坏种

    奶茶店的兼职是在五点半(周日往前推一个小时),而最后一节课的放学时间是五点十五分,从学校去到奶茶店要花上二十分钟的路程,开车快一点的话可以压缩到十五分钟以内,所以,每次昼白都是在最后一节课进行到一半的时候从学校侧门溜出去。

    今天的最后一节课是班主任的课。

    保送班有三个,就属他们班有点奇葩,且不说昼白这个万年不变的第一名,不管是年级还是班级排名,也不管排她后边的二百多号人如何滚动移除变化,她都是雷打不动的第一名。

    最变态的是每次跟第二名都是只差了一分,有人怀疑她是隐藏的控分大佬,可是没图没证据也没实锤也就只能在校园网上做些发帖膜拜膜拜沾沾欧气之类的幼稚行为。

    另外一个就是他们班的班主任挺年轻,90的,比其他两个班的班主任要小差不多一轮,还是本硕博连读,今年才准备26,在自己班里被私底下和昼白捆绑在一起戏称俩神级大佬。

    寇闾教数学的,而昼白的数学又是优势中的优势,次次月考的分数还能压上靳峥胤一头,以至于每次她碰上溜寇闾的课时那底气还挺足。

    她举手,寇闾看向她,等她说下文。

    “老师,我要早退。”

    寇闾每次都挺宽容地睁只眼闭着眼挥挥手放她走了,毕竟这孩子的成绩稳定得让他特别放心。

    昼白回了句“谢谢老师”,书包挎上右肩,单手插兜,大摇大摆地走出教室。

    而每次跟在她身后的都会有一阵小声的艳羡私议,多数是那些排名在她后边的,排在她前边当然也可以这么做,前提是有人排在第零名。

    只不过在这个学校里,好像没什么背景和后台却又拽得张扬肆意的就她这一个被视为疯子,异类的人。

    学校有两个侧门,而昼白经常走的是靠近食堂那边的侧门,从那里出去离小卖部比较近,她把上下学用的小电车停那儿借地方充电了。

    照常去小卖部找那个年纪大了耳朵背得挺厉害的奶奶拿车,怼在她耳边喊了几句“谢谢奶奶”,她才听见最后一句,所以每次临走前昼白都会自己打开装钱的抽屉扔进去一张十元钱,再从冰柜里拿一瓶娃哈哈。

    那奶茶店也有点奇葩,店名叫周末趴,店长原来是个学钢琴的,后来不知道怎么了就去学了摄影,师承辜彦民,作品获过奖,却一次都没去领过,也是挺有性格。

    前两年来北坞开了奶茶店,刚好那时候赶上放暑假,乔朔说周末趴招人,就去试试暑假工,后来临开学,就跟店长商量了一下继续兼职,店长答应得还挺爽快。

    周末趴的地理位置特别好,来来往往客流量不仅大,而且方圆几里的地段都是非富即贵的中高档小区,别墅区,以至于那价格定得对于市中心的人来说还可以,但是对于中心以外的人来说高到有些离谱。

    不过这些对于昼白这个住在近乎等同于城市边缘的小老百姓来说,那都不重要,因为她可以白嫖。

    ……

    其实在某些时候,昼白这个被外人视为疯子的女生是可以可爱到爆炸的。(靳峥胤亲口认证过的,很权威)

    就比如——

    现在昼白骑着复古绿的小电车准备进专属停车位时顺便跟坐在店门口抽茶烟的江时衍挥着手,拿她那张眉眼放松状态下不笑的时候就挺有攻击性的脸笑得特甜地打招呼。

    “嗨!店长!我来上班啦!”

    每每这个时候,一向对所有人所有事都是笑意浮于眼眸而不达眼底的江时衍就收起了他那一副装出来的温润如玉,将敛起来的温柔释放出来,只给眼前这个明明从头到尾就是个妥妥的辣妹打扮偏偏每次见他都能笑得甜到他心坎里的昼白。

    真是无可救药了。

    江时衍在心里槽自己,手在西装裤兜里摸出两颗阿尔卑斯充气软糖,递给昼白,“原先的给珠珠抢去了,剩两颗,明天给你带别的。”

    昼白也不介意,反正这个规矩不太成文,她也只当江时衍觉得她年纪小,跟珠珠一样都算小孩儿,直接拿过,书包卸了左肩的背带又变成右肩挎着,手心里攥着糖,举手向他挥了挥,“Thank you!”

