就告诉你!霖哥喜欢丰满的!你这柴火妞不过是我霖哥为人厚重,履行赌约而已!”

    电话挂了,宋语洁坐在地上,潮湿阴冷的触感从屁股传到全身。听到这样的话,她居然毫无波澜。

    忽地轻笑一声,宋语洁才记起来,其实沈喻霖接近她的理由,她早就知道了。

    是乔姐将她关在女厕里,隔着门歇斯底里的说出了事实。那时候的宋语洁,却在厕所里勾起唇角,第一次感受到快意。

    那之后宋语洁就跟沈喻霖告了白,她还记得沈喻霖凤眸里的微讶,随后立即恢复常态,两人便开始了平淡的高中情侣生活。

    毕竟沈喻霖不仅皮相好,还特有钱。

    宋语洁叹口气,本想逢场作戏,只是长期缺爱的她,还是溺死在沈喻霖漫不经心的温柔里。

    心,一下一下的抽痛着。

    她维持着蹲坐的姿势,直到天亮,外头传来嘈杂的人声,貌似娶亲的人来了。

    脚步声越来越近,宋母开了门,却感受到了阻力,估计是今天能收到尾款,她心情比昨天好。

    “哎哟喂,你这死丫头,怎么坐在门边呢?来,出来,要做新娘子了喂,保证给你弄得漂漂亮亮的。”

    宋语洁驱动僵硬的身子,皮笑肉不笑道:“妈,你知道,昨天是我生日吗?”

    宋母招呼着后面较为时髦的阿姨进来,回她:“知道啊,所以你是成年的大姑娘了,你看村头那几家,十六岁就开始打钱给家里人了,我还多养你两年,已经够好了。”

    宋语洁嗤笑一声,“是有够好的。”

    宋母用方言跟时髦阿姨交待,应该怎么化妆,才能把惨白枯瘦的宋语洁弄得福气点。

    就在这空挡,宋语洁用力推倒两人,从小路跑了出去。虽然她瘦弱,但十八岁和四十岁依旧有壁,宋母叫骂的声音越来越远,宋语洁成功逃脱。

    村子里在某种方面很团结,宋语洁不敢走大路,就钻进山里,借着是树丛草丛遮掩身体,自己开了小路走。

    她一整天都没吃东西,走了好一会就原地坐下休息,摘了点嫩草放嘴里嚼,正放空自己的时候,电话响了。

    这电话只有沈喻霖知道,宋语洁食指在手机背面点了好一会,等到第三个电话时,她才摁下接听键。

    “宋语洁你在哪?!”沈喻霖的声音很是急促。

    宋语洁停顿了好一会,任由对面的沈喻霖疯狂喊她的名字,直到沈喻霖沉着声音,一字一句念她名字之时,才回复他。

    这是沈喻霖生气的前兆,在朝夕相处中,宋语洁摸清的底线。

    “我在老家啊,你忘了么?也是,我十八的生日你都能忘。”

    沈喻霖喘了口粗气,“先不说这个!我在你老家的路上!你现在立刻找个安全的地方躲着!远离人群!丧尸爆发了!”

    山间的信号不是很好,加上沈喻霖似乎也在车上奔驰,这一段情绪饱满的话,宋语洁听得断断续续的,紧张的气氛并没有感染到她。

    宋语洁笑了,“丧尸……来就来吧,最好咬我一口。”

    “我不准你这样!听话!我马上就——”

    一阵急促的声音打断了通话,宋语洁收好手机,沿着原路,逐渐回到家附近的山头。

    果然,越靠近村庄,惨叫的声音越大,宋语洁还是没有实感,什么丧尸啊末日啊,离她的生活好远。她的生活只有柴米油盐酱醋茶。

    就在她走神的片刻,她见到跛脚男人一瘸一拐,手脚并用爬到了公路上,他身后的小男孩也像蜘蛛一样,手脚并用趴到跛脚男人身上,凄惨哀嚎荡漾在村庄。

    宋语洁捂住唇,亲眼见到男孩轻易咬下男人一大块肉时,才相信末日真的来了。

    她以最快的速度奔跑回家,下山之时被灌木丛划破腰间皮肤,往外沁血,只是她脑海里只有妈妈,顾不上旁的。

    回到家里,一片惨状。宋语洁没有见过男方那边的人,所以死在她家里的人一个都不认识。

    “妈妈!”宋语洁抬起衣衫下摆,堵住鼻子,隔绝令人作呕的新鲜血腥味。

    大片的红色让她头晕目眩,但还是一眼见到颤抖身子的宋母,她正艰难地往前爬。

    仔细看,宋母的右肩已经被咬掉一大块,噗噗往外渗血。

    “妈!”宋语洁飞奔过去,扶起宋母,只见宋母因为失血一脸惨白,但眼珠子死死盯着前面,白唇翕动,不知说些什么。

    宋语洁隐约知道什么,凑过去听,只听见她一直念着:“阿涛阿涛阿涛——”

    是她弟弟的名字。

    “妈!我带你走!丧尸爆发了!”宋语洁顾不上伤心,躺在地上的人太多,她还不知道被咬的人会不会感染,为了安全,只能尽快远离此地。

    宋母丧被还宋语洁的声音唤回一点神智,她愣愣地盯着宋语洁,忽地啐宋语洁一口:“你这个扫把星!要不是你跑了!我们就不会遭报应了!”

