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新丧

    邬清雅提着木桶走过,微微低着头。

    她穿着一身素白色,是还在为她丈夫守孝。

    俗话说,想要俏,一身孝。

    这话在邬清雅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她原本就生的漂亮,十里八乡都知道邬家有个白玉做的、白雪堆成的娃娃,后来这姑娘长大了更是了不得,雪肤黑发,如果提到“漂亮”这个词,大家第一时间都会想到她。

    小时候,如果邬清雅要扮公主,其他人都争着抢着去演侍卫和伙夫。

    但正因为如此,和她同龄的小姑娘都不太愿意跟她玩,久而久之就养成了一副内向的性子。

    原本聚在一起三三两两聊天的村头小伙子眼睛都直了,争着跟她打招呼。

    遇到的大姑娘小媳妇看她的眼神都同情地紧,部分男人的目光却说不出的狎呢暧昧。

    这目光只有看到她身后那道高大清正的身影时才有所收敛。

    他们缩了缩头。

    游策。

    谁小时候没挨过他的拳头?

    现在被那暗含压迫感的目光一扫,心里都直跳跳,哪里还敢乱看?

    吊桶颤颤巍巍坠下去,然后一截雪白的腕子露出来,攥住粗大的麻绳。

    棕与白的鲜明对比看得人心间一跳,喉舌一干。

    她力气小,手腕颤颤巍巍,看着那吊桶摇摇晃晃,仿佛重若千钧。

    “我来。”

    一双大手从她身后越过,拽住那吊绳。

    男人瞥一眼水桶,径直放下去,再提上来,已经是满满一桶水。

    等水上来了,邬清雅三步并作两步走上前去,帮忙灌到自家的木桶里。

    这活计轻省,于是男人便没有阻止,但为了稳住木桶,两人的手一齐放在桶沿,一大一小,不仅肤色对比明显,大小悬殊。

    仿佛对方只要稍稍一动,便可将她的小手完全覆盖住。

    邬清雅悄悄缩了缩手。

    男人仿若不觉,等水哗啦啦倒入木桶里,他就提起水桶径直走在前面。

    邬清雅两手空空地跟在游策身后,也不敢跟得太近,怕被人看见了说闲话。

    无他,这俊俏的大伯哥还没有结婚。

    邬清雅悄悄叹了口气。

    她都变成死了丈夫的寡妇了,游策还是这十里八乡最有名的钻石王老五,黄金单身汉。

    他是一名团级军官,津贴有二百八十元一月。

    因为其中一大半被婆婆王红霞贴补给了自己,所以邬清雅才这么清楚。

    邬清雅暗暗瞟了一眼他的侧颜。

    对方眉峰凌厉,神色淡漠,冷得像是冰窖里刚挖出来的冰,就算是放到太阳底下暴晒个十天十夜,也半点不会融化。

    邬清雅摸了摸自己单薄的手臂,默默离他更远了一些。

    也不知道是什么人才能暖得化他。

    似是察觉到她的打量,清棱棱的黑色眸子望过来,带着十足的压迫感。

    邬清雅赶紧露出一个略带些讨好的笑容。

    她皮肤很白,牙齿也是。

    笑起来,脸上有两个小酒窝。

    像是一只雪白的、毛绒绒的兔子。

    单纯无害得紧。

    游策愣了一下,朝她点了点头,就立刻收回眼。

    两人进了屋,一个穿着樱桃红衬衫、灰黑色长裤的妇人正在地坪里给一个小男孩喂饭。

    那男孩还穿着开裆裤,外面罩着一件深蓝色的罩衫,乖乖张大口,咽下一大口鸡蛋羹,手里还紧紧握着他心爱的木头小蛇,不时晃来晃去。

    这正是邬清雅的孩子,游聪。

    看见有人回来了,小人儿机警地探了探头,等看清进来的人是他妈妈之后,笑得见牙不见眼:“妈、妈妈!”

    可能是男孩语迟的缘故,游聪不喜欢开口说话,现在两岁多一点儿,还只会说些简单的音节。

    还没等扑到邬清雅怀里,他就看到了走在前面的健壮男人,马上就绕了一个大圈,这才抱着邬清雅的腿。

    这还不够,他怯怯地打量着游策,想看又不敢看的样子。

    王红霞哄他:“聪哥儿,叫伯伯。”

    但聪哥儿只抿着唇,黑愣愣的眼珠子盯着对方,就是倔强地不肯叫。

    王红霞无奈:“也不知道是随了谁,这胆小的性子哟!”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邬清雅脸一红,拉着儿子的手都不知道往哪儿藏。

    “没事,过段时间就好了。”游策半点不在意。

    他将水桶里的水倒入水缸,看了看,还没满:“我再去打两桶水来。”说着就出去了。

    看着自己儿子这胆小的样子,邬清雅也没办法。

    孩子就是随她,有点认生。

    “妈,我来喂吧,您先去忙。”邬清雅赶紧把碗接过来。

    王红霞看看天色:“也好,我去找你程婶子说会话。饭在锅里热着,你们早点吃。”

    “好嘞,妈。”邬清雅赶紧应下。

    喂了游聪吃完饭,游策还没有回来。

    邬清雅想着去接一下他,他刚回来,不知道认不认识路。

    把游聪一个人放家里也不放心,邬清雅只好抱着孩子出去。

    走了不长一段路,她就看到了游策的身影。

    “大、大伯哥!”