    两人往店里走,江时衍落后她小半步。

    “今天有拍摄,上次那个工作室又给你寄了几套衣服过来。”

    昼白有些不耐烦,“怎么又寄?不能我穿了好看就逮着我薅啊,他们家那衣服设计的都不是寻常老百姓能穿的,谁去菜市场买菜穿镭射纸?”

    吐槽归吐槽,也不能跟钱过不去,又说:“价钱还是一样吗?”

    “一样的。”

    “那就老样子,你四我六。”昼白把书包扔收银台上。

    有个姑娘从烘焙间出来,端着一盘刚出炉的曲奇饼干,放桌上,见她来了,摘了隔热手套伸了手臂过来。

    昼白把身体倾过去,手臂揽上了她的后颈,两女生日常招呼一样地贴了贴脸,昼白从托盘里捏了一块还烫着的饼干,吹了两下,咬了一口,慢慢嚼着,跟上江时衍上楼的脚步。

    江时衍当时装修店铺的时候顺便也买了二楼,一半做吸烟区,一半做拍摄地。

    昼白真正踏足平面模特这个行业是在来奶茶店做兼职之后,之前只是因为藻姐做好衣服需要一个成衣模特她就半路出家,也走过秀场,不过都是些小场面,江时衍算是她的提灯引路人。

    江时衍跟她说拍几张照片一能赚钱二能赚热度,按照她这个自身的硬件条件以后没准儿能上国际T台,她当时就想有钱赚,那就干,回家问了藻姐的意见第二天就决定好了,该说不说,她这张混血儿脸在这个圈儿里还挺吃香的,拍杂志封面拍主题写真这两年赚了挺多的。

    ……

    重新下楼。

    正好赶上学校放学,除了个别学校是寄宿制学校或者要求晚自习的学校,大部分学校都是在下午五点多放学。奶茶店涌进来一大批穿着校服却化着不合时宜的浓妆的女高中生女初中生,以及不好好穿校服的纨绔二代们。(当然也有别的学生模样,不是搞矛盾哈)

    客流量一下子增多,冯晦月有些忙不过来,要点单还要做奶茶,昼白快走几步过去承接了她做奶茶的工作,江时衍则拿了甜品小票去烘焙间。

    昼白手上正忙着,插在西装裤后腰裤头里的手机的消息提示音连续响了几下,伴随着几声震动,她没理,由着屏幕倔强地亮了两分钟又极其不情愿地熄屏。

    冯晦月眼睛往她腰上扫了一眼,提醒她:“白白,有人给你发消息了,就上次那个来了指名要你点单做奶茶的。”

    “别管他。”昼白铲了冰块倒进杯子里,说着,去封口机那边,奶茶放进去。

    “人挺帅的啊,家里有钱,占了个校草名号,又拿过竞赛奖,游泳爱好拿了个一级证,打篮球还贼牛逼,这么大个便宜你不要?”冯晦月啧了一下,吁她。

    “那这便宜给你要不要?”昼白笑着,把奶茶给那人,偏头对冯晦月说。

    “不要。”回绝得干脆利落,“那家伙跟淮陵那号人都是出了名的坏,红楼梦里面有个词叫孽根祸胎,拿来形容他俩贼贴切,难搞得很,我可应付不来这种聊一句话八百个心眼儿的深城府。

    ”

    瞧,靳峥胤跟他那财迷兄弟迟津坏到连就喜欢看脸的小姑娘都嫌弃得要死。

    等待咖啡机出咖啡的时候,昼白从背后抽出手机,指纹解锁,手指下滑通知栏,点了两下微信通知,页面跳转到聊天界面,没看几分钟前发过来的消息,直接打字回。

    ——听到了吗?坏种。

    同款的微信提示音在周围遥遥传来。

    秒回。

    ——评价挺高,接受。

    昼白嗤笑一声,被逗笑了,回了一个字:牛。

    同款的微信提示音再次响起。

    这回昼白锁定了位置,往她停车那个地方看,半个影儿没见着,又发:脑袋探出来看看。

    靳峥胤当然不会这么听话地做这种有辱他跟颜值相匹配的智商的事。

    隔着一道玻璃,越过几个高矮不齐的学生的肩膀,昼白看见了那只在迟暮的明亮天光下比了把枪的手。

    肤色更趋向于健康的小麦色,手指修长骨节分明,青筋微凸起。

    真TM性感。

    昼白伸出粉红的舌尖舔了舔唇瓣。

    手指飞快打字。

    ——这手,挺欲,够绝。

    六个字,触动到了靳峥胤脑子里的某根弦,嘴角的笑意痞里痞气,顾着对面坐着人,想发条语音调戏调戏的想法被打消,继续打字。

    ——伺候你练出来的,够意思吧?

