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那句无比自恋的话后，叶项扭头就直接给曾子实发了信息去了导诊台排队，再也没有回头看一眼。
他觉得这个装载着人心理活动的气泡和那个人的脑子之间至少有一个东西有问题。
虽然他一路看过来的内容几乎都预示着那个气泡的作用，但是真的有人面对第一次见面的人脑子里的想法是“这个人是不是喜欢我”吗？
这也太自恋了吧。
自气泡出现以来，叶项第一次对里面的内容产生质疑。
导诊台工作效率很高，不一会儿就轮到了叶项。叶项三言两语将情况讲清楚后大致感受了一下现在的状态，工作的医生也很快给了答复。
“怎么样？医生怎么说？”曾子实那边聊完，总算是寻了过来。
叶项往外走了几步离开队伍，答道：“医生说应该是没有太大的问题，如果实在是担心的话可以去做个CT。有些人是再不来医院伤口就要痊愈了，我这是没来得及，已经痊愈了。”说着，他摆手耸肩，做出一副轻松的样子，抬腿就往医院大门口冲。
曾子实没理会他的玩笑，一把把他拉住，思忖两秒：“不行，还是去检查一下吧，来都来了。我和班导说一下。”
他说罢也不等叶项拒绝，径直走到一边和辅导员联系去了。
虽然曾子实平时都非常好讲话，但是他一旦决定了要做什么，那就是旁人无法撼动的。
叶项曾经觉得这像是个行动预告，给自己接下来的行程下一个定义，还蛮酷的。但是叶项一般只有乖乖被酷的份。
——按他的安排去做。
等叶项挂完号拍完CT又送走匆忙赶来惊慌失措的导员后时间已经逼近中午十二点。
CT结果出来的比较慢，医生说得到下午三四点左右才能拿到片子，曾子实和叶项一拍即合，结伴去了他们常去的火锅店。
叶项非常感激今天曾子实陪他跑上跑下、忙里忙外的，很是殷勤地给曾子实调了一个吃过都说好、所谓“沾鞋垫都好吃”的底料，还特意合着曾子实的口味没给他放葱花和香菜。
曾子实自然笑纳。
“你那个漫画现在是个什么情况？我看你这几天成宿成宿地熬夜，有什么说法吗？”吃了几筷子，忙了一天的曾子实终于有机会歇一下，问出这个他这几天最关心的问题。
叶项刚喝了碗他非常喜欢的番茄汤锅底正喜滋滋地自个儿乐，听到这话又像被触过的含羞草一样蔫巴了，如果有尾巴，估计这会儿也是没有精神地耷拉在他身后。
他叹了口气，嘴唇嗫嚅半天却什么都说不出口，看了看曾子实头顶上的气泡，紧接着又深深地叹了口气，说：“我那个漫画是不是真的差劲到人神共愤的地步啊？”连漫画之神都看不下去要给他金手指了。
不过叶项也只是自嘲一下，没有想着要听到这个问题的回复，他紧接着说：“我有个做编辑的朋友叫我多去看看榜单上的漫画，说我这个题材这个走向可能不会太受欢迎。”
曾子实伸手取走他的碗，舀了一大勺牛肉粒，又盛满番茄汤放回去。
他笑着开口：“这不正是说明你的画没有问题嘛，你的故事本身也没有问题，只是有点时运不济，不是当下大家最最最好的那一口。”
叶项还是有些萎靡，他不得不面对“坚持自己就没饭吃，想要有饭吃就得迎合市场”这一现实。
可事实上现在他要怎么去修改、怎么去迎合也是一个不小的问题。故事的题材不对，难道要他把故事整个推翻重新再来吗？
或许这也只是他因为不想修改所找的借口而已。
叶项有些拧巴，他像是来到了一个十字路口，四面都是路，又好像四面都是墙，而他矗立正中，茫然四顾。
叶项不知道他那纠结的模样简直是明明白白地写在了脸上，曾子实稍微一琢磨就明白了：“我倒是觉得题材不是那么重要，感觉很多作品也并不是完完全全地就像我们的生活一样，都还是有架空的部分。”
“最近不是有个很火的漫改剧吗，叫什么来着……”曾子实回想了一下，“好像是叫《十二号诡秘》，里面的角色也不见得是地球人嘛。”
叶项也回想起了这个最近风声很大的漫画，即使是叶项这种平时不太看国内漫画的人也听说过这本漫画，可见其火爆程度。
好像是连载期间就很有人气，改编成剧之后更是大受欢迎，可以说是近年来漫画成功的典例了。
不过话说回来，既然《十二号诡秘》可以大获成功，那也就说明，这种“异世界架空”类的漫画并不是没有市场。
“也就是说，我的故事……”叶项眼睛发亮。
“嗯。”曾子实点点头。
得到了他人的肯定，叶项兴奋得端起手边的冰镇酸梅汤吨吨吨一口干了，一旁服务员见了贴心地问他要不要续杯，他笑着把杯子递了过去。
他一边还偷偷地往曾子实的头顶的气泡瞟去，上面的文字在狠狠的感谢《十二号诡秘》。
叶项默默地移开眼，更开心了。
“虽然故事题材和大的走向不太用动，但可能还是需要做出些改动。”曾子实道。
叶项只要是自己不在某个阴暗的角落扭曲纠结，脑子还是很活泛的。
“对，”他马上认同了曾子实的想法，“可以改一些人设设定或者小剧情？”
“一些突破现有设定的展开或许也可以……”
“确实……”叶项点点头，“或许一些剧情展开太过老套了，现在的读者可能想看一些更加新鲜反套路的东西……”
两人一边吃一边说，俨然是在火锅店开起了讨论大会。
