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帅大营内
安志远一边夹起一颗青菜递给青和一边看着慕青和脖子上的伤,心疼地说“今日真是凶险,老夫真是想想都后怕,将军日后可不能再如此冒险行事”慕青和双手递碗接过青菜,开口道:“安叔教训的是,今日确是青和计划不周,让安叔担心了,以后定会加倍小心行事”赵允礼听慕青和竟把责任拦在自己身上,不禁单膝跪地请罪:“层层防卫竟然悄无声息地混进一个杀手还让他跑了,是属下失职,请将军降罪!今日属下已经下令重整驻防,打罚了一众失职之人,重新排了安防计划,保证以后不再出现这样的意外”慕青和起身扶起赵允礼“赵将军不必自责,大战刚过,本应是休养生息的时候,却因着临阵换帅之事近日军中并不太平,众将士都辛苦,也不必苛责。加上冯世杰党羽见缝插针,此人就是冯世杰放进来的也不一定。冯世杰已除,军中还需好好梳理一番。不仅是冯世杰党羽,借次机会那些手脚背景不干净的全都拔掉,也该还北境军一片清明了”“是,将军!”安志远和赵允礼一同拱手作答。“只是如今冯世杰虽然已除,但是线索也断了。仅凭魏英、陈明礼二人的指正,怕是这案子到冯世杰也就到头了。此次送他们进京受审,恐怕是凶多吉少”慕青和叹气道。赵允礼拿起茶杯敬慕青和“将军为他们已经仁至义尽了,路是他们自己走的怪不得旁人”顿了顿又道“将军素有仁心,可仁心不能治军。若将军不能杀伐果断,这军中和官场中的乱流,随时都有可能吞了将军”慕青和虽不为官,可毕竟耳濡目染,这些道理他岂能不明白。“赵将军说的是,青和受教了。只是他们毕竟也曾为了大梁抛头颅洒热血,本也是纯良之人,落得这样下场,本帅心里不好受。入冬了,上京路上给他们多备点衣物,最后一程,走的舒服点吧”赵允礼拱手“是!属下遵命,将军仁德”“将军,我和赵将军今夜前来,还有几件要是要同将军商议。第一就是冯世杰已死,这左镇军之位将军您看谁人可以胜任?第二件事是将军之前怀疑冯世杰与大辽勾结出卖军情,致使老将军重伤最终不治身亡,但是冯世杰到死我们也没有找到有力的证据。莫不是您推测错了,亦或者是出卖军情的另有其人?”慕青和沉思,这两个问题也是现下最困扰他的。作为大梁最精锐、战斗力最强,也是规模最浩大的一支军队。永安军威震四方,名扬五内。对外,戍边守土保家卫国;对内,也是绝对不容忽视的强劲的军事力量。父帅从15岁到60岁的征战,一生都献给了北境,保江山半世太平,保百姓安居乐业、四海升平。父帅不是贪恋权势之人更不是好战喜功之人,也不是不明白朝中对永安军的忌惮,但永安军的背后是大梁城池,是成千上万的百姓,永安王不能退。为了朝堂安心,永安王40多年鲜少回京。即使回京随行兵马都在距离京城百里之外扎营,从来只带一人一骑入京。幼子慕青和名为驸马实为人质,三十多年从不离京。父子分离,至今未给青和过过一次生日。兵符用后即还,从未耽误一刻。用兵一进一退俱呈军报,详实有度 从不间断。调兵遣将皆报督军永安王自认衷心可鉴,问心无愧但随着永安军的壮大,随着战功卓著封无可封,随着威名远扬、百姓称颂。随着那首歌谣“永安王在则北境在,北境在则大梁安”传入京城,穆王府人心惶惶,皆惴惴不安。功高盖主而主不疑终究只是少数的奇遇。朝中曾有人提出十州兵马分而治之,十州将军只听圣命,不再由永安王统一调兵遣将。可此举削弱的不仅是永安王的军权,更是大梁的战斗力。北境连年战火纷飞,一但军权下放各州,谁能保证一州有难,八方支援,谁能保证不会出现下一个诸侯分裂的场景。 永安王并不想与皇权相抗,唯一的心愿就是在离开北境前歼灭大辽王牌铁骑——铁林军。只要此战胜利,大辽短期内必无力来犯,他便也可安心地把永安军交出去了。苦战两年,多番筹谋,不仅大败铁林军,还斩落了大辽名将耶律齐,此一役重挫大辽,大梁大获全胜。只是没想到永安王功成,却不得身退。慕青和不相信这是意外。最有嫌疑有动机的冯世杰,至今也没有直接证据表明他与平南关一役有关。看冯世杰的反应不像是知道父帅中毒,更不知道谁下的毒。