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十八还是不可避免地在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射到沈揽茝的窗台时到达了，而此时时钟已经指向了七点整，距离考试开始还有一个半小时。
厨房似乎在六点整就早早开始了锅碗瓢盆的忙碌，煤气点燃的声音，水沸腾的声音，刀碰到砧板的敲击声混合在一起，像一副极其普通的生活交响曲。
沈揽茝坐在床上，伸展双臂，扭动腰部，让身体的各个部位逐渐苏醒，修长笔直的双腿让沈揽茝看上去像是一条美人鱼在优雅地舞动着自己的鱼尾。
沈揽茝看了眼精心照料的高砂芙蓉葵，发现它还是那么一如既往的有精气神，而且又新开了几朵花。不得不说，高砂芙蓉葵简直世界上最好养的花，小巧精致极具观赏性的同时又拥有坚韧的生命力，整个夏天都因为它的存在而熠熠生辉。
“嗡嗡嗡——”手机发出的声音转移了沈揽茝的注意力，上面显示有微信未读消息。沈揽茝点进去一看，是何庚。
看到何庚发来的消息，沈揽茝的双眼不禁因为愉悦轻轻地眨了几下，长长的睫毛在眼皮的带动下显得十分诱人，为本就眼尾微微上挑的双眼增添了几分魅力。
何庚发来的消息是和昨天的电影约定有关，只不过发送时间是凌晨两点，那个时间段的沈揽茝正在窗外银月的陪伴下酣睡。
何庚——明天下午六点半的场，地址我发你了，你下考后直接去，很快的。
沈揽茝回复——好，傍晚见，祝我考试好运。
其实沈揽茝看到何庚的发送时间时，心里也不由地一震，毕竟凌晨两点钟的时间对于大部分人来说都太晚了，尽管现在是暑假。就算在假期来临之前何庚和他说要每天玩到疯才会睡觉，但是向来作息规律的沈揽茝还是对于何庚这种熬夜的行为感到惊讶。最令沈揽茝震惊的还是每次不论何庚搞到多晚，第二天的皮肤状态都特别完美，就这一点，沈揽茝一直怀疑何庚是外星人，或者是接受过基因改造的变种人。
没等沈揽茝思考完何庚的奇异之处，沈娟就已经在门口叫他快些洗漱，准备上餐桌。沈揽茝简单地回复了一句知道，很快就去了洗漱台。
试了这么多天的成人牙膏，沈揽茝承认自己其实很讨厌成人牙膏刷起来时的糟糕感觉，但是沈娟总是说上高中了怎么还能像初中一样不懂事用橙子味的儿童牙膏。
其实儿童牙膏也没什么不好的，就算用一辈子也不会怎样，沈揽茝心想。
思考完牙膏的问题，沈揽茝差不多就准备下楼了。
七月流火的时节真不是开玩笑的，没有安装中央空调的一楼像极了一个大蒸笼，不正对着风扇超过一分钟额头和后背就会沁满汗水，沈揽茝感觉自己是一个即将被烤熟的荞麦面包，他赶快奔向了餐厅，那里有两把风扇。
舟承和沈娟在十多分钟前就上餐桌了，不过两人似乎都没怎么动早餐，应该是在等家里的两个准高中生。
沈揽茝缓缓地坐在了两人的对面，简约风格的餐桌充满了现代感，上面银白色的纹理勾勒出工人打造时的一丝不苟和客人选择时的独到眼光。虽然不知道这套家具究竟是什么牌子，但是沈揽茝没想到舟承的想法和审美竟然还和现在很多年轻人保持一致，这对于大部分到中年就产生了很多奇怪爱好的男人来说还是很难得的——比如说有些中年男士热爱在年轻人一代中不怎么受喜爱的红木家具。
