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橙橙拿出手机一看，手抖了一下。
闭上眼睁开再一看。
再看！
还是熟悉的头像，熟悉的人。
〖哥哥：橙橙，在做什么？〗
〖Ccc小橙子：没做什么，我们准备睡觉啦！〗
〖哥哥：今天这么乖？刚过九点就准备睡觉了？〗
〖Ccc小橙子：哥哥，我一直很乖呀！我和心心她们玩得太累了，想早点睡！〗
〖哥哥：真的？〗
〖Ccc小橙子：真的！〗
〖哥哥：橙橙，你没有发现吗？〗
迟橙橙心中不妙的预感越来越强烈，艰难吞咽了一下口水才继续打字。
〖Ccc小橙子：发现什么呀！〗
〖哥哥：你每次撒谎，末尾都会习惯性用上感叹号。〗
迟橙橙怔住，她还真是从来没发现过自己的这个习惯！
下一秒，新信息映入眼帘。
〖哥哥：在哪？〗
迟橙橙瞬间头皮发麻，有点汗流浃背了。
更糟糕的是，视频通话打过来了，迟橙橙手忙脚乱按了挂断，绞尽脑汁地想理由。
〖哥哥，心心她们已经睡……〗
输入框内一句话还没打完，新信息紧接而至。
〖哥哥：橙橙，别让哥哥生气。〗
迟橙橙瞬间蔫儿了，小软毛耷拉下来，实话实说。
〖Ccc小橙子：我在风声酒吧……〗
她郁闷不已，哥哥不是说今天要回一趟珊瑚华园的吗？还说了明天下午来安以佳眠小区接她，送她去学院。
怎么就被逮住了呢！
沉默弥漫在四人之间。
方心心情也不好，她怀疑是不是有认识她的工作人员看到了她然后给她哥通风报信了。
本来就烦，偏偏那个穿花衬衫的油腻男又过来了，非要请她们喝酒，想要联系方式。
方心语气不佳：“你知道这里是风声酒吧对吧？这里的规矩你不清楚吗？我们已经明确拒绝过你请的酒了。”
油腻男脸色有点不好：“话不能这么说，认识一下……”
方心直接打断他：“既然这样，那便自我介绍一下，我叫方心，方钦的方，方彬的方，方氏风声酒吧的方，我这么说，你能明白吧？”
油腻男僵住，这么说她是……
方心突然看向他身后：“我哥他们来了，既然那么想要我们的联系方式，那你去找他们要吧。”
油腻男浑身更僵了，根本不敢回头。
七个身高腿长的大帅哥路过舞池，向着这边的卡座走来，简直是移动的目光收割机。
李一铠是个忍不住暴脾气的，直接大步似跑地上前，一把推开手脚僵硬杵在那里不动的油腻男。
“给老子滚开！”
油腻男被推得栽了好几个跟头，却如蒙大赦，顺势就滚了，屁都不敢放一个。
更加令人窒息的沉默弥漫在卡座之间。
别看方心是个直率大胆的性子，天不怕地不怕的，当她哥真生气的时候，她还是有点怵的。
此时忍不住有点庆幸，幸好二哥方彬不在A市，她二哥生起气来比大哥还可怕。
方心都不敢说话，就更别说迟橙橙三人了。
偏这么巧，李梓悠最怕的人也是她二哥，四哥最容易心软，五哥会生气但顶多只气个几分钟就不舍得再说她了，而六哥最好哄。
结果二哥也在，此时此刻，就在风声酒吧里，把她逮住了。
陆真曦攥着裙摆，心中既慌又紧张，她的哥哥们倒是不在，但居然碰上景臣哥了……
怎么这么倒霉？大哥他们这几天都没空，今晚大哥他们不在这里，她应该感到幸运的，可偏偏……景臣哥在。
迟橙橙缩在座位上一动不敢动，像只在冷空气中瑟瑟发抖的鹌鹑。
实在是受不了这沉默的氛围了，她鼓起勇气打破这窒息感。
“哥……哥哥……”
结结巴巴的，听起来颇为可怜。
可惜温砺不为所动。
迟橙橙小心翼翼伸出手，试探着挽上青年的手臂，温砺从来不会甩开她的手，这一次也一样。
他目光落在桌上的玻璃杯，沉声：“喝酒了？”
迟橙橙连忙摇头：“没有没有，是橙汁。”
说完，又补充：“是鲜榨橙汁，纯果汁，没有添加任何酒精。”