    毫无疑问,又是得到了昼白面无表情地回了一个字:滚

    甚至连标点符号都不乐意加了。

    靳峥胤反而笑意更大,这小太岁脾气暴躁,骂人的话都说得巨他妈可爱。

    忙碌了半个多小时,座位几乎坐满,点餐的人少了,总算是消停点了。

    昼白跟冯晦月换了位置,她坐点餐台。

    等了两分钟,没看见靳峥胤进来。

    发微信:进来点单啊混蛋。

    彼时靳峥胤在外头翘着二郎腿,手里夹着烟,抽了两口手背搁膝盖边上,烟雾缭绕,缭到手机屏幕上模糊了一点图片的清晰度。

    他把烟拿远,手臂搭在椅背上,往下垂,烟灰掉了一截,他来回滑动那几张照片看得认真。

    昼白在校园网也算一大咖,毕竟是连续三年稳坐校花宝座的神颜美人,粉丝多,本人也特别争气,不在校园网上混,自有她的传说在。

    刚入学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就成为了流量密码,带她名字的tag的帖子点赞量高出几倍没带有关她tag的,美照与黑料产出率几乎同步,承包了月吾几千名学子的鸡汤精神食粮以及解决生理需求的YY对象和茶余饭后的八卦谈资。

    靳峥胤说她挺牛,业务不仅繁忙还涉猎广泛。昼白当时回他谁没事跟钱过不去?

    正看着,屏幕顶部弹出了一条消息。

    ——进来点单啊混蛋。

    加了个句号,还挺不耐烦的。

    靳峥胤轻笑,直接摁了电源键锁屏,起身朝里面走去。

    “老样子。”还没走到点单机面前就先撂了三个字。

    昼白没往他这边分半秒的视线,在点单机上操作着,下好单把自己手机递给靳峥胤,靳峥胤扫了收款码又还回去给她,付了钱昼白转身离开椅子上去做奶茶。

    在昼白面前,靳峥胤总是浑然不觉地暴露出他平日里在众人面前藏得严严实实的劣根性。

    比如现在,左臂手肘抵在桌沿上,掌根托着下颌骨,手机反扣在桌面上,右手食指曲起敲击着手机壳,目光紧盯着昼白的背影。

    眼底压了从下午放学前给她发消息但没得到回复后就开始不断翻涌的欲望,敲击在手机壳上的节奏也渐渐地变成另一种频率,变缓了,眼神更幽深,火烧得更厉害。

    你TM特别像笼子里久没见过雌性的发情野兽。

    这是昼白之前对靳峥胤这种眼神的评价,因为令她极其不爽,有种“廉价鸡”的极强侮辱性。

    但是靳峥胤那时候一边亲她耳朵一边哑着嗓音说,幺儿,这叫爱,是占有欲极强的爱,是恨不得把你拆吞入腹的爱。

    而不甘示弱的昼白狠狠掐着他的肩膀骂他变态,被靳峥胤一个使力顶了回去,后来昼白没再说过这两个字,也没再提要靳峥胤不要用这种眼神看她,因为那次她差点有命收钱没命花出去。

    昼白把做好的奶茶打包好放桌面上推过去,“行了,滚回去等女朋友下晚自习吧。”

    靳峥胤没看那奶茶,盯着昼白那张没涂口红也特别勾人食欲的嘴唇,喉结滚动了一下,“幺儿,晚上下班了我来接你回月落三环。”

    昼白头也不抬,“没空,藻姐让我去试试新衣服。”

    讳莫如深的眼神仍落在她的唇上,三秒过后,挪开,往下移,看奶茶,“行,那明晚,正好看看新裙子衬不衬你。”手指勾住奶茶袋子耳朵,拎起来,提着转身离开。

    从头到尾都是一副理所当然的口吻,不给有得商量的余地。

    靳峥胤这人坏透了,经常把她的路给堵死,不给她一丝一毫的拒绝机会。

    ……

    江时衍从烘焙间的玻璃窗将两人看似漫不经心实则眼波之间流转着极其隐晦的暧昧不清收于眼底。

    眸光幽暗。

    没注意手下力道,抹刀切坏了蛋糕胚的一块角,他轻微吸了一口凉气。

    从烤箱里拿纸杯糕的冯晦月听到动静朝他那里看一眼,而后若无其事地继续手上的工作。

    ……

    九点多。

    顾客来一波又走一波。

    昼白忙一阵又闲一阵。

    江时衍端着两份蛋糕出来,分量挺多,一份放她面前,一份给冯晦月。

    “做坏了,你们把它解决了吧,别浪费。”

    昼白的视线从手机屏幕上挪到蛋糕上,可可酱,白草莓,虽然怎么看都是个半成品,但是——“这材料都好贵的,店长你真大方。”

    江时衍无奈笑笑,“真做坏了,蛋糕胚缺了一块。”

    “那我就不客气了。”昼白拿起叉子准备大快朵颐。

    手机放在手边,屏幕还亮着,页面是和备注为“阿衡”的聊天界面。

    发:小外婆问你什么时候回来?

