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丁鱼罐头

    牧椒站在监视器前欣赏了会儿,确认证件不是假的,这才慢悠悠戴上墨镜,握着匕首将门打开一条缝。那男人见缝插针地挤了进来,如同漏勺里夺路而逃的面条,“砰”地将门关上,回头看到牧椒的墨镜一愣:“在家为什么要戴墨镜?”

    “这个不重要,真是急死我了。你是之前沈队在走马灯里遇到的下等公民吧?”

    牧椒眉毛一挑,这又是什么新人设,墨镜比较宽大,因此男人没看见她古怪的表情。

    “你问这个干什么?”

    “沈队手里有两张通行证,本来想直接送你去未沧区,但是现在情况有变,你得先去一趟青泽区。在这之前你得先去登记身份,剩下的我路上与你说明。”

    “对了,这还有一封信,您贵姓?”

    牧椒接过信封,撕下黑色的火漆印章,低头看信没作声。

    说实话,她还没想好,她想过要不直接叫洛星算了,最终还是作罢。一来是洛这个姓氏太稀有,二来则是担心城外还有人听过这个名字,在她尚在襁褓时。

    她避开男人,进到里间看信,确实是沈修痕的字迹:“中上等公民信息录入内容包括瞳孔、指纹、掌纹、面容、DNA、基因样本,下等公民中有交不起检查费用的黑户,现在的你就是其中一员。以下信息请熟记。”

    牧椒一目十行地掠过信息,点火将信纸烧了个干净。临出门前,将萨门揣在兜里,她从沈修痕那一堆五位数的购物袋中挑了一套不那么张扬的黑色运动装与棉服,口袋正好够萨门一蛇一居室的要求。

    “那两只猫怎么办?”牧椒临出门前问。

    “没事,我把你送走后会每天来照看的。”男人拍着胸脯保证,俨然当了很久的铲屎官。

    “这样啊,再等我一下。”牧椒踏出门的脚迅速缩回,将门顺手一拍。

    “哎呦!”男人哀嚎一声,这一下差点把高耸入云的鼻梁骨砸断,抬头发现自己又被水灵灵地关在门外。

    ……

    牧椒踩着凳子,将木板处的信封抽出,看清火漆的图案一愣,印章图与沈修痕留的那封一模一样。

    是一棵无根之树。

    门外传来男人的催促声,牧椒小心地将信封对折,塞进运动装内侧口袋,将柜门复原归位。

    “来了——”

    风声呼啸在耳边,除了温度,与那天去指挥中心别无二致。冷风灌入,空中尽是细密的雨丝,顺着车窗缝隙飞舞。男人在驾驶座瞥了牧椒好几眼,牧椒坐在后座,凉凉地开口:“你想说什么?”

    “没…没什么。”男人本来想问她为什么要戴墨镜,又想起这人看着没脾气,实则到现在一个问题都没回答过他。

    他换了个话题:“你的头发是自己剪的吗?到青泽区忙完再去修修吧。”

    牧椒下意识摸向肩头,这才想起头发已经剪短,比齐肩还短一些,自己理发确实剪得参差不齐。

    “嗨,你别紧张,我是沈队父母的部下,沈队能让你暂住在这儿,说明还是信任你的,毕竟这以前是……”男人不知想到了什么,止住了话题。

    “是他父母的住所?”

    男人握着方向盘的手一抖,猝然回头:“他连这个都跟你讲了?”

    “没有,我猜的。”牧椒闭目养神,这几天奔波不停,她很累,身心俱疲地累。

    “前面路口拐弯有个饰品店,我要去买个东西。”

    “行……吧,尽快,下等公民坐不了飞机,你只能坐轻轨或者地铁,我怕来不及。”

    “那儿有什么我必须去的理由吗?”牧椒睁开眼,坐直身体,路口就快到了。

    “沈队他……他现在被关在拘留所。”

    “拘留所?”牧椒大为震撼,沈修痕在她这儿从来都是另类的优绩、强权主义,从来没想过会跟拘留所搭边,就算有,也是他拘着别人吧?

    “因为什么事?”

