圆形密室的墙由砖砌成,砖缝间多余的水泥缓缓流下,干涸,成了特有的一道景致。八扇二米多高的门镶嵌在砖墙中,八根成人大腿粗的藤蔓软趴趴地躺在各个门口,根却都向密室内唯一的光亮伸展。
光亮来自一朵被玻璃瓶罩住的红色玫瑰。
玫瑰悬浮在空中,悠悠打转。
这本可以是一幅精妙绝伦的怪诞插画,但惊恐愤怒的人们让这幅美景大打折扣。
“这是哪里?你们是谁?就是你们把我弄这来的?”我左手边的一个男人不满地发问,他西装革履,眉目英朗,一派成功人士的气质。莫名,我看他有些眼熟。男人环视一圈,将众人尽收眼底。
“呵,我明白了。”男人冷笑,从口袋里抽出黑卡,摔在地上,“绑架团伙,是吧?要钱?钱拿走,还不快放我走!”
“哈?你长没长眼啊,你哪只眼见我们绑架你了?张嘴就恶心人?”站在圆形密室另一端的女人一甩头发,尖着嗓子大叫,仿佛下一秒就要脱下高跟鞋往男人脸上甩。
“诸位冷静,现在的首要情况是弄清自身处境。”
我右手边的青年冷静打断闹剧,眉头紧锁,严肃道:“这地方着实古怪,很可能是集体绑架,你我都是受害人,现在我们的共同目的就是逃离这里。”
“逃?你说得轻巧!”
逃离?青年的话点醒了我。我回头看向我进来时的门。
我本是有一场观摩会的,可刚开门就闪现到这来了,也不知通过这扇门,还能不能回去。
我思索着,在口袋里摸索。
钢笔、本子、钥匙、手机、糖……
手机!
我心中一喜,掏出手机,拨打报警电话。嘟嘟声还没响两下,拨号界面就跳了出来。
“?”我不死心,又试几遍,结果都如出一辙。我又试着打开其他软件,除了拍照,其他软件都宣告阵亡。
没有其他办法了?我还等着回去观摩艺术现场呢。
我的手握上了门把手。这扇门不知经受了多少岁月的洗礼,整个木门有许多沟壑,好几处角落都被腐蚀了,就连唯一铁制的门把手都有几处生锈,红色铁锈依附在把手上,连带着手也沾上了一点。
总得试试吧,我的观摩会可不等人。
伴随“吱呀——”的声响,木门被拉开,门内漆黑一片。我向前探了探身子,只觉彻骨的冰冷,脸上有粘腻腻的肌肤触感。
奇怪的感觉。
事不宜迟,我掏出口袋里的一块巧克力糖,用力抛入黑暗。
一秒、两秒、三秒……
没听到什么奇怪动静。
或许……黑暗中有路可以走出去?
我转头想提醒一下其余几人,却在回头的一刹那与在我正对面的十七八岁的少年对上了目光。
少年一愣,旋即面露惊恐,指着我,嘴巴大张,却只发出奇怪的“啊啊”声。
我?我怎么了?我指着自己,对他露出微笑,谁知他愈发惊恐,喉咙里发出嘎吱声,最终不断重复“啊啊”。
我心中腾起一股不祥。
嗖!