    :小外婆还说想喝五粮液。

    回:大概十一点这样吧。

    :你跟她说喝西北风去。

    手机震动。

    对方发:小外婆说你白眼狼。

    :我想吃炒粉。

    昼白嘴里嚼着蛋糕,单手打字。

    回:知道了。

    :你让曾不勿听语音。

    然后手指点了一下那个扬声器图标,切换成语音模式,低下身去,唇凑近手机,按住说话,“曾不勿你试试再背着我组姐妹局,事不过三,再有一次我断了你的零花钱。”

    过了一分钟。

    对方回:小外婆说累觉不爱。

    “……”昼白翻了个白眼,发语音,“曾不勿你知道你进一次急诊浪费我多少时间挣钱吗?”

    又一分钟过后。

    对方回:小外婆说她睡了。

    昼白家里有一位六十多岁了还喜欢泡吧蹦迪的不省心老人,一个在青禾大学附属中学初中部念初二的弟弟,和两只狗一只猫,江时衍是知道的。

    曾不勿他见过一次,但是这个弟弟他从来没碰见过,哪怕是去到昼白家里找她也没碰过一次面。

    他欲言又止。

    “店长你是不是想问为什么从来没见过我弟弟?”昼白没往后看,只是落在她后脑勺上的视线过于炽烈,想不察觉都难。

    江时衍勾起一抹和煦的笑,“好奇,我见过你外婆,你家的边牧和德牧,还有大橘,唯独没见过你弟弟。”

    昼白扎了一块草莓,“店长你是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放进嘴里,嚼着。

    江时衍:“先听假话吧。”

    草莓咽下,“他们初中部要上晚自习。”

    “那真话呢?”

    “他讨厌你。”

    江时衍缄口不言。

    过了一会儿,他说:“下班之前记得把休息室的外套带走。”

    外套?

    昼白蓦然想起上次靳峥胤在店里缠着她要,最后走的时候没拿外套。

    那天是周六,周日不用上学,她上班正常上到十一点半(平时是十点半,余外那一小时冯晦月包过去了,当然相对的她的工资也匀了一点过去给冯晦月)。

    江时衍在医院打点滴,冯晦月赶着去约会,店里只有她一个,靳峥胤这厮陪家里人和梁希宜应付着吃完饭,一离席就马不停蹄地往周末趴来。

    进门第一句就是“幺儿,咱俩吃海底捞去”,她说吃过外卖了,靳峥胤说她饮食不健康,她翻了个白眼没再理他,还有半个钟下班时,靳峥胤问她有员工休息室没有,她指了指里面,靳峥胤进去之后没再出来。

    等她到点下班了去休息室找人,一进去就被拽了压在柜子上,脚踢上门,脱了外套绕过她的后腰系好,然后将她一整个抱起放在休息椅上。

    强势堵住她的唇,手也不安分,后来闹到一点多,外套泥泞不堪,她的手机也快被厉路衡打爆,六十多个未接电话,靳峥胤钳着她的双手不给她接。

    事后靳峥胤在外边等她洗澡,她把外套洗了一遍挂在柜子上晾着,靳峥胤带她去吃了宵夜,第二天又被靳峥胤三四个电话吵醒说要带她去水族馆看海豚秀,然后这茬就给忘了。

    江时衍去门口外面抽烟,昼白去休息室拿外套。

    在给纸杯糕装袋顺便偷吃的冯晦月嘴里塞着蛋糕,说话含糊不清,“白白,店长那蛋糕是因为看你才做坏的。”

    “我知道。”推门进去前昼白顿了一下脚步,三个字落下继续推门迈步进去。

    跟男朋友已经被迫异地恋了快两年的冯晦月被蛋糕噎了一下,猛灌了两口水才咽下去。

    纸巾擦着嘴,思索,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旱的旱死,涝的涝死?

    她都快想疯她家小星星了,结果白白居然还能这么淡定地当局外人,隔岸观望自己的追求者?!

    最后摇头。

    啧,店长真可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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