    宋语洁气恼:“娶亲的人这么多!肯定有很多外地来的!是他们的人带来的灾祸,关我什么事?!”

    宋母推开宋语洁,“你不走,就什么事都没有了!”说完她继续固执地往前走。

    宋语洁顺着宋母的方向看过去,哟,原来弟弟阿涛被咬了,仰面躺在地上,两只手在空中不知在抓握什么。

    她知道妈妈救子心切,所以跟上去,将阿涛扶起来,阿涛被咬的更严重,胸口处已经完全烂了,丧尸这咬合力堪比百斤野兽。

    宋母不看不知道,近距离看到心爱的儿子被咬成这样,心痛的大哭起来,尖叫的声音低哑难听。

    宋语洁家里有二楼,还没装修,一般没人上去,所以她提议将宋母还有阿涛带上二楼去。

    宋母什么都听不下去,一边抱着阿涛痛哭流涕,一边转过头来,用最恶毒的话语咒骂宋语洁。

    宋语洁只能强制拖着阿涛往二楼走,宋母就像被诱饵勾引到的野兽,也手脚并用,缓缓走向二楼。

    就在三人踏过楼梯的一具尸体时,尸体的手猛然举起,手臂上的肌肉像是有寄生虫一样蠕动,看着极为可怖。

    宋语洁已经很久没有回过家,她问了三遍宋母,都没从宋母口中得知家里药物的位置,只能下楼去把各个柜子翻一遍。

    幸好她家小的可怜,一楼就两个房间,最大的是客厅,五个成年人躺在地上,就显得拥挤了。

    宋语洁小心翼翼地略过尸体,只找到跛脚男人的两瓶白酒,也能当作酒精消毒,她再带上两个卷纸,路过厨房见到红色的米粄,便拿起两个咬了一大口,剩下的放进口袋里。

    要上楼梯的时候,她下意识跨了一脚,然后发现有什么东西不见了。因为第一次遭受这么剧烈的冲击,她的胃和脑袋都是一片混沌。

    过了好一会也没意识到少了什么玩意。

    直到二楼传来宋母的尖叫,宋语洁心提起来,一步跨三个阶梯,只见宋母在拉扯一个恐怖的男人。

    男人正在撕咬阿涛剩下那一半的完好身子,红艳艳的肠子从小小的身子流出来,沾到地上的灰尘,染成红黑色。

    宋语洁立即呕出三口酸水,连带着刚吃下去的米粄。

    宋母一边尖叫,一边对男人拳打脚踢,直到男人抬起头来,整个眼睛泛着诡异的绿色。

    宋语洁抄起生锈的锄头,朝着男人的头砍去,顿时流出一堆绿色的脓液,泛着下水道一般的恶臭。

    直到男人没有动静,宋语洁拉着宋母说:“妈!快走!这里太危险了!”

    她思来想去,还是山上更安全点,有野草野果以及山泉水,总之不会轻易饿死,也不会被袭击。

    宋母却用尽最大的力气,推开了宋语洁,将阿涛抱在怀中,身子以诡异的频率颤着,发出的声音也不似人类能发出来的。

    宋语洁已经精疲力尽,锄头当拐杖,她缓慢走过去,见到宋母在努力将阿涛贴在她肚子里,这动作重复久了,宋语洁才看明白。

    宋母想将死透的阿涛塞回子宫。

    这就是无条件的爱么?宋语洁虚脱地坐在他们两个旁边,直勾勾地盯着宋母。

    她见到宋母皮肤下面有东西在蠕动,观察到宋母外露的肩膀由红变绿。她的妈妈,也要丧尸化了。

    宋语洁知道最好的选择就是在这时候爆掉宋母的头,只是,她舍不得啊。

    宋母轻抚阿涛脑袋的动作,是她小时候最喜欢的。小小的宋语洁,觉得妈妈温暖的怀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避风港。

    然这温暖的港湾,已完全属于别人。

    死到临头,宋语洁脑海中浮现许多和宋母有关的美好记忆,其中夹杂一点关于沈喻霖的。

    她不觉勾起唇角,看着朝她爬来的宋母,缓缓合上双眼。

    就这样了解吧,她没有任何遗憾。十五岁那年,她就应该去死的,只是沈喻霖帮她续了三年命。

    宋语洁苦涩一笑,死前最后一刻,沈喻霖的存在居然超过了宋母。

    沈喻霖,虽然你帅气多金,但过于自恋了,只可惜这句话没机会同你说。

    她释然的深呼吸一口,想象中的疼痛恶臭却没有传来。

    “宋语洁!愣着干嘛?!快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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