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以或低头打量自己。还是他的身体,不过换了身衣服,黑色的束口长袖和裤子,他摸遍全身都没有一个口袋。穿得不像个病号。那么他应该不是个病人,那他是……
一道断断续续的声音响起:“我的宝贝孙子呢?”林以或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那里拉着布帘,看不到声音的主人长什么模样。
整间病房中,只有那一处是拉着布帘,其他的病床则是都空着。
林以或感觉有一股牵引力在控制他向着布帘处走去,他感觉能挣脱,但并没有挣扎。可能是新手指引吧,已经在网上溜了半天的林以或如此想到。他一直瞥着头顶的灯,慢慢地向呼吸声走去。
林以或拉开了遮挡住病床的布帘,一名瘦骨嶙峋的老人出现在眼前。他的四肢极尽舒展,灰白的皮肤像是碰碰就要掉下墙皮。他的身上插着各种仪器,脸上挂着的氧气罩伴随着呼吸缓缓起伏,内部附着一层薄薄的雾气。“孙子……”透过氧气罩传出的声音有些发闷。
与此同时,他裸露在外的双脚,开始有黑色的雾气出现。雾气从脚趾开始渐渐向上蔓延。当这黑色雾气蔓延至全身时,或许会有很不好的结果。
林以或静静地站了一会,他发现老人最完整的话就是“我的宝贝孙子呢?我要我孙子”。而且他的眼神一直没有看向他,像个神志不清的人。
林以或心中涌出了一股大胆的冲动,现在他要去试试了,他眼中闪着光。但愿他不是他们这批学员中最先死的,那他就给医生阿姨丢脸了。
林以或深吸了一口气,等最后那点余息融入环境,他脸上挂起礼貌而带着亲近的笑容。当然这是他的想象,毕竟一个小孩也没什么复杂表情。林以或向着老人走去,站在了床头旁。老人的眼神迅速锁定林以或的方向,但他的瞳孔依旧是涣散的。
林以或简单扫视周围,拿起老人放在床头的手机咔嚓来了张自拍。满意地点了点头,林以或将手机屏幕展示在老人眼前。
“爸,咱的宝贝孩子小明已经入土为安了,您就勉强看看我吧。”老人此时的呼吸急促了起来,双脚上缭绕的黑色雾气,蔓延的速度都加快了。“我要我……孙子……”
林以或顺了顺头发,迅速隐下笑的表情,露出苦恼的表情,一边比划小方块一边说:“爸,小明已经变成小盒子埋在土里了。您如果真的想看看那可怜的孩子,我去帮您把他挖出来。”说着说着,林以或有点小激动。
【负面情绪+10】看来他听得懂。眼前突然出现了这样一个提示。林以或笑得更加开心了,这就是搞事的快乐吗?
老人此时瞪大双眼,他呼吸急促,像是被气得不轻,胸膛剧烈地起伏。
黑色雾气在这短短片刻间,已经蔓延到了老人的膝盖。林以或察觉形式不妙,看了眼呼吸机,又看了眼他刚认的老父亲,露出了一个十分温和有礼的微笑。
但思及抽卡所需的100点负面值,他思索一番,想起下午刚看的狗血小视频,37度的小嘴说出了冰冷的话:“爸,其实,您孙子还没死,但是吧,我最近欠了点债,孙老板说小明是个机灵孩子,我就把他送去给孙老板当跑腿的了。听说孙老板对小明这个孩子很看重,小明还给我打过一次电话,哭着说孙老板是个好人,还说了孙老板许多好话。您就放心吧。”林以或做出一副为儿子骄傲的模样,他心中暗想:感谢乐姐的陪聊,让我有话可说。
老人身上的雾气如加了液体酒精的火苗,猛然窜到了腰部。【负面情绪+30】
林以或观察着老人的变化,打算情况不对就咬破手指把血滴在老人身上,让医生的头发带他去见阎王。毕竟他可亲眼见过医生的头发贯穿钢板,而他自身超强的自愈能力能让头发在解决老人后避免成为下一个攻击目标。
“爸呀,我最近买股票差点钱,小明的工资根本不够,他只能每天干18个小时的活,最近还打电话让我诉苦呢!孙老板说他都累病了还干活,真是个好孩子。您身上还有钱没,给儿子我点。”
【负面情绪+60……50】黑色的雾气蔓延到了老人的脖子,像是绞刑架上的绳子。
林以或快速将左手凑到嘴边,另一手去拔老人的氧气管,他喊着苏傲天的至理名言之一:“父母祭天,法力无边!”
