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份的夜晚依旧很炎热。
空气中都弥漫着躁动的因子。
希山别墅外已经亮起了灯,房间内却一片漆黑。
楚迎躺在床上昏昏沉沉地睡着了,精致的眉眼间萦绕着散不开的愁绪。
放在一旁的手机响了。
很短暂的信息声,但也足以让本就睡不安稳的人被吵醒。
楚迎睁开眼睛,浑身无力地从床上坐起来靠在床头,湿漉漉的头发垂在额前,遮住了那勾人心魄的双眸。
梦里布满了刺目的红色,他就像溺水一般窒息,慢慢平复着急促的呼吸。
手机又响了一声。
他眼眸微阖,掩下一丝不耐,修长的手指点开信息。
[越哥喝醉了,麻烦你来接一下。]
下面附了一个地址定位。
而后是刚刚发的一张照片。
一个女人的手,抱着齐越的胳膊,显得格外亲昵。
楚迎唇色更加苍白,指尖用力地捏着手机也有些泛白。
神色却没有什么变化。
随手套了一件衣服就走出了房门。
他走到楼下发现没有人,才想起来今天是中秋节,管家和佣人都回去过节了。
别墅里没留人。
他白天因为有些低烧,所以齐家老宅的聚餐他也没去。
齐越派人给他送了一份饭回来,本人连影子都没看到。
原来是去喝酒了。
不过也和他没关系了。
-
Winelive,二楼包厢。
齐越喝了酒的脸上有些泛红,凌厉的眼神中已带了一丝迷离。
身旁的叶可穿着V领紧身裙,弯腰就能看见大片风景。
身上没有浓腻的香水味,只有一点点淡香。
整个海城的人都知道,齐家这位继承人最讨厌浓郁的香水味,所以想要攀附关系的人,都会想办法弄一些雅致的淡香。
她慢慢贴过来,试探性地敬了杯酒。
齐越没拒绝,就着杯子上的唇印喝了一口。
女人娇笑,侧着身子挡住了放在沙发上的手机,没让男人看清她眼底的算计。
因着齐越在,所以包厢里很安静。
陆瑞坐在另一端的沙发上,怀里也抱了一个女人,看着叶可的动作,挑了挑眉,什么话也没说。
只是移开了视线,就当什么都没看见。
而另一个人,却没那么安分,像是喝多了,嘴里也不太安分。
“越哥,这么晚了,楚迎怎么连个消息也不给你发,一点都不关心你啊!”
没等齐越说话,陆瑞倒是先接了话,“楚迎身体不好,这个点早就睡了吧。”
明明是很简单的一句陈述,却让齐越心里莫名起了火。
一时分不清到底是因为喝了酒,还是因为其他的。
“他不过就是个玩伴,有什么重要的,你们一个两个都这么挂心。”
齐越语气里的怒火让严回舟闭上了嘴,完了,说错话了。
陆瑞依旧慢悠悠地晃着杯子里的酒,好似感受不到齐越的情绪一样。
“又没说错,你急什么?”
齐越烦躁地捏了捏眉心,重复道,“不过是个玩伴,不用在意,听懂了吗?”
话音刚落,门口传来什么东西落地的声音。
包厢内的人抬眼看过去,入目就是楚迎那张苍□□致的脸。
齐越眼里难得闪过一丝心虚,却又立马恢复原状,他说的本来就是实话。
又不是不能说。
楚迎也没想到,自己刚到门口就听到这句话。
他嘴角微扯,却没能成功,眼底一片平静。
握紧的掌心松开,掐出来的印子被手指遮挡住,也掩藏了主人的心事。
陆瑞轻笑,“这不是来了?”
严回舟哼哼两声,看了眼齐越也没说话。
语气里的调笑让楚迎皱了皱眉头。
他只看着齐越,眼神半分都没分给旁人,“我还有事,先走了。”
没等包厢里的人反应过来,门口的人已经不见身影。
只剩下一杯奶茶孤零零地倒在地上。
陆瑞意味不明地问,“不去看看?”
齐越眸色微动,嘴上却说道,“又不是大冬天,出去难道会被冻死?”