感慨完舟承的审美，沈揽茝才开始吃早饭。在所有的广式早茶中，沈揽茝最钟爱的大概就是水晶虾饺，尤其沈娟做的——富有嚼劲的外皮，光滑的油泽看上去真的像极了闪闪发光的钻石，每次沈娟都把火候把握得恰到好处，这样做出来的外皮既不会因为过于柔软而轻触即破，也不会需要过分的用力。当然，水晶虾饺最重要的还是里面的虾馅，沈揽茝觉得每个人都会被那像一个个小宝宝似的醇厚肉馅给征服，当它们在嘴中被咬破的时刻简直是现实版的琼浆玉液。
此时摆在餐桌上的虾饺让沈揽茝食欲大涨，一连吃了四五个，沈娟看他吃得太急，忍不住出声提醒：“揽茝，别吃太快了，小心烫到舌头，而且轻飏还没下来呢，你就一个人全吃光了。”
沈揽茝听到这句话才稍微收敛了一点。
说曹操，曹操到，舟轻飏也来到了餐桌边，他扫视了眼餐桌，发现整个长方形的餐桌周围就摆了四张凳子，舟承和沈娟已经坐了左边的两个，还剩下一个就在沈揽茝的旁边，他只好不情不愿地走了过去，稍微把凳子拉开了点距离才坐下。
沈娟和舟承确实是为这顿早饭下了狠功夫的，两个准高中生全程没有提出一点改进意见，沈娟和舟承不由得相视一笑。但是时间已经等不及他们两个人这么慢慢的吃了，舟承出声：“对面两位吃快点啊，你们距离考试开始只有半小时了，现在还在家里，虽然开车过去只要十五分钟，但是也容不得你们磨蹭了，收拾收拾，快点吃完，准备出门，我先去车库里把车开出来。”
舟承说完就出门了。等到四个人都上车时沈揽茝忍不住问：“舟叔叔，为什么今天你们送我们？”在沈揽茝的印象里，舟承和沈娟都是那种极度热爱工作的人，两人的卧房里都摆满了工作文件。
没等舟承回答，沈娟就先发话了：“过了这阵子以后就很忙了，现在不珍惜，以后没机会了。我可不想以后老年的时候想不起任何关于你和轻飏的高中往事。”
趁着话匣被打开，沈揽茝也赶紧向沈娟介绍了今晚他的计划：“妈，我今晚想去和何庚看电影，还叫了几个初中同学，可以吗？”
听到经常呆在家的儿子突然提出要求想和朋友出去玩，沈娟当然不会阻止这个让沈揽茝出门社交的好机会。但她还是对另外几个孩子有点担忧，倒不是担心他们品行或者思想不端，只是……沈娟没有想完，就直接问了出来：“是在深圳看吗？虽然现在轻轨很方便，但是如果他们晚上要回去的话，我还是觉得有点危险的。”
“不危险，他们有些人已经订好酒店了，打算最近在深圳玩几天。本来还想叫哥来的，但是他应该不想在别的城市过夜，顾……爸会担心的。”沈揽茝后知后觉得发现自己多说了。每次他提起过去的事，尤其是他亲哥的时候，沈娟总是免不了心情低落，此刻沈娟就没有再回话，只是耷拉着脑袋，就连舟承都察觉到了气氛的不对劲。虽然舟承没有过多了解沈娟的上一段婚姻，但两人接触的那段时间里，每次沈娟提起她的另一个儿子时，她总是心情不佳，脸上的心情掺杂了幽怨和若有若无的后悔。出于缓和气氛，舟承直接替沈娟答应了沈揽茝的请求，“看电影可以的，小茝，不过早点回家就是了。”说完爱抚地拍了拍沈娟的后背，沈娟这才好了一点：“嗯，揽茝，你去吧，玩得开心。”
说着说着也就到学校了，虽然早就在网络视频里见过深圳中学的样貌，但沈揽茝此刻还是被眼前充满科技感和自由气息的校园震撼到了。
“轻飏，你在三十三考场，揽茝，你在三十四考场，你们快进去吧，老师要开始了。”沈娟和舟承催促完就走了，还留下了一句坏消息：“今天你们的晚饭恐怕要自己解决了，我们要去出个差，大概要明天晚上回。”
