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星辞死了，死在了那个盛夏。

    梧桐树上的蝉发出有些刺耳的鸣声，为那个平凡的少年送上一曲并不算和谐的挽歌。

    警局外，刚做完笔录的程遥独自在路边站着，微凉的晚风吹起了他的衣角，风的方向，正是家的方向，他不记得自己上一次如此孤独是在什么时候，或许是初一？还是四五年级？自从遇见了奶奶和楚星辞，他就再也不是那个害死父母的“小灾星”而是这个小家中的一员。

    奶奶是在程遥三岁时才找到他的。当时的程遥又矮又瘦，脸上满是污泥，看上去还没有福利院院长女儿养的一只两个月的小猫崽结实。

    大约是四五年级时，奶奶病重程遥被送到一个远方亲戚家借住，他睡了四个月大理石地板。地板很硬，也很凉，几乎要把他融进孤寂的夜里。皎洁的月色是他所见到最美的事物，是漫漫长夜中唯一的光明与夜赎。

    他想：或许世界上最好的人，也和月光一样柔和，明亮。

    直到初二那年，班上来了个转校生，叫楚星辞。楚星辞是那种很乖的长相，肤色白暂，一双桃花眼像小鹿一样灵动，星辰一样明亮。

    “呜——”一阵汽车鸣笛传来，程遥被这声音从回忆中唤醒。他低头看了眼手机：已经九点半了。他活动了一下麻木的腿脚，回到了那个空无一人的小家。

    夜晚，程遥在床上辗转反侧，和楚星辞的一幕幕走马般浮现在眼前。床头的小柜上摆着一张照片，照片上的程遥一手揽着楚星辞，一手比耶，楚星辞也做着相同的动作，两人都笑得无比灿烂，

    那是他们第一次起去海边时拍的。

    程遥拿起照片，抚摸着楚星辞的脸，像曾经千万次的抚摸一样。

    “小星星，晚安、”

    一夜无眠。

    凌晨四点，程遥把楚星辞房间的门打开一条缝，准备趁他没起先把昨天没备的成绩给查了。刚一进屋，程遥看着整齐的床单，齐整的毯子，晃忽间，竟觉得有些不真实。

    是啊，楚星辞走了，前天晚上就走了。

    耽搁了许久，程遥终是把险些被忘却的成绩查了。

    他的分够上A大了。

    程遥想找人分享这份喜悦，他转头望向并不存在的楚星辞：“小星星，我终于可以和你一起去A市了！”

    哦，对了，你已经不在了。

    程遥颤抖着翻出楚星辞的证件，输入个人信息，焦急的等待着。

    702分，A大法学系稳了。

    就差一点，我们就能同校了，我们就能去A市一起开启新的生活了。

    差一点，就能把你和奶奶一起带去了……

    如果那天晚上，楚星辞和他住在一起，一切是不是就会有不同？

    下午，程遥接了一通电话。

    “程哥，小楚和你考上哪个学校了？我分够A大了！”电话一接通，对面激动的声音就迫不及待地从听筒传出，那种快活情绪几乎要隔着屏幕溅到程遥的脸上，“你们在哪？我打车去带你们吃顿好的。”

    似乎是感觉到程遥的沉默，对面消停了一会：“程哥，发生什么了，怎么这么沉默？”

    “陈一鸣，我还有事，饭局就先不去了。”

    电话里头似乎不只陈一鸣一个人，另一个说话语调有些浪荡的声音传来：“程哥不来，也别拉着我们家小楚不让来啊。”

    程遥似乎想说什么，但话到嘴边只剩下两个字：“没有。”

    “你今天怎么跟木头似的——哎呦！！”声音突然被打断，似乎是那人被敲了一下。“周天泽，别胡闹。”陈一鸣劝道，“程哥，先把小楚给带过来，有啥事咱一起商量解决。”

    “带不回来了，楚星辞不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