“我回去想想要怎么把世界观和我们现实的世界稍微联系起来，”叶项喝下了最后一口酸梅汤，“另一点就是让角色有一些反差，丰富角色的形象人设或者让角色前期后期有明显变化，这也确实是一个方向。”
被“光盘行动”的菜碟整整齐齐地垒在一旁，锅底里的涮菜也清扫完毕，非常完美。
可有反差的人设具体是怎么塑造……
对了！自己不是得到了漫画之神的祝福吗？自己找一个心里想法和表面看上去特别不一样的，所谓“具有反差感”的人作为参考不就好了？
漫画之神，感谢你！漫门！
虽然随意地看别人的心声好像有点不礼貌，就像是随便翻看他人私底下写的日记一样。
但是！一切都是漫画之神的指引！神赋予了我这项能力，我就要让它在它该在的位置发光发热！
叶项说服了自己。
“哦对了，”提起心声，叶项就情不自禁地想起了某个粉色气泡，“今天在医院你打招呼的那个人是谁啊？”
“你说牧飞尘啊，他是我打剧本杀的时候认识的，是我们学校文法系的，没想到今天会在这儿碰见他，怎么了吗？”
“喔，没什么，就是有点好奇。”叶项说着困惑地眨了眨眼，陷入回忆，“这名字……是不是有点耳熟？”
“你感觉耳熟？”曾子实有些惊讶，转瞬又了然，“我们寝室楼下那几个篮球场不是前一阵子一直在办比赛嘛，你可能是听见其他人喊他名字给他加油了。”
“给他加油吗？不是一般都叫学院名字……”
“对，一般是这样，但是他比较受欢迎。”曾子实也是显得有些哭笑不得。
受欢迎？就那个自恋的家伙吗？
“不过也确实，感觉人挺不错的，也该还蛮努力的……啊，”曾子实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明天要不要一起去打一把剧本杀放松一下？也算是看能不能找点灵感。”
叶项暴风点头。
一顿火锅吃得俩人是酒足饭饱，心情很好。
不过令他完全没想到的是曾子实对牧飞尘的评价会还挺不错，甚至还得到很多人的喜欢。
怎么会这样呢？他想。
一个这么自恋的、感觉脑子里至少有八百个坑的人居然会得到别人的相当不错的正面评价。
带着一丝好奇，或是叶项自己也说不清的复杂情绪，叶项在“羊圈”里搜索了“牧飞尘”三个字。
叶项学校的论坛是好几年前有一个学长自己搭建的，最开始只有一些类似于“校园墙”之类的功能，随着使用者逐渐变多，这才开辟了各种各样的板块，包括“羊圈”。
页面很快刷新，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牧飞尘的各种照片。
叶项忍不住点了进去。
照片里的牧飞尘或站或坐，或是听课或是笑着和他人对话。
但，和叶项想象中的偷拍不同的是，这些照片的主人公不少都是直视镜头的。
镜头里的人表情动作都十分自然，没有半分被偷拍到的尴尬或者不适，反而大大方方地向镜头展示自己，从头到脚好像都写着两个大字——自信。
张扬的人总是吸引所有人的眼球，叶项也忍不住盯着照片多看了两眼，不得不再次承认这人皮囊长得很好看。
他继续往下滑。
“羊圈”是个匿名论坛，匿名也就意味着不少人的发言和情绪都会被无限放大，时常是大家发疯的地方，也是吃瓜聚集地。
而这个贴子里——
我嘞个豆：世界上有三种命，生命、寿命还有牧飞尘迷死我不偿命。
你的脑浆给我吸一口：他真的，我哭死，想起之前我还比较羞涩内敛的时候偷偷拍他被发现了，他还冲着我镜头笑了一下比了个耶，真的是一眼万年我真是服了早知道就录像了。
肉那么小还好意思叫肉包：呃呃呃，大家别搁这刷论坛了，能不能努力学习充实自我，不然随便问你一个问题你都回答不上来，比如我来问问你，怎么当牧飞尘女朋友？
我的老婆呢：我说怎么这么眼熟，嘿嘿原来我帅而自知的老婆在这里，笑起来太好看了，正面看起来像我老婆，左侧脸像我爸女婿，右侧脸像我妈女婿嘿嘿嘿这太好了……
羊圈不是厕所是什么：呜呜牧飞尘我的羊圈老公TT
叶项目瞪口呆。
他平常也会刷刷羊圈吃吃瓜，期末周也会上来发发电，但是从来没有刷过这种类型的帖子，没想到画风会如此的……别致。
整个羊大所有的恋爱脑好似都在这个日子相聚一堂来到这个帖子下。
再看看别的帖子也几乎都是类似的发言。
叶项深吸一口气，摇了摇头，试图把那些言论赶出脑子。他退出了那个恋爱脑气息快要结晶的帖子，继续在搜索页面下翻，想看到一些不同的声音。
深挖一下，果然有。
典孝麻乐：还有人搁这舔mfc呢，你mfcggyp都要y到隔壁gd了，最近听说也不在学校里，估计天天在宾馆里抽不开身呢【呲牙】【开朗】
叶项又以这条回复里的一些关键词搜索了一番并进行了量子速读。
搜索出了类似的言论，有人说有看到牧飞尘带着不同女生往校外酒店走，也有人说他在校内动手动脚，甚至有人说听见牧飞尘和女生在厕所里面发生性关系，其内容之详实，语言之流畅，仿佛他本人就在隔壁隔间听墙角。
叶项关闭了手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