温砺闻言神情稍缓。
终于找到了一个能缓和一下气氛的机会，陆真曦和李梓悠也连忙开口。
“景臣哥，我喝的和橙橙一样，也是橙汁。”
“二哥，我喝的是加冰红茶。”
方心：“……”
方钦看着妹妹沉默的样子，眉头一跳，脸色沉了下来：“心心？”
比起喝果汁喝红茶的三人，方心有点心虚，硬着头皮道：“我喝的是鸡尾酒……”
话没说完，方钦脸色难看得紧。
方心加快语速：“饮料！我喝的是鸡尾酒饮料！大哥，是低酒精度的饮料。”
方钦拿起杯子闻了闻，脸色这才好了点。
……
二楼一号包厢门口。
曾聪智拍了下好兄弟的肩头：“瑶瑶，怎么出来了？”
姚耀皱眉：“别叫我瑶瑶！”
曾聪智跟姚耀是多年的好兄弟了，高考后一起来了A市读书，多年的了解让曾聪智一下就看出来了。
“阿耀，有心事？又是因为你妹姚如菡？”
同时的，隔壁二号包厢门打开，一个女生从里面走出来，听见曾聪智的话后脚步顿住。
曾聪智和姚耀两人没注意到她。
姚耀眉头皱得更深，他摇了摇头：“不是，是我大姐……”
曾聪智惊讶：“姚婉姐？姚婉姐怎么了？”
姚耀：“大姐她最近好像谈恋爱了。”
曾聪智：“就这？谈恋爱不是很正常吗？等等，好像是什么意思？谈了就是谈了，没谈就是没谈，什么叫好像？”
姚耀脸色和语气都有点不好：“那天有个男人送大姐回来，我在楼上看到对方了，开着千万级别的豪车，长相很优越，气质也很好，但是他的身上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气场，一看就知道不是什么简单的人物。”
“我问大姐的时候，她说是男朋友，可她当时的表情不对劲，每当我想询问对方的事情时，大姐总会转移话题，明显不想多说。”
“而且前几天，我在兼职的餐厅里再次见到对方了，身边还带着一个女孩儿，他对待那个女孩儿的态度无比宠溺，脸上的表情是在面对我大姐时所没有的。”
“我担心大姐是被有钱花心的纨绔公子哥给骗了。”
曾聪智闻言也皱起了眉：“你上去问了吗？”
姚耀摇头：“没有，他们进的是楼上的贵宾包厢，我是一楼的服务员，没有找到问的机会。”
曾聪智：“那姚婉姐呢？”
姚耀：“也没问。”
曾聪智摩挲着下巴：“既然没问，那在没有确切答案之前，一切都是我们的猜测，有可能是误会，说不定人家是兄妹呢？”
曾聪智真相了，那天的确是李一信带着李梓悠去餐厅吃饭，李一信虽是个海王，但也不是会脚踩两只船的货色，在没跟姚婉分手之前，他身边不会出现别的女人。
可姚耀并不知道这些，姚婉最近变得很沉默寡言，他很担心。
曾聪智轻撞了一下他的肩：“别烦恼了，回去问一下姚婉姐应该就能知道了。”
姚耀沉默着点了下头，只是眉头仍皱着。
曾聪智又撞了下他的肩：“那现在回家啊瑶瑶？”
姚耀叹气：“别叫我瑶瑶。”
曾聪智欠揍得很：“知道了瑶……”
“瑶瑶！”
突如其来的女声打断了曾聪智的话。
隔壁二号包厢门口，有两个女生手挽着手走过来。
“瑶瑶，你必须跟我回去了，如果被姚叔叔和尹阿姨知道你来这里的话……还有姚尹哥……嘶！不行不行快走，我们赶紧回去。”
姚瑶无奈笑着：“知道啦，你别着急。”
“我能不着急吗！”
两人路过一号包厢门口，在擦身而过之时，姚瑶微转眸光，视线与姚耀的目光汇聚相撞，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走廊拐角，姚耀的目光仍未收回。
曾聪智没想到这么巧，遇上了一个名字叫瑶瑶的女生，此时看着姚耀的神情，他心生疑惑好奇。
“阿耀，怎么了？是认识的人吗？”
姚耀回神，低头：“她是姚伯父和尹伯母的女儿。”
