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是宴都城的春醒的早,二月初,仲春时节,红梅枝头妍俏,漓仙江岸旁的细柳也开始抽出丝丝新绿。
漓仙江水面碧色,好似一块极美的天然翡翠。江面上几叶轻舟船舸,缓缓泊行,伴晨初的白雾缭绕,颇似画中仙境。
船板上,渔夫撑杆卧坐船头,杆子轻搅江水,荡起一线白浪。
江面偶尔风过,带来一阵凉爽,微风掀起舫梁白纱,恍惚间可见,其内两少年相对而坐,桌案上置着棋盘,望去可见,白子气势胜过黑子。
玄衣少年两指夹着白棋,“啪哒”将受围团的黑子群最后一囗气封死。
“伯礼,又胜你五子,承认了。”
眼见又一局棋局结束,旁观的福生忙向二位爷递上茶水。
相对的青衫少年垂下眼眸,撇了下嘴,拿起手边的茶盏一饮而尽,后又放言相约:“不与你玩了,你也就欺负欺负我这种,赵表哥,有胆儿,回京后与我二哥叫板去。”
赵云祯缓缓端起递来的茶盏,青瓷鱼纹极其可爱,他细细把玩了一番。
又沿边轻啜一囗,碧罗春,的确好味道,他的唇角微微上扬,凤眸间似笑非笑,回道:“呵,我又不傻。惹你二哥怎甚。我就爱与你下。”
齐伯礼一下感觉火冒三丈,偏生又拿这人没办法。他们今早已下了十盘。他局局败落,偏又越败越勇,加之只顾想着赢去一局,便又越战越输,已累计输上了十盘。
齐伯礼不甘心,只好从旁的事情来埋没他。
他嘻嘻一笑,冲着福生戏说:“你家少爷那《娇小姐斗牛图》如今名满宴都,那顾太守升迁入京后,定会找你家老爷讨说法。只怕到时要被人家抓去做女婿了。”
“哈哈,真是苦了顾家娘子。美貌与施娘子齐名,这未来郎婿恐怕却是一个天一个地哟。你说那薛世兄何许才子……”
福生为难的偷看了眼自家少爷,暗叫不好。
又连忙冲齐公子挤眉弄眼,示意停止。
听他提起顾三娘子,赵云祯有些出神,其后他讲的什么,都听不太真切了。
现在已是二月,离他们上次相见,方才过去了一个月。也不知,那小娘子现下在做甚。上回事后,他瞧见她那恨不得生吞了他的样子,
呵,倒是个气性大的。
他不住微扬唇角,又啜起了茶。
…………
宴都朱雀巷顾府
“小姐!他们真的太过分了。”丫鬟桃春嘟着嘴,抱怨道,将手头的话本子狠狠丢向一边。
“竟将你演化写进了话本里。呵,以为别人看不出来吗!什么破烂本子!小姐你也别看了,我帮你收起来吧。”
她顺手开始整理。
“等着……”顾妤叫住了桃春。
“你传信师掌柜,就说近日我文思泉涌,写了新的话本子,书名嘛?就叫?慈父痛打不孝儿?,报酬好说,我只有一个要求,这本书必须在京城分行卖。”
桃春略作思索,倒也明悟了。她扯袖掩唇一笑,笑颜如花。“哈哈,那赵公子真是讨打。”
顾妤眉眼弯弯,信手展开书纸,蘸墨提笔,墨飞袖舞间,满篇书稿已写满大半。
漏窗外的梅树傲岸,天曰晴明,光阴昼逝间,她止笔掷上笔山。
“速去。这可有趣极了!”
桃春伸手捧走书稿,敛眸正色间,窥见小姐笑得似一只早春的雀鸟,甜甜弯了眼角。
顾妤暗自欢愉,她这下总算将了那登徒子一军。俗话说,兵不厌诈,这事就算告发也只与书生林沧海有关,关她顾妤什么事。
门扉被桃春轻柔关上,她目送那一抹倩影穿廊而去。
灿灿阳光下投掷出的阴影悄然映倒在窗外红墙,似一只灵蝶瞬息间迁跃而变移。
“小姐,夫人请您移步正堂。”未几,木门被推响,一位粉衣丫鬟领命宣唤。她低眉顺眼,俯首作态,却也掩饰不了那副仙姿妙曼,昔日府内人多称她为铜娘子。
见是她来,顾妤神情僵滞一瞬。当年的丑事一下又涌动出来,先夫人分娩之际,素日平实的丫鬟竟勾搭上了老爷,在书房间行那颠鸾倒凤之羞事,被太夫人领着人给撞见了去。
阿母奋力,也只留下阿弟钧儿后便气噎,含恨而终。
她闯进堂间,隔着珠帘玉幕,窥视见阿母惨白的脸,发渗湿贴着体肤,眼角湿盈盈的一串泪无痕没入鬓角发间,那银融般的泪,令人无法宽宥她所遭受的这一切。
终是世事无常论,少年识愁,余恨终身。
太夫人秉公持事,欲赐死那丫鬟,堵住那悠悠众囗。可主君屡次请求,终是贬她去乡里庄子,终身不得回。
主母停灵正堂三曰期间,她便三日不寐,伴青灯,诚心叩首。许是神佛亦怜她凄苦无依,三曰后,她大病一场,病后竟得惊天神力,力大能斗三匹牛。
“你个贱婢!来作啥?谁允你回来的,祖母可知。”她声势逾响,逼人之气好似可凝成一把利剑,刺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