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

    气势雄伟的大殿内,一男一女正在说话,看样子很是高深。

    年轻男人率先开口朝身侧的少女道:

    “阿音,你已经十七岁了。”

    少女快速接下这一句有漏洞的话:

    “我才十六。”

    “也差不多了。”

    宋星柏摆摆手让少女不要在意那么多细节。

    “宋星柏你今天在这里杵一天装逼,把我喊过来就是为了告诉我你记错了我的年龄?”

    “你到底想干嘛啊?”

    宋映月警惕地看着要对自己图谋不轨的亲哥,心里缓缓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十六岁啊,正是适合闯荡江湖的年纪。”

    宋映月前半辈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人生理想就是睡觉吃饭,就算死也要死在家里的床上。

    闻言,她立马换成一幅恭恭敬敬的模样,格外狗腿:

    “阿音年纪还小,想陪在兄长身边。”

    “兄长你一直以来身子都不大好,又要一个人管理让尘,实在是辛苦,做姊妹的那当然得体恤兄长,不能弃兄长于不顾对不对。”

    宋映月发誓这是她这辈子发出过的最古怪的声音。她用自己这辈子最软最恶心造作的声音讨好她哥,殊不知她哥根本不吃撒娇无理取闹这一套。

    然后,宋映月就被不留情面的丢出了让尘院的大门。

    让尘院是当今公认的天下第一江湖门派,分为外院和内院,内院又叫做“辞盈院”,辞盈院和外院都由宋映月的哥哥宋星柏管理。刚刚宋映月就是从内院大殿被扔到外院的大门外的。

    宋映月还沉浸在被亲哥丢出来的悲伤氛围中,就看见大门重新打开,宋映月的眼底浮现了一丝微弱的希望,这是对回家的渴望。

    然后,一把剑就被丢了出来,和宋映月被丢出来时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宋映月:“……”

    有宋映月在前就有她的剑在后。

    看着剑,宋映月生出一种“同是天涯沦落人”的命苦感。

    宋映月不想闯荡江湖,宋映月的人生最高理想就是一辈子呆在让尘院里不出来,有这么难吗?

    为什么就一定要闯荡江湖,不闯这个江湖又不会怎么样,这不是没苦硬吃,没事找事吗?

    宋映月想不开也看不开。

    可怜自己有家不能回,爹死娘不在!苍天饶过谁啊!

    看着眼前的大门除了刚刚的动静没有要打开的意思,宋映月终于死心,她深深吸进几口气,最后全部化为一声怒哄: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宋星柏你给我等着!”

    “我还会回来的!”

    “呵。”

    宋星柏听力非人,他冷酷地笑了一声,根本不把宋映月放在眼里。

    宋映月不可能知道宋星柏是什么反应,她看向天边,想了无数个问题后才回过神,拍拍屁股站起来,用力跺了跺发麻的脚,轻蔑地看了让尘院最后一眼,昂着头离开了。

    宋映月是怎么气势汹汹离开的,就是怎么夹着尾巴灰溜溜回来的,她刚刚猛的想起,自己并没有带银子在身上。

    大门还是没人守着,门外萧条破败(萧条是真,宋映月视角破败是假。),唯一变化的是,宋映月刚刚坐过的地方多了一个锦囊,宋映月一个箭步冲上前拿起锦囊打开一看,里面只有孤零零的一张纸条,上面写着“没钱”两个大字,极其潦草嚣张,是宋星柏的手笔了。

    宋映月看着上面嚣张的的两个字,感觉一阵眩晕。

    没事,办法总比困难多。

    让尘院狗洞还是有一两个的。

    再不济,宋映月还可以翻墙。大门就有一个被野草遮掩的狗洞,就近原则先爬狗洞。

    绝不是因为宋映月懒得爬墙!

    宋映月猫着腰,鬼鬼祟祟的小跑到大门旁,扒拉开野草,露出满意的笑。

    很好,宋星柏依旧扣的很有水准。狗洞明显已经存在很久了,据说是上一届的弟子和别人打架一拳锤出来的,比宋映月的年龄还大。

    潜入让尘计划,开始!

    宋映月回去就是想拿点值钱的东西,刚刚豪言壮语都放出去了,这个江湖她肯定会闯。

    宋映月一言,驷马难追!

    费力爬过缩了水的狗洞,宋映月抬头看向外院极其宏伟的大殿。眼睛很亮,比黑夜的星辰还亮。

    她双手撑地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哼着小曲心情很好的向辞盈院走。

    大殿内

    “院长,不用管小姐吗?她刚刚从......狗洞爬进来了......”

    巡逻的弟子向宋星柏汇报情况。

    “别管她,她答应的事不会食言的。”

    “那,金陵暗桩的叛徒真的要让小姐去解决吗?她毕竟......”

