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从哪里说起好呢？
高位的神明兴致盎然地看了眼已然失去意识、被自己的力量悬浮在半空中的年轻女子。和她相同的能力，和她不一样的家庭与容貌，和她截然不同的性格和力量强度水平，甚至于相距甚远的命运轨迹。
还有……
神明的视线落在了唯一一个还能保持神智清醒的人那里，“你是……啊，这个世界的平衡筹码之一。”
“你做了什么？”白发青年语调冰冷，双手毫不犹豫地摆出了术式发动的手势，“时间系？空间系？”
“我记得你们这一类人……是被定义为咒术师对吧？不过反正结果也出来了，很快你也会忘记。”神明并未将对方的话语放在心上，随手摆了摆就选择离开了现在暂时借用的躯体，带上了实验成果步入属于自己的虚无空间。脚步迈入边界的第一时间，神明就褪去了先前的姿态，一头宛若燃烧火焰的鲜红色长发垂落到脚边，面容是看上去普通、细看却甚为有魅力的少女，一双金色的眸子里流转着光辉，身上则换上了一件宽松的雪白色宽袖及地长裙。
“嗯，果然是人界的这种衣服最舒服了。”神明抬起手，满意地挥舞了几下手臂，转头却为目视之物露出了少有的惊讶神情。
站在按理没有人类可以存活空间里的，是身材高大的白发青年。他苍蓝色的眼眸里一片冷凝，“你是谁？不要随随便便地无视别人啊。”
“看来被称为当代最强是有理由的。”神明微微歪过头，“是为了那个孩子吗？可你的选择毫无意义，毕竟从一开始，她就不存在啊。连灵魂都不存在的赝品，不要这么在意。”
一边这么说，一边神明遥指了一下年轻女子，“我只是来回收得到满意结果的实验品而已，不要这么激动。老老实实转头，等你回去，一切轨迹都会回复原样的。”
随着神明力量的运作，年轻女子的身影一点一滴地被黑暗所吞噬，而青年毫不犹豫地冲向女子的动作被不可见的力量所阻碍。可他还是凭借着自身的术式破除了阻隔，在神明难掩诧异的注视下倔强地一步一步朝女子靠近，并且用术式近一步瓦解空间上的隔阂。
“倔强的人。”
神明挑了挑眉，轻笑了一声。而白发青年在下一秒被迫眼睁睁地目睹指尖即将触碰到的她彻底从视野里消失，半分痕迹和气息都不曾留下。那份虚无很快蔓延开来，侵蚀起青年所在的位置。
“所以，不要再停留在这里……嗯？”
“领域展开——”
以一头鲜艳红色长发少女形象出现的神明有点苦恼地眯起金色的眼眸，“哎呀，五条家的这个能力的确有点麻烦。他们到底做了什么交易，一脚跨入不得了的领域了。”
按理被虚空吞噬的空间里，白发青年毫不畏惧地展开生得领域，以一己之力与神明的权能对抗。他身姿笔挺，俊美的面容上是少有的冷凝之色。
“她去哪里了？”
当代最强咒术师一字一句问道。
“我不是说了吗，从一开始，‘安心院满’就不存在。她的灵魂自始至终就是赝品，连复制品都算不上的拙劣模仿物。”
“‘六眼’告诉我不是这样的。”
“固执己见的小鬼头啊。”
“您又在玩什么了？”少年清朗的声线突兀响起，随即，身着火红色狩衣的黑发少年一点一点地步入了这个诡异的空间里。
青年的眼神先是惊讶，旋即转为尖锐，“土御门昌浩。你也是吗？”
少年轻笑一声，“我不记得有更改姓氏来着。您做了什么？”
少女姿态的神明不开心地撇撇嘴，“你怎么来的这里？”
“她的灵魂状态又不稳定了。”少年淡淡的语气里听不出太多情绪，“我本来以为是年幼时期的那件意外和被迫卷入异世界所导致的，看来是我搞反了因果。”
“啊呀，这里的不过是投影，影响都这么大吗？”