一旁的叶可从刚刚楚迎出现的时候就一直保持沉默,她深知现在的情况,可不能上去触霉头。
反正目的已经达到了,还附带了额外效果。
不亏。
包厢里的人都各怀心事,一时无言。
楚迎从Winelive出来后,看着外面车水马龙,有些恍惚。
尽管是夏夜,一阵风吹来,依旧让他有些颤抖。
十年了,从他到齐家那天,外界就一直风言风语。
他从小生病不断,比起同龄人要瘦弱不少,又因为那张精致瓷白的脸,总会传出一些不好的言论。
而齐家,似乎也没有什么动作,就好像完全不知道一样。
对于他们来说,他只是一个从福利院领回来的孤儿,除了陪齐越长大以外,没有任何作用,也没有任何威胁。
自然也不会多上心。
唯有齐越,会在他生病后找医生看,也从来不会嘲笑他的身世。
而他也因为齐越这一份对待,少了许多刁难。
所以很多时候,他都会顺着齐越,就像一个小跟班,随叫随到。
本以为十年无论如何都会有些情谊,今天倒是一句话让他清醒过来。
想到上次看到的联姻消息,看来,确实该离开了。
他就这样慢慢在马路上走着,天色已晚,路边的灯光却亮如白昼。
地面上投下影子。
只有一个人。
风吹乱了楚迎额前的头发,露出脆弱的眉眼,脸色有些泛红,连带着裸露在外面的脖子和锁骨。
那一抹红在白皙的皮肤上格外清楚,显得娇弱不堪。
楚迎低低咳嗽两声,只觉得背后有些发冷,手心也都是冷汗。
他想了想,还是拿出手机打车回去。
刚下单没多久,很快就来了一辆车,楚迎脑子有些昏沉,也没有多想,直接打开门上去了。
就在他上车后,不远处的一辆迈巴赫里,后座上一个男人的身形隐在黑暗里,露出疏俊的下颌线,线条流畅,却又带着压人的气势。
“走吧。”男人的声音低沉有磁性。
司机点点头,“好的,先生。”
-
希山别墅。
房间内没开灯,落地窗清晰地将外面的光透进来。
楚迎坐在床沿,往嘴里塞了几颗药,强打起精神,在房间抽屉里拿出来一张卡,将一封信和卡一起放在书桌上。
做完这些后,他就打车离开了别墅。
什么都没带,除了身份证。
看着后视镜里远去的建筑,楚迎闭上了酸涩的眼睛。
脑海里早就已经昏昏沉沉,就像浆糊一样,也无从思考心里的感受了。
他只想离开这里。
离开海城。
一个星期前,齐家父母就已经找过他了。
早就该走的。
毕竟当初的领养协议是成年后齐家就不再负责楚迎的一切事情。
说难听点,就是让他自生自灭,从此再无任何瓜葛。
虽然协议这样说,但是楚迎依旧将十年里所有的开支全部都记清楚了,留在别墅的卡,已经还了一部分。
剩下的,等赚到了再把钱打过去吧。
楚迎这样想着,就在车上睡过去了。
鼻间萦绕的柠香让他紧皱的眉头舒缓几分。
等车开到机场后,司机也没有叫醒他,反而是替他盖上了毯子,一直保持沉默。
等到楚迎被噩梦惊醒的时候,湿漉漉的眼睛一睁来就对上了后视镜中深邃的视线。
只一秒,司机就低下头,“客人,刚刚见你睡的很香,没舍得叫醒。”
车内空间狭小,男人声音清醇如酒,低低飘进楚迎的耳朵里。
让他有一丝的清醒。
楚迎下意识地忽略了“客人”这个听起来很奇怪的称呼。
揉了揉眼睛,眼尾氤氲着雾气,“没事,谢谢你。”
付完钱他就径直下车了,一道晦暗的视线跟了他一路,直到他的身影消失。
男人懒懒地靠在驾驶上,指腹摩挲着方向盘,想着刚刚楚迎睡着的模样,喉咙有些干渴。
整个人的气场变得很危险。
如同蛰伏的雄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