沈揽茝点头示意一下之后，就转身大跨步进了校园，直奔自己的考场。教室整体上还算宽敞明亮，比起初中高了不止一个档次。沈揽茝缓缓从手提袋里拿出要用的文具和资料，准备最后再复习一遍《琵琶行》应对默写。
但是他翻了许久都没有翻出填选择题的填涂铅笔，就连其他的普通铅笔也找不出一支。他这才猛地想起他把所有的铅笔单独放到一个盒子里了，而他早晨的时候忘记从里面抽出一支。
怎么办呢……
这整个教室也没有沈揽茝认识的人，初中同班的同学中没有人以后会在这个学校上高中，就算有，沈揽茝也不知道去哪个考场找。距离考试开始没多少时间了，出去买肯定是来不及了。
向周围的人借吗？这似乎是一个不错的法子，但是沈揽茝很久没有主动社交过了，连今晚去和他看电影的人全都是他认识的，且关系还不错，他非常害怕。
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说得就是现在着急的沈揽茝。
“对了，沈娟不是说舟轻飏就在隔壁考场吗，或许我可以去找他，起码是聊过几句的……”心想不如行动，沈揽茝下一秒脚踩风火轮似的飞快地奔向隔壁考场。
看到舟轻飏正安静地坐在位置上看书，沈揽茝竟然有了几分庆幸，或许是上一次糟糕的买排骨经历让沈揽茝在主观上认为舟轻飏还是挺可靠的。
他慢慢地踱步过去，快走近的时候，舟轻飏突然把书放在桌上，抬起了眼睛，而沈揽茝此刻也正在看向舟轻飏，两人的视线在空中猝不及防地相撞。
发展和设想中的不太一样，沈揽茝顿住了脚步，好像扎根在原地的木头，但他的双眼还是看着舟轻飏。
“这好像，不是你的考场。”舟轻飏出声打破尴尬，清冷悦耳的音色不禁让沈揽茝联想到《琵琶行》中的银瓶乍破水浆迸和四弦一声如裂帛，原来真的有人说话像琵琶演奏那样动人心魄，虽然话里的内容并不那么有人情味。
沈揽茝回答说：“你……你有自动铅笔吗，填答题卡的那种，我忘记带了。”
舟轻飏听完烦躁地挑了下眉，犀利的眼神看向沈揽茝，好像一个审判者：“铅笔不带也别考试了，回去吧。”
似乎是觉得嘲讽不够，舟轻飏又接着挖苦了一句：“还有，原来你不是结巴。”
这两句话轻飘飘地从舟轻飏的口中说出，却直接把沈揽茝从里到外都点燃了，沈揽茝愤懑地瞪了他一眼，然后就气冲冲地转身离开了，嘴上还嘟囔着：“真是白瞎了这么好听的声音，等着以后被打死吧，这种人一辈子也找不到对象！”
回到自己的考场后，沈揽茝气不过，心想用黑笔填，就用黑笔填，搞得老子没个自动铅笔还不能考试样的。
怀抱着这份怨恨的心情直到考试开始，监考老师一进来就大声对下面的人说：“十六座位的同学上来拿自动铅笔，门外有个同学托我给你。”
十六？沈揽茝发觉这不是自己的座位号吗。他站起身，走到讲桌旁，接下了监考老师递给他的自动铅笔。
这个舟轻飏也真是的，刚刚就不肯给他，还多花功夫看教室外的座位号，真是搞不懂这种人，不过沈揽茝对于这个最终的结果还是挺满意的。
第一堂考的是语文，卷子整体难度不算大，还重点考了沈揽茝复习过的《琵琶行》，沈揽茝写艺术手法分析题的时候连写字速度都比平常快了一倍。
一整天过后，除了没有复习的那几门课全考连蒙带猜之后，其他几门科目沈揽茝都自觉考的不错。
时间已经到五点了，窗外依旧是烈阳高照，沈揽茝收拾完物品，听完广播的通知，心里开始期待接下来的电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