慕青和不知道永安军中他能信任谁不能信任谁。甚至是眼前的赵允礼,虽然父帅和安志远都信他,但青和总觉得他身份透着古怪。慕青和一时不知如何作答“青和初到永安军不过数月,对有些事看的没有两位将军深刻,还是先听听两位将军的看法”“属下听闻朝中或想拆分永安军,设各州将军直接受命于皇权。属下认为此举并非良策,各地势力一但独立行事,军权的控制协调会更难,资源势必分散,到时别说集中优势资源团结一致共御外敌,州际之间甚至都有可能因为经济、粮草、人员而爆发冲突。不知将军对此有何看法?”安志远问道“想必二位将军也有听闻,青和虽然久居京中,但是远离朝堂多年。不瞒二位,此次北境之行乃是青和违抗圣命私自出京,因此,有些事青和不便多言。二位将军也不必过于担心,陛下圣明,无论何等安排,必有陛下的考量”“至于安将军提到的第二个问题,并非青和自夸有多么过人的军事才能。我研读过父帅和兄长的每一封军报,推演过北境的每一场战役,我熟系永安军、大辽、北梁、魏国每一个将军的作战风格。虽然他们做的确实很隐秘,两军交手各有胜负,但是最关键的几场,最关键的节点,大辽的应对都不合常理。两位将军请看——”说着,慕青和就展开了一张标记着几场主要战役关键信息的舆图,又翻出了这几场战役的军报。“这场持久的战役起源于两年前,前3个月大辽显然试探居多,都是交战既撤,从不恋战,似乎只是为了掠夺城中钱财粮草。也就是这时候,朝中传出要重新整合永安军,下放十州的消息,父帅动了要在永安军拆分前歼灭铁林军的心思。于是父帅一反常态不再被动防守,而是主动出击,发兵韶关,封锁了韶关的粮草和水源,逼辽军应战。这是20个月前,大辽第一次大规模发兵韶关,两军交锋,辽国主将耶律昆明显难以抗衡永安军,此战大梁大获全胜,歼灭敌军两万余人。然而仅仅两个月,大辽再次出兵韶关,主帅换成了段星。此人我并不熟悉,这是他一次出站大梁,此役前半程还算正常,双方有来有往,对方似乎仔细研究过父帅,由于不熟悉对方风格,父帅也曾差点陷入对方的陷阱。主要看后半程,段星居然对父帅使出的一字长蛇阵和鱼鳞阵法应对自如。此战,辽军胜,父帅不得不退回长庆关。父帅总结‘段星此人心思缜密,对永安军作战风格熟稔于心,总能见微知著应对自如’,显然父帅此时认为段星是难得一遇的军事奇才。可就是这样的军事奇才,为何在三月后的战役中甚至看不出虎贲将军声东击西的计谋,命丧韶关?再看14个月前、一年前、11个月前的这三场战役,主帅都是耶律明,为何他时而能够探得永安军绝密截断永安军粮草,时而能预测出永安军撤退路线,但是却看不穿杨明将军的空城计?”慕青和指着军报中几个标红的地方“尤其是后面几次和铁林军的交战,虽说胜负乃兵家常事,但是一个将令的思维方式、作战风格,一个军队的配合默契程度,短时间内不会发生如此巨大的变化。细细分析这里、这里、还有这里,二位将军真的没有看出有什么不对吗?父帅应当也是觉察到了什么但没有明确的怀疑人员,所以清洗了一遍所有能进入主帅大营的人,尤其是冯世杰被安排去了西营巩固城防。此次清洗似乎卓有成效,之后和铁林军的血战的五个月内,确实没有再发生任何异常。直至歼灭铁林军主力,诛杀耶律齐。这场大辽和大梁持续了两年多的拉锯战基本落下帷幕。再说两个月前的平南关收复战,大辽基本已完全丧失战斗力,谨慎起见父帅刻意设计了三条撤退路线,不到最后一刻连我都不知道父帅要走哪条路,辽军怎么会那么精准地设伏?我推演过无数次,只能大致推断出有可能的几条撤退的路径,绝不可能精准判断出准确的路线。如果我是辽军,大概会在所有的路上设下伏兵,且不说辽军彼时已经没有如此强大的兵力。且我仔细检查过其他两条路线,包括其他有可能的所有撤退路线上,都没有发现布兵的痕迹。然而,参与平南关之役的所有将士,都已经牺牲了”慕青和双手撑在案几长盯着舆图沉思“我不知道究竟是谁以何种方式传递消息,但我确信一定有人刻意透露了大梁的作战计划和撤退路线,这一切,一定不是巧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