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雪南一整个假期都在同学家里，有几次还去了老师家。就连小老头校长都把她领回去跟自己的外孙女玩了几回。班上三十多个同学，一人供她两天饭，一个假期就结束了。何况中间她还去了成熙家好几回。

    一次都没回她爸那。

    她爸平时工作很忙，经常加班赶工然后请假出来找她。根本找不到，而且还挨了别人的挤兑——全班家长都知道他不管前妻的女儿。

    他老婆大怒，在家大骂靖雪南坏心眼，这才来不到两个月就败坏了亲爹名声。

    亲爹也很烦，而且很担心。找了那么多次之后火气也有点上来了。最终某天在街上意外遇到时，他不禁训斥了靖雪南一顿。

    靖雪南有点无语：“我每天都有打电话报告自己在哪，你真的不知道吗？”

    难道他的老婆孩子连这都没传达？有没有这个必要啊！

    她爸顿时怔住，旋即恍然大悟，到这时才知道自己挨挤兑也是应该的，别人骂得对。

    片刻沉默，他摸摸女儿的头：“知道了。今天回去吧，走，我们去买点好吃的。”

    靖雪南下意识地说：“快饶了我吧！我可不想吃个饭还要看人脸色。”

    她爸说：“你放心，不会的。”

    靖雪南看看他的神情，诚恳地说：“怎么不会啊？难道你要为了我跟他们发火吗？那以后还要不要和他们一起过？我只是来一小段时间而已，他们是要和你生活一辈子的。你就放心吧，我可以照顾好自己。挨到开学就可以住校了……我不像别的小朋友那么脆弱，你把我当大人就行了。也不存在什么伤心，对我来说就只是有点麻烦而已，你完全不用在意。至于别人说什么，让他们说去呗，过几天就忘了。要是你实在很在意，我可以走。”

    确实毫无伤心。她不是真的纯真孩子，也对他毫无父女亲情。她就像行走于这世间的司命游神，失去神力，以血肉之躯一点点修补自己残害过的命运。而他生活平顺，不在她要背负的因果之中。

    她爸看着她，半天才问：“去哪？”

    他很高，靖雪南没抬头，没有看到他已经红了眼眶，自顾自地说：“欢言有新工作了，我正想去看看他。不过我听说车票很难买，要先打听一下怎么买票——”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因为她爸弯下腰，把她紧紧抱在了怀里。

    她尚在襁褓时，他就和她分开了。虽然那时也曾极力要把她带走，但阴差阳错，事与愿违，还是失去了她。之后他有了新的家庭，有了另一个孩子，这个女儿渐渐变得遥远且陌生。他每年去见她一两次，每次她都打扮得像个小公主似的，好像过得很好，对她妈的所作所为一无所知。他看着她那些昂贵的穿戴，骗自己她妈也是爱她的，刻意忽略了她常年被一个人扔在临城的事实。

    她突然来了，打破了家中的平静，他也有些措手不及。妻子的愤怒他也能理解，而且她整天到处乱跑，妻子抱怨不停，他也没法还口。

    是到这一刻才突然明白了，她到处跑，并非是因为叛逆不驯。

    很久的安静。靖雪南叹了口气：“我是真的不在意，你不用这样的。放心吧，我以后会过得很好的。就是现在，只要我想，都可以养活自己……要是你实在想为我做点什么，那就忍着别人的指摘，让我继续这么自由自在地生活吧。行吗？啊，必要的时候我会帮你解释的，也不会跟别人说你太太的坏话。”

    有什么冰凉的东西打落在后颈。啊，是他的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