“不过是……投影吗。”心平气和地重复了一遍神明的措辞，少年视线掠过整个人紧绷的白发青年后重新收回，“她的灵魂原本就特殊，而且是经由您的手所制作的投影，和一个完整灵魂的强度没什么区别了吧。难怪她会如此频繁地被异世界所吸引，源头在这里。”
“那样不也挺好的？可以锻炼她灵魂的强度。”
少年平静地摇摇头，“我很头痛，毕竟是好不容易才有的合格继承人。同源，所以互相吸引；但因为这里的投影有了自我，下意识地知道一旦和她的灵魂接触就会无条件地被吸收，一直在抗拒她的灵魂。这样子她都不知道会被迫跨入多少个异世界。当然，对我来说开眼界不是件坏事，可对安倍一族来说，继承人时不时玩失踪可不是什么好事。”
“自我？昌浩为什么这么断言？”
“时间流逝速度不太一样吧。”少年朝某个方向瞥了眼，“最起码二十多岁了？而她才刚要进高中。现在您是想要强行回收，让她们的意识同步融合？但是这个抗拒力度，没有诞生自我意识才怪。”
少女模样的神明不开心地扁了扁嘴，“我怎么知道。自我这种人类才有的古怪认知，谁知道这么点时间就会孕育出来啦。”
“您为什么要做这种事情？”
“为什么？我啊，不过想做个小小的实验而已。同一个灵魂，在截然不同的环境中长大，是否会长成性格不同的人。”
“……这是必然的结果吧。”
“但是本源是一样的啦。为什么肯定会不同？人类真的好奇怪。神明就不会，本源永远不会背叛。”
“这和您等不到她长大成人、进而寿终正寝之间有什么必然联系吗？”
“你不也说了，她的灵魂很特殊，毕竟是我亲自创造的嘛。即便进入轮回，第一世的烙印是最深刻的。那样的比对毫无意义。”
少年无奈地叹了口气，“就为了这种理由……这下可好，这次的灵魂投影强度和她本人相同，有了自我，这和两个同等的灵魂没差别了。这种情况下，您准备强行融合意识对她会造成相当大的冲击和影响。请不要为我增加工作量。”
“纠正一点，这个投影的能力比她要强大哟。不管是阴阳术还是风术。”少女姿态的神明想起了什么，笑得格外灿烂，“毕竟是一度可以和最强对抗的人。”
“最强……”少年终于把目光放在了白发青年身上，“看来这个世界的确特殊。平行……不、您连重置都用上了吗？”
无视青年震惊的模样，少年神色平静，“居然还给了他窥见的机会。您就不怕玩过头？”
“讨厌啦。”神明嘴巴上这么嫌弃，面色却是与之相反的漠然，“小鬼头，特别给你一次机会吧。在她们的意识彻底融合之前，找到通往这里的另一条道路，那我就把她还给你。”
“反之……”
“让我想想，完全抹去她存在的痕迹如何？”
“劝您不要这么玩。按照您的说法，她大概对世界的轨迹产生了足够重大的影响，随意抹去恐怕不容易，一个不当心不仅这条时间线，相对应的世界都会崩溃。”
“我为什么要介意？”
“的确。只不过，考虑一下他这个不确定因素如何？以人类之身居然能够抗到现在。”
“要不这样，如果他没能做到，我把这里和她的世界糅合起来？”
“……”
“这样就两全其美了！”
“……恕我直言，那还不如重新创造一个世界，然后把两边搅和在一起后丢进去，这样最起码新世界可以根据规则重新定义强度。而不是您一通操作，两边世界一起崩溃。”
“昌浩，你真的太不可爱了，这么一板一眼的。”
神明如同人类少女一般负气地撅起嘴，“烦死了啦。小鬼，你先好好寻找道路吧。如果没找到，后果自负！”
话音才落下，少女与少年的身影连同虚无空间一同消失得无影无踪。
只留下白发青年愣怔站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