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到圣草的人来不及细想那位山主的态度为何因为西海的灵鹿发生了那么巨大的改变。
若真是因为青丘那位女将星当年救了镇山的狡兽就松了口,也是当年青丘的女将星积德,意外的救了自己的外孙女一命。
紫云山下的台阶上站满了人,行至半空的陆伯都望着脚下满脸焦灼的岳父母和瘫坐在地上扶着石柱的小舅子。
这一刻自己的心里依然实在不是滋味,连忙举起手里的圣草,引得等待他的人们掀起了一阵欢呼。
“山神便把这圣草交给我吧,我带来了北海的无根之火,定能将丹药熬到正合适的火候。”
接过圣草的鲛人国主见丈夫平静了不少,立刻急匆匆地往后厨去了。
那无根之火,是由北海的皇族自燃所炼化,怕是整个鲛人国也拿不出几罐,泷姬却肯在这样的时候,带来给舒儿炼丹。
可见这份情意,是做不得假的。
心里牵挂着爱妻的人见丹药有了着落,立刻大步跨上了台阶,奔进了小狐狸房门紧闭的屋里。
门内的景象比起门外要清净不少,整个屋里除了盘腿坐在床边轮流用灵力为妻子疗伤的望雪和妖族王子,就只剩下守在门侧和窗边谨防有人来犯的白少春和孟以冽了。
这两对与他们渊源极深的小情侣倒是有难的时候从不推辞,总是赶在最关键的时候出现,很讲义气。
盘腿坐在床边的妖族王子显然已经有些体力不支,嘴唇和床上的人一样,泛出些灰白来。
“王子还请停下,换我来吧,你们妖族的修为,比起我们神族更难炼成。
这两日怕是已经耗费了你许多年的修为,切莫伤了根本。”
走到床边的人见妻子虽然还没醒转,生息却还平稳,不禁对床边的少年多了许多感激。
“我父亲每年在我生辰之时,都会炼化四十九棵血灵芝进我体内加持于我。
因而我的灵力凝聚了血灵芝的净化之效,对现在中毒的孟国主来说,正是合用。能为雪儿的姐姐献上一份绵薄之力,是玄知的福气,山神不必客气。”
少年的话虽然是在讨好旁边站着的心上人,却毫不令人反感,毕竟他耗费的灵力半点不虚。万幸这一世的青丘,有八方相助,才能保住床上的人身中奇毒还是挺到了此刻。
握住妻子的手出神的人,过了许久才被一阵敲门声唤醒,门外汗透衣衫的北海国主小心翼翼地护着手里的金丹,递给了屋里的人,就又警惕地关上门褪了下去。
等到丹药炼化进昏迷的人体内,再等她悠悠醒转过来,已经又是一个新的早上了。
孟望舒一睁眼看见的,就是夫君悬在自己眼睛上方的两个鼻孔,对方不知道守了多久,此刻已经困得打盹,撑着头的手腕一晃一晃地动个没完,叫人瞧着那对活泼的鼻孔,实在是忍不住笑。
听见她的笑声,屋里的人都赶紧朝着床边围了过来,见大家眼下都带着对称的乌青,她便知道自己昏过去的时间定然是不短,虽然现下还是乏力得很,但手上的青黑瞧着已经退了不少。
夫君应该是求到了神山至宝,已经将她的毒解了。
见爱妻醒过来,喜极而泣的人捧着掌心那双还有些凉意的手亲了又亲,浑然不知怀中的人在笑话的人正是自己。
门外的人听见小狐狸终于醒了,也激动地破门冲了进来。
望着剧毒已解,被亲友团团围住的妻子,心里的大石终于落地的人慢慢地退出了门外,守了好一会儿,直到听见屋里的妻子虚弱地咳了几声,才又重新握紧了腰间的剑。
事情到这儿,不过只是过了第一关,剩下的事情,若他查不出个究竟来,再出事不过是早晚的事。
提剑直冲重霄殿的年轻神君并未注意到,他的身后,有个两鬓斑白的身影,在自己离开后,也叫来了飞马,远远地跟在了后面。
“天帝的意思是,我的妻子身中□□鞋的奇毒,昆仑朝圣的人们枉死的尸体堆成了一座山,这些都还不够彻查他们的宫殿和行踪吗?
若是那么多处心积虑酿成的惨案都不能指向他们,那岂不是天要亡我昆仑?”
