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餐虞莲吃得很是愉快,同行的有不少年轻人,气氛很是活络,也是医院里为数不多自由放松的时刻。虞莲同大家告别后回到阮敦翌办公室,阮敦翌正闭眼靠在椅子上,应该是在午睡,虞莲忙放轻脚步,踮着脚凑近了点儿,第一次看见没戴眼镜的阮医生,长得可真是好看,背着光坐着,能清晰地看着脸上的绒毛,睫毛直扫下来,安安静静的,看得虞莲的心暖洋洋的。
看见桌上自己带来的饭菜都被吃了个干净,虞莲很是开心,幸好合阮医生的口味,放轻动作收拾好碗筷,拿起一旁的毛毯轻轻地给阮敦翌盖上,虞莲轻合上门笑着退到外面的花圃抽烟。
办公室里假寐的人睁开眼,坐起身来,毛毯顺着滑落,阮敦翌摩挲着上面的绒毛,拿起轻嗅,因着一直被阳光晒着,毯子浸满了暖阳的味道。坐了一会,阮敦翌把毛毯四四方方叠好放进了储物柜,锁上,把钥匙丢进了卫生间里冲掉。他戴上眼镜,手扒拉开一点百叶窗,看着窗外男人的背影,烟雾在虞莲的嘴里吞吐,虞莲抽的很慢,整个人隐没在树荫底下,阮敦翌只能看见大概的身形,背挺得很直,有小孩踏着车骑过,男人忙丢掉把烟踩在脚下。
白色的灵魂吗?阮敦翌觉得自己肯定对喻文嘉那小子的话先入为主了,眼睛竟也看出了点白色的光晕。
下午的诊疗和早晨大同小异,只不过阮敦翌对虞莲说的话更少了,除了最开始的一句“谢谢”,谢谢饭菜,谢谢毯子,之后两人再没说过话,但气氛也绝算不上尴尬,反而说得上和谐。下一个病人诊完,阮敦翌今天的工作就结束了,进来了个标准学生头的女孩,她妈妈带她来的,女孩今天是来做最后一次复诊的,一年前因为学习压力太大,女孩患上了躁郁症,初来医院时,头发都被揪得不成样子,眼底青黑,头顶已经秃了一小块,她母亲看着伤情,直说怪自己发现得太晚。
现在,女孩肉眼可见的明媚起来,拔头发的症状也几乎没再发作,头顶也好了很多有新发长出,她的妈妈特地来带女孩前来感谢。阮敦翌连摆手说不用客气,接着按照顺序为女孩一次测试,结果都十分正常,女孩确定恢复健康了,女孩笑得最是开心,忙掏出包包里的鸭舌帽,这是当时阮敦翌送给她的,帽子上绣着大大的“GOOD”,对她说“你带帽子的样子也很好看,你自己就很棒”,这顶帽子陪伴女孩度过了最艰难的时期,也保护了她作为青少年最重视的自尊心,女孩专门让妈妈把上面的字母“O”改绣成爱心的模样,开心地返还给阮敦翌。
“阮哥哥是世界上最好的心理医生。”
虞莲心里简直比自己收到礼物还高兴,眼眶有点热,为小女孩感到高兴,为小女孩的妈妈感到高兴,更为阮敦翌高兴。
反观阮敦翌,自始至终保持着标准的微笑,摸了摸女孩的头,温柔地收下了。
送走小女孩和她的母亲,虞莲的第一天学习就此结束,妥帖地放好笔记,帮着阮敦翌收拾今天的文字资料,虞莲的心情很是雀跃。阮敦翌却相较之下异常的平静,他本就没什么共情能力,对于病人和朋友的情绪输出也是靠日积月累的观察和学习来反馈,他叫来护士助理,把分类整理好的文件交由护士带走,顺带上刚刚那顶鸭舌帽。
虞莲本以为阮医生一定会把鸭舌帽作为私人物品自己带走,这一点倒是让虞莲意外,但并未放在心上,只想着阮医生真是专业,能够很好的克制自己的情感,时刻认清医患关系。
阮敦翌换下白大褂向虞莲说话:“虞莲哥,今天也辛苦你了,在办公室坐了一天,因为我在诊疗过程中不方便给你作出对应的解释,希望见谅,今天我的工作就到这了,希望我的诊疗能对你有所帮助。”
“没有,今天能近距离看到阮医生的工作过程我已经非常满足了,谢谢阮医生能够借我那些书让我能提早了解一些知识,阮医生完全不用在意我,本来就是我给你添麻烦了,我会在下次准时来的。”
虞莲笑着摆手,眼神充满歉意和感激,很柔软纯粹的眼神,让阮敦翌不自觉想起那条储物柜里的毯子。