    宋星柏都没听完直接打断那个弟子的话:

    “她是我的妹妹,天下第一宋星柏唯一的姊妹,她有这个能力。”

    “阿音长大了,迟早有一天会自己离开我的,还是早点让她独立吧。她毕竟还是让尘未来的二把手,现在空有一个‘副院长’的头衔,没有与之匹配的手段,我怕她受到更让人难受的伤害。”

    比身体上的伤害更难受的是小人在背后闲言碎语的中伤。

    “小姐机敏,此次历练归来肯定会比现在更优秀。”

    “嗯,现在只希望她,诸事顺利。”

    被寄予厚望的“二把手”宋映月正在思考怎样才能拿更多的宝贝。

    她挑了个“折中”的办法。她的“好兄长”宋星柏有一枚能够调度全国各地让尘院暗桩与据点资产的印章,就放在书房墙上的暗格里。

    据她刚刚对大殿情况细致的观察来看,宋星柏是一时半会儿不会去书房了。

    于是乎,宋映月大摇大摆的去了大殿旁边的书房。

    她轻车熟路的扣开墙壁上的格子,摸到了一个冰凉但质地很温润的玉章。放在手上掂了掂,这才小心翼翼的放进刚刚宋星柏给的锦囊里,露出了戏台上白脸才有的笑。

    宋映月悄无声息的出了书房,又去膳房顺了几只荷叶鸡,这才满意离开。

    钱的问题解决了,但宋星柏知道后肯定会勃然大怒,说不定会掘地三尺把宋映月给抓回来打一顿。

    闯荡江湖的第一关就是她亲哥这尊大佛。

    唉,闯荡江湖能够顺利活下来的希望渺茫。

    宋映月不愿意闯荡江湖的原因有二:一是觉得自己的实力在众多武林高手面前完全不够看,二是因为累,她真的想要一辈子待在让尘院吃喝玩乐,结果现在只能感慨世事变化。

    仰头望月,气氛又沉重起来。

    不知是不是心境的变化,宋映月感觉吹向她的风都格外萧条。

    在自家大气的门口转了两圈,她突然发现自己家门外的景象已经和从前大不相同,父母在时,不仅是让尘院内,连让尘院所在的那座山都是欣欣向荣、枝繁叶茂的,如今宋星柏扛起了重担,忙前忙后,连宋映月都没办法事事顾及,更别说让他打理山上的花草树木了。

    宋映月心里一动,她大概猜到宋星柏想锻炼她了,宋星柏大概是害怕他一个人掌管让尘院会失败。

    宋映月也不想看到父母还有祖祖辈辈几代的心血就败在他们这一辈手上,她终是轻叹了一口气,认命地拿起剑走下山。

    俗话说得好:最危险的地方就最安全。距离宋映月被赶出家门一个月后,宋映月因为顺走了玉章的原因,在山下的酒楼找了一个小二的活计干。

    嘿嘿,宋星柏绝对想不到她会在山下的酒楼做工。

    本来酒楼掌柜的还看她细皮嫩肉,以为她是哪个没落大户出来的小姐,会做不好活,见宋映月勤勤恳恳干了一个月还特别会说话,掌柜的看她是越来越喜欢,还要做媒把家里的侄子介绍给她,宋映月委婉表达拒绝后,提出了离开。

    “你做事细心,又会说话,为啥要走啊?你放心,我们背靠江湖第一门派让尘院,是绝对不会被打压欺负的。”

    “我们万东楼包吃包住,一个月能还能拿到二十两银子,未来一片光明啊!我最近还打算和东家说向外拓展业务,为啥要走啊?

    而且你放心,万东楼总楼虽然在明城,但我们东家足迹遍布天下啊!向外的话我就推荐你去当个二把手,这待遇可好着呢!”

    待遇是很好,但是钱这种东西,她宋映月也不缺啊!

    而且她从前在让尘院账房里看到了万东楼的账簿,这万东楼,就是她家的啊!真的没必要。

    宋映月随便编了一个理由,她在山脚逗留了一月,起初在选在这干活就是因为人多消息多,还能顺便赚点钱,现在消息打听的差不多了,还赚够了前往下一个地方的钱,她没意义还留在这,更何况......

    再留在这会被一直介绍“青年才俊”,可是她才十六啊!她还这么年轻,可不要嫁给那些各有“特色”的男的呢。

    最终掌柜的还是同意了她离开,为表不舍,还贴心的给她准备了路上的盘缠,宋映月知道的时候激动握住了酒楼掌柜的手,差点要哭出来。

    世上好人真多!