姚伯父尹伯母，是姚有鑫和尹佳夫妇？
曾聪智：“是姚如菡认的干爸干妈？”
姚耀轻轻点头，目光落在已无人的走廊拐角，想起了当初的初见……
……
二楼九号包厢内。
迟橙橙四人彻底老实了，坐在沙发上一声不吭。
虽然很想大声地喊一句“我们已经成年了，不是小孩儿了！”
但理直气不壮，撒谎然后偷偷跑来酒吧玩，还被当场逮到，到底还是有点心虚的。
包厢内已经没有人再抽烟了，排风系统无声运作，烟酒气息已消弭得一干二净。
包厢隔音不是一般的好，一楼人声鼎沸，从落地窗看下去，灯光炫目，人影重叠，二楼竟是一点儿声音都听不到。
好安静，好窒息。
迟橙橙抠手腕的动作越来越快，也越来越重，平常小脾气上来时她就会抠手链，在紧张的时候也有抠手链的习惯。
可今天没戴手链，她就开始抠自己的手腕，没一会儿就抠红了。
忽然，左手腕被温厚的暖意包裹，是温砺伸手握住她的手腕，制止了她的动作。
迟橙橙转头看向身侧的青年，一眼撞进一片温润的茶褐色当中，霎时间便陷落于那片深邃汪洋，暖意充融的眸光中夹杂着未消尽的愠怒。
眉峰微蹙，眸子中明晃晃地显露出几分不赞同，垂眸看了一眼她的手指后收紧手上的力道，然后又放松，手腕上的温厚暖意却并未离去。
几年的相处已积累了足够多的了解。
迟橙橙看明白了他眼神中的意思，于是乖乖收回手指，轻轻舒了口气，温砺的怒气明显已消了一大半，她心中的慌乱紧张也随之消了一大半。
她将脑袋靠在青年的肩臂，右手伸过来挽上他的臂弯，他身上温和的木质冷香再次与她身上甜美的玫瑰暖香互相浸渗糅合，丝丝缕缕的橙香调氤氲朦胧。
迟橙橙轻声道：“对不起哥哥，我不该对你撒谎的。”
这下仅剩的一点怒气也因女孩儿这声软软的道歉认错而消失殆尽了。
青年眸中浮现无奈，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管她太过了？与其过度制止，不如适当引导。
她好奇，那他便将她带在身边，她想去哪里玩都可以。
总好过她偷偷地来，若是遇上什么危险了他都不能及时知道。
虽然有卫娜六人跟在她的身边，但他总归是不够放心的。
而且卫娜六人已经是她的随行保镖了，那便只需听她一个人的安排和命令，她日常生活中的事情非紧急、危险情况不必告知与他。
若是事事都与他说，那便不是保护，而是监视了。
他是想保护妹妹，不是想控制妹妹。
温砺无声叹气，已经数不清这是第几次退步妥协了：“不可以去夜光大道的酒吧、夜店、会所等娱乐场所。”
这是他唯一的要求。
夜光大道的娱乐场所是出了名的混乱。
迟橙橙将手臂挽得更紧，脸颊在肩臂上蹭了蹭，十足的撒娇依赖之态：“肯定是安全第一呀，我和曦曦心心悠悠她们不会去混乱之地的。”
正是因为风声是方氏的酒吧，她们才敢放心来玩。
温砺左手伸过来抚了抚她的发顶：“和哥哥保证？”
她仰起头：“我跟哥哥保证，我一定说到做到。”
温砺眸中有了笑意：“以后再想来就跟哥哥一起，等下次的双休日哥哥带你去璀璨华宫，不过得先经过迟阿姨的同意。”
说着，青年语气一转，询问：“这次来酒吧的事情，跟迟阿姨说了吗？”
迟橙橙脸上的笑容刚扬起，一句“哥哥真好”卡在喉间，她再度心虚地低下脑袋：“没有……”
女孩儿小声补充：“我回去后会主动和妈妈说的。”
……
吧台前，姚婉的手里仍握着之前的那杯白开水，她出神地望向中央的沙发座位。
“你认识橙橙？”
李一信不知何时坐在了她的旁边，姚婉闻声略惊，回过神来。
心中的惊慌显现在了面上，她慌忙收回自己的目光，低着头握紧了手里的杯子。
“我小妹和橙橙以前是同班同学……”