三界共主的反应显然不在自己的预料之内,白玉台阶上的人,细细问过了案情和舒儿的安危后,竟然以没有直接指向的证据为由,要他先回去,等候阴律司调查。
无极神君前年来都是神界祖师,历任阴律司的司主都是他的徒弟,天帝这时候要自家人查自家人,无异于儿子查老子,硬生生把一桩神界大案变成了那老头子的家事。
跪在地上惊诧不已的陆伯都第一次在白云缭绕的重霄殿里感觉到了心寒和失望,若是妻子险些丧命这样的事都能被生生按下去,昆仑,恐怕再无宁日了。
“天帝顾念祖师颜面和担心神界大动人心惶惶之情,在下万分理解。
只是昆仑新后此次为了平息黑熊之乱,差点就丢下孩子撒手人寰,七毒□□之事经在下查证,确实有上神之力解开了它的封印。
若此事不能给天下九部一个交代,只怕难平众怒,今日我带来了紫云山上的长枪,恳请天帝顾念当年青丘女将星为了平乱葬身高塔之下的功绩,不要让九尾族枪在人亡的惨剧重现。”
致远神君的声音出现得忽然,惊讶h回头的人,扭头看见身边那杆长枪的第一刻就红了眼眶。
山河犹在,长枪的主人早已离开这世间多年,而女将星瘦弱又显老态的挚友却依然用尽了力气举起了那杆长枪。
这世上就算所有人都忘了那微末仙族举全族之力也要扳倒黑暗势力的一战,也有人在长长久久的岁月里,一直牢牢地记着那一切。
提醒着那玉座之上的王者,当年的青丘一战是何等惨烈,而今日,那年一跃而下的女将星留下的骨血,险些又在昆仑山上为了保护平民死在穿了□□鞋奇毒的妖邪掌下。
这世间瞬息万变,三界的江山几经易主,九尾狐族始终身居仙族末尾,却冲在每一次浩劫的最前方。
跪在地上的两人看不清高高在上的王者,此刻到底是何表情,只默契地挺直了脊背,唯恐露出任何一丝疲态让人错以为他们泄了气。
天帝的叹气声隔了好一会儿才从台阶上跑进了大殿里一老一小的耳中:
“伯都啊,你怕阴律司徇私偏袒了无极神君,可这神界的战神之族月族何尝又不是你的至亲呢?
我手里能断是非辨忠奸的两族,起了这么大的乱子,我选谁来调查此案都显得有失公允。无极神君和太阴女神的德行,是三界公认的慈悲公正,偏偏到了你这儿,就十恶不赦起来了。
要知道,千百年来,我对他们这两盏照世明灯虽然倚重,却更没有薄待了昆仑,多少人都说我把你和你父亲纵得毫无章法!
果然你今日,竟然逼到了我的头上,我身为三界共主,要被你们拿着殒命多年的女将星留下的长枪裹挟,若我今日不依你,非要阴律司来查,你又当如何!”
跪在地上的年轻神君,到了现在,才明白过来,天帝那长篇大论道貌岸然的说辞是为了什么。
若说之前自己只是对天帝和神界有些失望,到了这一刻,才算是真的死了心,昆仑历代披肝沥胆的忠心,到了这一刻,简直像个笑话。
原来天帝到了这一刻,也没有顾念过那个刚生产不久的青丘国主,依然全心的袒护着那两个嫌疑深重的上神。
而他,居然还第一时间冲到了重霄殿里,盼着对方给妻儿一个公平。
“天帝不必忧虑,我愿自请查清此案。
若有偏私,愿受剥皮去骨之刑,堕入无间地狱,永不超生。”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快步走进了殿中,不等话音的主人跪下来,她的请愿便先一步打破了殿中的僵局。
跪在身侧的,正是不久前与他们见过面的太阴神女,这位年轻的神女自打得他们相助毁了和无极神君的婚约后,就鲜少现身,今日这样自告奋勇大义灭亲要去查案,令陆伯都倒有些刮目相看起来。
这个不速之客的到来,显然令王座上的人也有些意外,却又找不出反驳对方的理由。
若是月族的白少春因为与自己有些血缘……需得在此时避嫌,阴律司因为无极神君的关系理应回避。
那月族另一脉,太阴下一任少主来查清此事,就是现下最好的选择了。
“属下深知此事事关重大,我母亲和无极神君,在神界地位超然,普通神族根本不敢近身,更别提查案了。
但我是太阴少主,又在阴律司学过神界律法,有我在,这个案子必定能水落石出。”
年轻的神女显然也抱了十分的决心,说完这些后就伏手贴在地上久久不肯起身。直到天帝长叹一声答应下来后,才站起来快速地朝着殿外走去。
反应过来的年轻神君连忙跟在她身后走了出去,前方的人察觉到他的脚步后,也并未停下,直到离重霄殿有了些距离,才转身看着他,率先开了口:
“此事因我而起,若我不泄露证据给她,她便不会以身犯险,引出后面所有的事情来。
是以我理应出手查清此事,再者,我此举也是为了保住我母亲的性命。
陆神君,我且问你,若今日我没出现,天帝执意对此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你准备如何应对?”
被问住的人,沉默了一瞬,眼里压抑的狠绝一闪而过,低声道:
“若天帝不给我一个交代,我便杀进无极神殿再冲进太阴属地,自己去做个决断。”
听见这话毫不意外的神女,望着对面那个愤怒不已的丈夫,扯开嘴笑凄然笑道:
“所以,她生了我,这一回,我来查案等天帝决断,也不过是为了还她一命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