    她抱着游聪,朝着游策招手。

    夕阳的光打在她的脸上,连脸上细小的绒毛都能看见,她皮肤又白,抱着游聪走了这么久,脸颊微微泛着红,就像是一颗饱满透亮的水蜜桃,轻轻一啜,就能尝到甜蜜的汁水似的。

    “你们怎么出来了?”

    他把水放下,要伸手接过孩子。

    游聪却倔强地抱着邬清雅的脖颈。

    邬清雅笑笑,小声道:“孩子随我,怕生。”

    孩子养得好,抱起来也有二三十斤重,邬清雅先是跟在游策身后,慢慢就跟不动了。

    邬清雅擦了擦汗。

    六月太热,衣服不透气,牢牢粘在她身上,显得曲线玲珑。

    “来,伯伯抱。”游策把水放下,转过身来,对着游聪说道。

    这次他多了些耐心,解释道:“你太重了,妈妈抱不动你,伯伯把你抱回去好不好?或者坐我肩膀上骑大马,都行。”

    这次游聪犹豫了一下,看了看邬清雅额头上的汗珠,才不情不愿地对着游策张开了手。

    他的大手像是铁钳一样单手扣住游聪,又微微下蹲,去提了一桶水,跟邬清雅嘱咐道:“这桶水就先放这,等下我再来拿。”

    游聪抱着他的脖颈,乖乖趴在他肩膀上,小小一团看起来可爱极了。

    明明是出来帮忙的,怎么好让他再跑一趟?

    邬清雅站在原地咬咬牙,提着那大木桶就走。

    太阳毒,她身板又小,平常都是打半桶水,走走停停提回家,今天游策打了满满一桶,稍微晃动一下,水就会满得溢出来。

    邬清雅逞强,但根本提不了多远。

    “水太重,你提不动。”

    返程的男人似乎有些无奈,他快步追了上来,看邬清雅又要去提水,干脆攥住了她的手腕。

    虽然一触即分,但她皮子养得嫩,一箍就是一道红痕。

    他态度强硬,她也不好再争。

    邬清雅往游策身上瞟了一眼,低头应了一声,松开了手。

    然后在他转身之后悄悄甩了甩。

    好痛。

    邬清雅默默跟在他后面,偶尔抬头看一眼。

    走在前面的游策肌肉线条流畅漂亮,挽起袖口,还能隐隐看到小臂处的青筋,单手提着木桶,身型晃都不晃一下。

    要是游志在,他肯定也能像他大哥一样贴心吧。

    邬清雅不由得想,要是游志没死该多好。

    想着想着,不由得又落下泪来。

    游志是他的丈夫,也是游策唯一的弟弟。

    当时游家来提亲的时候,她虽然纳闷哥哥还没娶妻就给弟弟说亲,但她也同意了。

    何况游志长得好看,还十分殷勤,嘴甜会哄人,别说邬清雅,这一片的姑娘们大半都挺喜欢他。

    当初他们也过了一段蜜里调油的小日子,但游志不甘平凡,志向远大,还没过几个月,他就收拾了行囊,说要去京市发展。

    京市,是游策在的地方。

    游策津贴高,能赚钱,游志不愿在村里被人说闲话,挣死工分,他说他也要去实现自己的理想抱负。

    这一去,竟然就是三年。

    而她从怀孕到生产,再到现在收到游志的死讯,竟再也没见过他第二面。

    回忆总是会舍弃坏的,美化好的,三年过去,邬清雅只觉得他丈夫哪哪儿都好,但就是命短。

    怎么就突然死了呢?连跟骨头都没看见。

    虽然收到这个消息已经十多天了,但她还是有点缓不过神来。

    等游策把水桶安置好,他看见的就是微微侧过头去,眼眶红红的邬清雅。

    游策不由得沉默了。

    他不知道该说什么,于是走到一旁去洗手。

    邬清雅赶紧把眼泪擦干净。

    她倒是不知道游策看见了自己那没用且脆弱的样子没有。

    但看见了也没关系,游策又不会在家待多久。

    这次他休的是探亲假,最多一个月,也就离开了。

    他们本来就不熟,这十天半个月相处就已经是极限了。

新书推荐: 现世空桑 崩铁,但星神rpg 都玩攻略游戏了,当然要全收集 攻略男主,但十三个 [查理九世] 那些年,无尽夏 白玉簪 [名柯]酒厂的柯学恋爱物语 救王子前,采了三朵野花[西幻] 作死计划又双叒被打断了 救世,从拴好疯批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