突然想起什么,阮敦翌让虞莲稍等一会,拎起桌上的饭盒就往外面走,没一会,还来一份洗得干干净净的。虞莲这才反应过来,忙让阮敦翌不要这么客气,心里懊恼自己应该在中午收拾的时候就洗干净,怎能让阮敦翌工作忙碌辛苦之后还干这个,愧疚得要命。
“对了,阮医生,不知道你有没有比较偏好的饭菜,以后我可以带一点过来,就当感谢你答应我的学习请求。”虞莲问得小心,私心也想再关心关心他,想对他更好一点,像对乐乐一样。
本想直接拒绝让虞莲不要再带饭菜来。话到关口阮敦翌却变了:
“谢谢虞莲哥,这样就很好。”笑得温柔,像皎洁的月光。
虞莲心里被温水包裹,点头答应下来,笑着和阮敦翌挥手道别。他笑起来很好看,浅浅的单边酒窝,阮敦翌梦里的那个天使也有,散发着醇香,安抚阮敦翌夜夜入眠。所以现实里阮敦翌很喜欢酒窝,却偏看不惯这个酒窝的主人,白瞎了这“天使之吻”。
虞莲比阮敦翌先走,但实则藏在大厅的柱子后观察阮敦翌下班后的动向,他有八成确定阮敦翌会去研究所。正等着,一辆救护车急停在门口,医护人员冲上去抬下来一位浑身被血浸染的车祸患者,大厅里的群众不自觉地聚集过去,虞莲看见立马不假思索地冲上去帮忙推病床。
“不好意思,麻烦都让让。”虞莲大喊着帮助病人开辟出一条生命通道,他双臂撑在病床尾端,调动肌肉,完美的手臂线条,整个人发力奔跑加大加快了病人的前进速度,身影很快消失在走廊尽头。
大厅的哗然来得快去得也快,喻文嘉在一旁目睹了一切。
等到手术室的灯牌亮起,虞莲才松了口气返回大厅,垂头想着肯定已经错过了阮敦翌,手不自觉抚摸了一下脖颈,思考怎么蒙混湛清,抬头却看见心里所念的对象正拎着包出门,虞莲忙拉开距离跟上,见阮敦翌走去停车场开车,虞莲急忙叫了辆车上车等候。
果然,依旧是那辆雷克萨斯,虞莲叫司机跟上前面那辆车,他其实是有车的,湛清送给他的,虞莲从不愿意接受,非必要的时候碰一下都觉得脏。车子很快停在研究院门口,虞莲跟着下了车,眼见着阮敦翌上了一栋不起眼的侧楼,五层中间的房间亮了灯,虞莲这才确定大致的位置,抬眼看了会后,绕着研究院的外围走了三圈。
这是给湛清做样子看的,他脖颈上的项圈有定位功能,为了迷惑湛清,他必须把调查的样子做足。
五楼的515室,测试员阮敦翌在窗帘后站了许久,他一直注意到虞莲的跟踪,却看着楼下的人只是绕着研究院走路,其他什么都没有做,连拍照都不曾有,也没有要找机会进来的样子,阮敦翌就这么看着,直到虞莲第三圈走完打车离去,他还站在原地。
喻文嘉进来就看到这么大一个人型雕像,他今天来是同阮敦翌一起记录实验数据的,上前搂着阮敦翌肩膀:“人早走啦,你小子不太对劲啊……不会是……”
喻文嘉也权当是开玩笑,认识阮敦翌十年,还没见他对谁有绅士之外的多于关注。
“不过,这个虞莲也确实是很奇怪,怎么看都不像是个坏的啊。欸,小阮阮,你……”
喻文嘉自顾自说着,回头就对上阮敦翌审视的眼神,嘴角微翘,散发着危险的警告气息:“数据记完了吗?很闲?”
喻文嘉立马噤声,哈哈笑着开始工作。
现在实验处于“心苗1.0”阶段,第一阶段实验对象ABC三者在指定周期内都没有出现任何不良反应,两人在样品间观察记录着,很是默契,阮敦翌眼神专注,从他开始接触理科时,他就热衷于做实验,实验不需要任何解读,不需要任何微表情,不必考虑欺骗和隐瞒,数字就是数字,对就是对,错即是错,实验是阮敦翌唯一认证的大脑乐园。
一切确认完毕,核对完成已是深夜,外面天黑得彻底,阮敦翌和喻文嘉向张院长发出进行第二阶段实验的申请,张院长这段时间正在外地出差,他们发送完电子文件后便分道离开。
地球另一边的私人小岛,湛清喝着下午茶,浏览完实验室发来的药品升级数据,转而看向眼前平板里名为“puppy”的GPS定位,老宅——医院——研究所——老宅,研究所停留一个小时,看样子初步进行了外部探查,简洁明了的路线,没有丝毫异常。
“Good pupp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