    “具体的我也不知道,太突然了,是青泽区指挥中心猎隼部部长亲自逮捕,信息都封锁了,就这一点还是我费了好大劲儿才打听到的。”

    “一点信息都没有吗?”拐角处到了,车辆减速,牧椒拉着车把手,准备下车。

    “听说是青泽区精神病院死了个主任,死状特别凄惨,性质极其恶劣,精神病院现在已经被封了。”

    牧椒搭着车门的手一顿,微微卸了力,问:“哪个主任?”

    男人停好车,将控制室电源关闭,歪着头思索了一会儿:“好像姓……李?”

    “我知道了,”牧椒将门甩上,“你呆在车里不用下来。”

    这是一家连锁饰品店,拐角这家是蓝宿区规模最大的门店,占地600平。

    “妈妈,我想要这个!”

    “乖,我们不买这个,这个够弟弟两个星期的奶粉呢,姐姐也不忍心弟弟挨饿对吧?”女人怀中抱着个男孩,说完便去母婴区挑选其他商品。

    小女孩蹦蹦跳跳地想够高处的蓝色垂耳兔玩偶,没注意身后有人,后退一步重重踩到牧椒鞋上,雪白的新鞋瞬间多了两个黑脚印。

    “哎呀,姐姐对不起,我给你擦擦。”小女孩睁着葡萄大的双眼,蹲下拿手拍了拍自己踩的黑印,眼珠一转:“姐姐,可以帮我拿一下那个蓝色兔子吗?”

    牧椒心中思绪烦闷,低头看着矮矮的小豆丁,没多加思考顺手拿了一道去结账,还在想着李主任的事情。

    “三盒黑棕色美瞳,一个垂耳兔玩偶,您好一共819.99,有会员吗?积分可以兑换券,刷脸还是现金?”收银员将防盗扣取下,按照礼物的规格打包。

    “不用会员,现金。”

    “给你。”牧椒将玩偶递到女孩手中,正好一个试衣间空闲,拿了盒美瞳准备去遮瞳色。

    “谢谢姐姐,mua!”小女孩吧唧一口亲在她手背上,欢快地去找她妈妈。牧椒只是愣了一下,低头看手背上湿漉漉的痕迹,摇摇头进了试衣间。

    牧椒戴美瞳已经熟练到不需要看镜子,从进到出试衣间不过一分钟的时间。

    不过一分钟的时间,她又听到了那个女孩撕心裂肺的哭声。

    “妈妈,不要——”她小手扒着玩偶,死活不松手,奈何体力悬殊实在过大,那个中年女人拖着她到收银台,大声扯着嗓门,生怕收银员听不见:“这个玩偶我们都没拆开,帮我们退了吧。”

    收银员为难道:“我们有规定,只有买家本人可以退款,如果您要那个女士退货的话,那钱自然也是退给她,也不会退给您的。”

    女人正要争辩,怀中的小男孩朝玩偶伸出手,她见状脸色稍霁,“大度”道:“算了,拿回家两个都能玩。”

    “这是我的。”小女孩丝毫没听出来这是个“台阶”,依旧执拗地抱着玩偶。

    “哪有女孩子要蓝色玩具的,蓝色是男孩子玩的,改天妈妈给你买个粉的。”

    收银员闻言翻了个白眼,每一个成年人都能听出来这是最敷衍的搪塞,可惜小女孩听不出来。

    她的手松动了一瞬,玩偶被身后之人直接提起,牧椒目睹了全程,没有表情地开口:“您好,帮我退了吧。”

    营业员犹如见到了救星,她还以为刚刚付款的顾客已经走了,大喜过望飞速接过:“好的,这边帮您办理。”

    “哎!你凭什么退了!”女人单手叉着腰,又实在负担不起怀里孩子的重量,叉了一下迅速改成双手抱着,“你都送给她了,怎么处置也是她说了算。”

    “那你要留下还是退掉。”牧椒身体撑着收银台,捧起女孩的脸,“你怎么想就怎么说。”