一块硬物从我身后的黑暗中射出,擦着我的脸打在对面墙上。没等我反应,踩在脚底的本来软趴趴的巨型藤蔓活动起来,像冰冷的爬行动物,在地上扭曲、蠕动,看似缓慢、却已不知不觉地缠住我的一条腿。
藤蔓越缠越紧,以一种不骨折不罢休的气势掐住我的腿。我几乎听见骨头错位断裂的声音。
说来奇怪,当时的藤蔓明明没有噎住我的喉咙,我却感觉到血液冲入大脑,刺激神经,破坏听觉,以至于在那时我根本听不清周遭人的呼喊与惊叫。
我只觉愤怒,随之而来的还有……兴奋。
这或许有些难以理解,但身为一名悬疑漫画家,死亡的方式与状态无时无刻不在吸引着我,我几乎可以幻想藤蔓所化成的巨蟒绞死主角的情形。
但是,本人,我祝锦礼,很理智,从不做傻事。
我一边蹬腿,一边摸出钢笔,打开盖子,忍着“丧笔之痛”,狠狠将笔尖插入藤蔓,手一绞,藤蔓应声断成两截。
好消息:腿没断,我又活过来了。
坏消息:我的名牌钢笔的笔尖报废了。
黑色墨水从笔尖炸出,弄得我手上、衣服上全黑了。我把墨抹在藤蔓上,随即转身将木门甩了回去。
“额,嘿!兄弟!”我扭头,只见右手边的青年扔过来个白色玩意,正好落在我手中。
是一包餐巾纸。
“多谢。”
我抽了张纸擦拭墨水,随后将剩余纸巾递过去。
青年摇了摇头。
“送你了。”
“谢谢。”
我也不客气,把纸巾揣进兜,然后对众人道:“无法原路返回了,看这情形,不像绑架,像闹鬼。”
先前吵架的女人登时轻嗤以表不屑。
“这位女士,您有什么高见?”我望向她。
“也没什么,就想到你一个年轻小伙子竟然信些怪力乱神,还到处瞎说,真让人大开眼界。”
“哦。”我平静回答,“总比您只会喷口水的强。当然,不是人身攻击,只是反驳。”
“哈?你什么意思?!”眼看女人要爆发,我对她露出微笑:“别骂人啊,走过来打我,我不躲的。”
她可不敢过来,哪怕迈出一小步。
其实挺有意思的,从我们这群人到这开始,没人敢离开看似安全的脚下的一小块空地,也没人愿意在陌生环境下与陌生人讨论自己的看法。
每个人都怕惹祸上身。
果然,女人只是啐了一口,而且只敢啐在脚边。
哈。
我不再理会她,抬眼扫视了一圈。
算上我,这场闹剧共有八位主角,一对看起来比我小的双胞胎女孩,一位看似五十岁的女人,一位我十分眼熟的成功人士,两个和我一般大的青年,一个十七八岁的哑巴少年。
我开始想来到这里的原因。
难道是门的问题?
【不是哦。】
这声音嘶哑而低沉,却断断续续,还带有电磁干扰、滋滋啦啦的声响。简而言之,这不知名的玩意,一骨子伪人味。这声音仿佛有读心术似的,精准读到我内心的问题。
我略有错愕,抬头观察众人的反应,也都一脸惊讶。
他们也听得见那句“不是哦”。
只是不知他们是否知道这句话和我的内心话凑成一组答案。
由于没人愿意“牺牲自我”来勘察现场,所以八双眼睛齐扫射,最终确定声音来源。
——那朵被玻璃瓶罩住的红色玫瑰。
玫瑰以违背万有引力的形态悬浮、徐徐旋转,花瓣红艳,仿佛是被心口最新鲜的血液浸泡过一般,全身散发银光,刺得我差点睁不开眼。
就是这朵有些光污染的玫瑰,没有任何广播设备,众目睽睽下,沙哑而断断续续地开启了介绍。
【欢、欢迎各位,在下是此地的系统,也是“审判官”。】
【各位来、自全国的不同区域,身份地位各不相同,但、但在此时此刻共聚一堂,说明大家之间存在不可忽视的共同点。】
【简单来说,就是各位都认、识这个人。】
系统说完,一个重物从天而降,啪的一声摔在坚硬的地上。
那是一个人,也可以说是一具四肢扭曲的尸体。
气氛降到冰点。
系统还在冷静地述说。
【在你们之中,有一个人杀了她。】
【找到沉默的凶手,你们即可、离开。】
【不要妄图逃跑、报警、求救,因为这只是可悲的挣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