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熙的父亲花医生,是靖雪南写得比较细致的一个背景角色,所以她很清楚地记得这个人的道德水准是多么高。
果然,成熙回去没多久,花医生就亲自打电话过来,让靖雪南不必担心。他已经联系了更好的医院和医生,因为他的斡旋,费用也会非常合理。至于那姐弟俩,他会暂时帮忙照管一段时间,直到有监护人出现。家里已经给他们收拾好了房间,不过他最近在外出差,不能马上就来,可能年底才好来接他们。到时候希望她也能一起去玩几天。
只是,这还都只是他们的计划。姐弟俩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他有点担心他们会拒绝。
靖雪南无比欣慰,宽慰他说:“绝不可能。欢言可通透了,只要他发现我们都是好意,就会高高兴兴答应,然后偷偷摸摸记账,等长大了十倍十倍的还上。姐姐好性子,什么时候都听他的。”
医生听得都笑了:“你连他长大以后的事都能看到。”
靖雪南得意地笑,又说:“不过我还是先去铺垫一下吧。”
她妈照例不在家,她找出保温桶,毫不见外地带了饭去欢言家吃晚饭。
姐弟俩刚从医院回来,才走到门口就遇到了提了两个保温桶的靖雪南。
欢言脸色都变了,飞奔过来把桶接过去,上下打量着她。姐姐也着急地跟了过来:“没事吧?疼不疼?怎么还提这么重的东西?”
靖雪南就知道,上次成熙替她来送东西,暴露了她因为给他提萝卜还东奔西走买东西而弄疼了伤处的事。
“别担心,我没事的。”她快乐地说,“走,进屋吃饭!”好像这是她家一样。
但欢言再也没让她动过手。
他们都听说了,她冒着生命危险去救人,差点被卷到车轮下,万幸只是受了轻伤。这可真是……他很无奈。这要是他家的妹妹,走哪都得有人跟着。太喜欢管闲事了,真让人不放心。自打菜市场第一次遇到他,简直就好像管定了他们一样。
老实说,他长这么大没被人这么管过。家里妈妈无忧无虑万事不管,爸爸对他是一味纵容完全放养。
谁管过他。
现在已经发展到她就这么提着饭来了。说是要一起吃饭,其实就是投喂。听听她在说什么?“成熙一家真是好人呀”。再好的人,没有她的帮助,又怎么会注意到在暗巷角落里挣扎的他们呢?
她还有点忐忑似的:“欢言,你觉得呢?”
他不知道那一家是什么样的人,但她这样信赖他们,至少现在看还是很好的。他其实不要紧,但是就像所有人说的,他姐姐像现在这样生活,太危险了。
虽然是孪生姐弟,但姐姐外表看起来比他要成熟一些。内心明明单纯得像个小孩子,看上去却妩媚秾艳又楚楚可怜,从里到外都很好欺负。他们在附近的学校借读,好几次都有人去撩拨姐姐,甚至放学之后堵在校门口等她。她只好站在有值班老师的地方等着,等到弟弟来了才一起出校门。他们本来就是免费借读的,再这样下去,说不定会被直接赶出来。
他爸不喜欢这个女儿的性格,更加不会教导她,妈妈本身又是单纯且弱势性格,所以姐姐才会是现在的样子。父母欠妥,导致姐弟俩都顺着各自天性极端生长了。
如果有可能,他也不想去个陌生人家里接受这没来由的帮助。就算他们个个都是好人,那家里也有个男孩子,他的姐姐要怎样自处呢?这样重的人情,他以后又该拿什么还呢?
可是,没有更好的选择了。
靖雪南牵牵他的衣袖,轻声安慰他:“别怕,要是去了觉得不好,就让姐姐打电话给我。我就说找到了你们的亲戚,你就带姐姐回来。”
欢言浅浅笑了,摸了摸她的脑袋瓜。
想到他们就要离开这里了,靖雪南既为他们高兴,又有一点不舍得。接下来的几天里,她每天都跑去人家的家里。有时带着饭盒,有时带着点心,有时带着书本作业,有时带着她的画笔。
她从前就非常有绘画天分,来到这里之后丝毫也没有掖着藏着,一度差点被人当成神童。
因为伤还没好,就窝在人家床上画画写作业看书。姐姐要出门,她才跟着,像个小尾巴。
欢言都看笑了,对姐姐道:她是真的担心你。
姐姐也甜蜜蜜地笑了,摸摸她的脑袋,又一次问她:“你妈妈今天也不在家吗?”
他们早就想正式地登门道谢,没想到总是不成。
靖雪南摇摇头:“过年时她都很忙的。有时候除夕也不会回来……而且她有男朋友啦。”
姐弟俩的笑容一下子都凝固了。他们的家虽然现在分崩离析,但在过去也曾好过。父亲好像无所不能,母亲全心全意陪伴他们,虽然姐姐的柔弱性子好像被父亲嫌弃了,但想想也没受到过什么冷待,一样是想要天上的星星也有人给摘下来——还有母亲呢。父亲忙得很,他们的要求一般是跟母亲提的呀。
至少在那时看来,是好好的一个家。他们都不太能想象,父母中的一方和其他人在一起的情形。如果有,即使理智上明白,情感上也好像遭到了背叛。背叛的是过去所有不能回头的时光,是所有最真挚的感情。
她忙说:“不要紧的。她都离婚九年了,也没什么奇怪的……姐姐,我给你画像呀?”
姐姐太好看了,她已经画了好几次。
姐姐指了指一旁的弟弟:“画他。”
这样他就只能坐下,不会一直忙来忙去了。
靖雪南笑嘻嘻地看着他,举起了画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