    “我……要……不要了,我不要了。”女孩难过地垂下头,躲避着周围人的目光。也许她本来就不该要,她这样想着,更不敢去看母亲暴怒的面庞。

    “女士,您再闹的话,我这边就报警了。”营业员找好现金,递到牧椒手中。

    “你……真是养不熟的白眼狼!这还没长大胳膊肘就往外拐!你自己回家吧!!以后别来我们家!”女人说完就怒气冲冲跑出门店,径直上了车,对身后女儿的哭闹充耳不闻。

    周围人聚在一起议论纷纷,言语漩涡中间,只是一个六七岁的小女孩。她缩在收银台的角落,手紧紧攥着衣角,躲避着高个子们探究的视线。

    牧椒抽出张纸写下电话号码,递给营业员:“这是妇女儿童救助中心的电话,我有急事要先走,两千舷币,你能照顾她一晚吗?”

    她在想是不是自己一开始就不该买这个玩偶,让这个女孩在恶意的谎言中再呆几年,等到她心理强大后再面对家人不爱她的事实。

    “能,”营业员似乎看出了她心中所想,“我已经报警了,谁也没想到事情会变成现在这样,毕竟这样的父母也是……少见。”

    少见吗?

    牧椒仿佛从这饰品店的一角窥到了自己没有在蓝宿区长大的童年,一时竟分不清是荒野求生更难一些还是在这个社会生存更艰难些。

    人型模特后,兜帽男安安静静地看完全程,与准备出门的牧椒对上眼。

    “走吧。”他将帽子往前拉近几分,没有丝毫被抓包的心虚,也不对刚才的闹剧多作评价。

    窗外绿化飞速倒退成残影,冷风像刀子般割着车内二人的脸颊,牧椒将车窗缓缓升起,暖气逐渐覆盖冒着寒气的二人,能看得出他真的很着急。

    “我还是没明白为什么我一定要去青泽区,让我去给沈修痕伸冤吗?我现在明确地告诉你,不可能。”牧椒握着松开的安全带,耳边响起提醒的滴滴声。

    “因为他不可能去伤害无辜的人,你知道吗?!”最后一句话他几乎是吼出来的,明明是冬日,他的额角却沁了层薄汗,前方亮起一片车尾红灯,堵车了。

    “靠——”他用力一拍方向盘,发出刺耳的喇叭声,却不得不踩下刹车,夹在一众车流中,像沙丁鱼罐头的前身——沙丁鱼群中不起眼的小鱼苗。

    “我知道,但如果那个医生不无辜呢?”

    “什么?”牧椒一句话让他如芒在背,他没有转身,车内镜反射出幽幽冷光,那是一双黑亮的眼睛,她把墨镜摘下来了。

    “如果那个医生不无辜呢?”牧椒耐着性子重复。

    “不无辜……也不可能!会有法律制裁,他不会自己动手的。”

    催促的喇叭声哔哔在车后响起,这才发现前方的车流挪动了一些,兜帽男暂停争论,绷着张脸继续当司机。

    “你未免有些太信任他了。”牧椒的话如一盆混着冰块的凉水,将他兜头浇个透心凉、结冰、冻伤。

    “你——”兜帽男气结,他现在是真后悔和后座这个女人搭话,三言两语就能将你的火气挑起来。

    一直到信息登记机关处,二人都没能再说上一句话。没人讲话问东问西,牧椒白落个清净,闭眼珍惜这片刻的安宁。

    “叫什么名字?”审讯室警员肥硕的脸贴着玻璃墙,唰唰写着记录单。

    “沈修痕。”

    “好,你能解释一下是怎么变更所有监控设施进入精神病院,以极其恶劣的手段残忍杀害李宰铭主任的吗?”

    “我没杀他。”

    门被打开,刑侦支队痕检科的工作人员拿着报告进入,递给身穿蓝黑警服的队长:“王支队,指纹分析结果出来了,您看看。”

    王晴接过报告,大步流星地迈进审讯室,将报告往桌上重重一拍,疾言厉色道:“李宰铭的老花镜上明晃晃是你的指纹,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王支队,”十万里加急催来的尸检结果新鲜出炉,警员破门而入,“死亡时间和监控受到紊乱的时间重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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