老人死了,死不瞑目,林以或也没想到物理方法能杀死他。老人周围的黑雾散了,变得如一团黑色的菊花围着他,像是为他的死哀悼。老人的身体迅速干瘪,如一具被剥皮的木乃伊。林以或后退几步。一张黑色的卡片悬在老人上方,林以或迅速伸手捞住,他将卡牌收进袖子里。
房间更亮了,林以或向煤油灯看去,煤油灯轻轻摇晃,像是在呼唤什么。他看见黑色的雾气像野蜂回巢般涌入了煤油灯,然后,煤油灯开始剧烈摇摆,挂着它的绳子也变得很长。煤油灯向林以或攻去。
林以或躲过一次又一次煤油灯的进攻,他渐渐退到房门边,然后他发现煤油灯碰不到他了。
看着离他的头只有10厘米的灯,林以或放弃与它僵持,他有些庆幸自己很矮。林以或淡定地无视灯,转身慢慢打开房门。
木制的房门并不反光,像一块黑色的阴影,它漏出了一条缝,黑色的缝似乎意味着无限可能性。
虽然背后没有声音,但门上影子的变化,让林以或迅速向左偏头,那盏煤油灯直接砸在了门上,木门上出现了一个大洞。巨力直接将门关上了,像是隔绝了他逃离的可能性。
林以或暗骂一声灯的狡猾,竟然假装到了极限想阴他。他迅速转过思路,下次身上一定要带点东西,比如小刀。谁让学员都是净身被投放的啊!除非是绑定的东西,像他的好朋友杨秀秀的法杖。
煤油灯周围的木屑如一圈锋利的牙齿,将灯困住,而墙壁也被这巨力影响,很多墙灰掉在他的头上,林以或摆了摆头,有些灰糊在了他脸上,林以或忍住闭眼的冲动。
不过5厘米的距离,林以或仔细地观察着灯。灯内有一个虚幻版的老人尸体。它在扭曲,在嘶吼,在挣扎。
灯小幅地抖动,看来它真的很想回到高空。林以或死死地盯着它。他脑中迅速思考着怎么办。他目前并没有攻击手段,医生的头发也不是他能够自主驱动的,至少在他有医生证明前。头发会对攻击有他血的物体这只是被动反应,而且他明白血液这种东西并不能随意给出去,尤其是眼前的疑似污染物的东西。
煤油灯的绳子像皮筋一样被拉伸着,像是要发射什么巨型石头,而煤油灯本体显然在借着这弹力离开木门。
怎么办呢?林以或从袖中摸出了一张卡牌。
卡牌就是卡牌,正反面都一样的黑。林以或挺无语的,他将卡牌又塞了回去。
林以或看着四周空空荡荡的,除了门什么都没有。
林以或感到袖中卡牌在发烫,他直接将卡牌扔向了灯,结果卡牌打了个回旋镖割破了他的左手手背,带着他的血又飞向了灯。
林以或捂住流血的手背,他惊讶地发现头发竟然没有动作。看着灯渐渐变成虚幻的光流向卡片,而卡牌从接触的那个角开始变浅。
灯的绳子一会紧一会松,拉锯战似的。看得出它并不想被“吸收”。
林以或慢慢移到离灯更远的地方,等待着结果。
大约过了一个小时,他眼前的拉扯结束了。
林以或看着新的卡牌掉在地上,一盏正常的大灯泡出现在天花板上,整个屋子散发着让人心安的暖黄色的光。
【规则:黄色光照亮的地方更加安全】这行字在林以或的眼前浮现,然后飘向了卡牌。
林以或松了口气,抚了抚已经成疤的伤口,俯身打量卡牌。
卡牌的一面是刚刚的那盏煤油灯,而且还是燃烧老人尸体版的,背景是病房,左上角标了个金色的数字1。
卡牌的另一面是个小男孩,不是他,可能是他口中的小明,小明闭着眼神色迷茫地躺着,看着不像个死人,而只是睡着了。脖子以下盖着块白布,背景像是停尸房。但为什么他没有被盖住全身呢?
林以或重新将卡牌塞进袖子里,他现在很想休息一下。
林以或走向他最初的床,感觉背后好像有道视线。
他快速向前几步然后扭头,发现刚被煤油灯砸过的洞后贴着一只眼睛,他听见了森森的笑声:“发生什么了,病人?老爷爷你怎么样?”是很温柔很年轻的女声,但林以或感觉有些不妙。
林以或的大脑飞速运转,他不知道她看了多久,他来不及细细思考。
林以或试着露出一个甜甜的笑,但他刚经历过生死危机,因此脸上的表情十分别扭。
“姐姐,我的爷爷死了。”林以或冒了个险,他要认领老人孙子的身份,同时也试探下她和老人的区别。
“我进来了。”外面传来开锁的声音。林以或慢慢后退到了新灯的正底下。她怎么如此干脆地就要进来啊!林以或觉得她不太聪明的样子。
一个护士打扮的人进来了,她浑身黑气,额头有个缺口,那的黑气最浓郁,而且她完全和死时的老人一样,像个干尸。
她接触到屋内黄光时身上的黑气迅速消散,只留额头上浅浅的一条痕迹。同时,她的身体也变得像个活人,看得出温柔和可靠。
林以或先开了口:“护士长姐姐,我……我跟……跟你说……”林以或一边哽咽一边观察她的反应。
林以或十分简略地说:“姐姐,那个灯变黄色了,然后,然后爷爷变不见了,呜呜呜呜呜。”
“发生什么了,病人?”
林以或:“……”
行叭,她好像也是个傻的。
然后这位护士长尖叫了一声,扑到了老人的床边:“老爷爷你怎么样?”
她猛然跌坐在了地上,然后晃晃荡荡地离开了,临走时还把门带上了。
林以或就这么看着她走了,走了。
额,NPC吧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