    宋映月低头连说了好几个“谢谢”,生怕掌柜的看见她眼里快溢出的激动泪水。

    离开酒楼后,宋映月跑去去顺了一匹让尘院的马。牵着马离开时,回头看了一眼她从小长大的地方,释然一笑,离开了这个地方。

    再见了明城。

    衣袂纷飞,着青衣的俏皮少女牵着她的白马,迎着夏日晚风,向着江湖、向着未来而行。

    宋映月打算去金陵,金陵自几百年前起一直是一块风水宝地,南水国的商道和官道都有经过,也一直是黑白两道通吃的地方,宋星柏说是让她闯江湖,实际上并没有给她一个明确的目标让她干什么。

    距离她离开的明城大概十几里远的地方,遇到了一个支在路边的茶摊,摊主正在唱着一首曲子,原本应当婉转的曲子变成有点粗犷豪迈的西北山歌,但宋映月还是听出来了,这只曲子她的母亲在她小的时候经常唱给她听。

    《琵琶行》,虽然是乐楼里常见的曲子,但是由她母亲编的这首又和外边的不太一样,更加婉转哀怨。

    宋映月第一次在路上停下来。她就知道宋星柏不会连个目标都不给她就让她闯荡江湖,肯定是有活儿派给她。

    摊主细细看她一眼,大笑一声:

    “没想到在这种穷乡僻壤的地方竟然能见到大户人家里独自出门的小姐。”

    这林子位于让尘院地界和其他门派地界的交界处,表面上太平,实际上暗流涌动。

    这么关键的位置,宋星柏不会放心的。这应该是一个小暗桩,连据点都算不上。

    宋映月也不惊讶他知道自己是谁,点了点头,开口对上:

    “是准备去南边白山黑水的地方玩呢!”

    南边可没有北边那般的白山黑水,所以宋映月指的是南边黑白两道通吃的地方——金陵。

    “那可是个好地方,我这曲子就是从那里最大的乐楼学来的。”

    宋映月也没想到宋清柏让她去的和她要去的地方一样。

    她轻轻挑眉,自己许久没出过门,宋星柏竟然将这曲子做据点暗号,现在人人都会唱,也不知道做接头暗号意义何在。

    “这样吗?那最大的乐楼就是我家的呀。我们真有缘分。”

    看着面前眼睛发光的少女,摊主怔了下,如果不是正在和宋映月对暗号,他真要以为这个二把手是个天真无邪的娇娇儿了。

    但他还有作为暗桩接头人的自觉,只反应慢了一点,便立刻接到:

    “那可要好好视察一番,据说那乐楼本是有自己独一套的方法,结果被人学了去呢。”

    宋映月终于明白宋星柏要怎么个锻炼法,院里出了叛徒这件事宋星柏早就知道,需要一个在院里有威慑力的人前去铲除,派她去也没错,在让尘院里除了宋星柏就属她地位最高而且清闲,顺便还可以锻炼她的管理能力,简直一举多得。

    “可我只是一个刚刚及笄的弱女子,很是柔弱,恐怕不能服众。”

    听到这摊主才露出迟疑的神色,似乎陷入了什么久远的回忆里。

    宋映月还以为宋星柏犹豫了,知道她看见摊主嘴唇动了动,好像是在斟酌措辞。

    最终全部化为一句语气微弱的疑问:

    “小姐你柔弱......?”

    “......”

    摊主说出这话时连称呼都忘了改,宋映月却皱紧眉头,她难道不是很垃圾吗?她连宋星柏那个只知道耍阴招的废物都打不过。

    她摆摆手示意跳过这个话题,摊主才反应过来,交给宋映月一块巴掌大的令牌,正面刻着山茶和“辞盈”两个极其端正的字,背面则刻着让尘院的标志和“二院长”几个明显带着羞辱意味的字,这是什么意思?说她二?

    宋映月没办法,平复好心情,点了点头,刚准备起身离开,摊主就又叫住她,还说要送她一个礼物。

    摊主拿出一个哨子,轻轻吹了下,接着一声直冲天灵盖的声音在他们驻足的上空响起,一只白中混杂着黑毛的鸟俯冲下来,稳稳站在了摊主手上。

    一只看起来被养的很好的冰原白头鹰。

    很漂亮,但养起来极其困难。

    宋星柏这是要给她本就不平坦的路上的增加磨难啊。

    “这鸟老是在我的摊上大小便,姑娘你既然要去南边就把它带上吧。”

    你嫌麻烦为什么要我带它走?我不会嫌麻烦吗?

    “小姐啊,南边有富商对这鸟极其喜欢,可以卖个好价钱呢!”

    宋映月听到这话才稍稍高兴了些,反正养鸟的人力物力她总能找到人出。

    摊主一边递给宋映月一只骨笛,一边悄悄打量宋映月的脸色,见她一脸平静(实际想着早点把鸟卖出去赚笔大的),觉得她应该已经知道了宋星柏把她的行踪传播出去的消息,就咽下了到嘴边的话,默默看着宋映月离开,心想:小姐人那么好,院长为什么要送他亲妹妹去死?摊主转念又想:小姐毕竟是院长的妹妹,院长可是天下第一,平常两人打的不分伯仲,小姐的实力不容小觑,倒也没那么容易死。

    随后用一种坚定的眼神看向宋映月,眼里写满了:“我相信你,你一定行。”

    宋映月早就背过身去,没看见摊主复杂多变的神色。

    此去路漫漫,希望小姐能顺利。

    宋映月不知道,她这一去,被所有人寄予着期望,更不知道,长路漫漫,她最初的理想终是消散在时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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