李一信语气中听不出什么情绪，只淡淡道：“原来是这样。”
之后他不再开口，姚婉也不知道该跟他说些什么，沉默的氛围逐渐冷凝，两人之间的相处实在不像是一对情侣。
直到李一信喝下最后一口酒，打破沉默出声：“分手吗？”
然而他的这句话，却让氛围变得更加冷凝，姚婉直接怔住，片刻才反应过来。
“分……分手？”
李一信轻晃着杯中的冰球：“三个多月了，到今晚为止，这期间见到阿砺的机会不下十次，你还不行动，是因为我利用起来还不够顺手？”
姚婉浑身僵住，遍体生寒。
李一信眸光轻斜过来，神情冷淡：“很意外我会知道？你看向阿砺时的表情，所有人都能看到。”
姚婉的手指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
所有人……也包括温砺吗？
她以为自己已经将目光掩藏得很好了，只敢偷偷地看，结果却是谁都知道！
姚婉语塞：“我……”
她长这么大做过唯一出格的事情，就是为了能有靠近温砺的机会，而去故意接近李一信。
她利用了李一信，这她无法否认。
李一信并不喜欢她，她知道，可交往的这段时间，李一信帮了她很多事情，她愈加感到愧疚。
所以当弟弟姚耀询问李一信的事情时，她转移了话题，根本不知该如何去说。
毕竟从一开始，从看见温砺和李一信站在酒吧包厢门口说话开始，从风声酒吧大门外偶遇李一信开始。
就是一场有目的的计划。
她一开始就注意到了站在温砺对面的李一信，当偶遇李一信时，她发现自己找到了可以靠近温砺的机会。
三年前自危莱一别，后来在游乐园再次见到时，尽管她不断地在心中劝着自己，可她从未真正的忘记过。
她的每一次发呆思念，都是因为温砺。
为什么？偏偏在她最无助的时候，让她遇见了一个足可惊艳一生，却无法触之分毫的人。
她与他之间唯一的联系，仅有一颗被拒绝的芒果味糖果。
如今糖果早已过期，当初的惊艳却未曾褪色，反而随着每一次的思念变得愈加浓墨重彩，深深渲染印在心底，再难忘却。
她抵不过心中日夜积累成疾的思念，她开始频繁去往风声酒吧。
终于，在又一次偶遇李一信时，她选择了走上去搭话。
短短几天，她就成功了，她成为了李一信的女朋友。
后来的每一次聚会，李一信都会带她参加。
她也因此多了很多见到温砺的机会。
曾经她觉得距离远到遥不可及的人，如今距离她仅仅十多米，一转头就能看见。
可是……
可能是接近李一信已经用光了她所有的勇气，她始终不敢去跟温砺说话。
她该怎么说？她能跟温砺说什么？
她的身份是李一信的女朋友，如果她把心思显露出来，温砺会怎么看她？
她开始后悔自己的选择，这个身份不仅没有给她创造一个可以靠近温砺的机会，反而成为了阻止她向温砺靠近的绳索。
绳索牢牢地束缚住了她的手脚。
同时，也拉成了一条无法逾越的边界线。
对温砺来说，她就只是好友的女朋友，即便分手了，那也是好友的前女友。
他会允许好友前任的靠近，会接受好友前任的表白吗？
纠结心绪犹如一团乱麻，浸泡在后悔的苦水中，姚婉彻底陷入其中，夜夜辗转难眠。
眼眶倏然红了，酸滞感猛地涌上喉咙，姚婉狼狈地将头垂得更低，试图掩饰自己的失态。
李一信放下杯子，将台面上的餐巾纸收纳盒推过去，盒子底下有滚轮，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也没有人注意到这边的情况。
姚婉不是心思太过复杂的那类人，李一信能轻易看出她的性格，自然，也能通过她各方面的言行举止猜测她的想法。
从一开始，李一信就看出来了，姚婉并不喜欢他。
那么她的接近是为何？
为钱？
并不像。
李一信好奇，想一探究竟，干脆顺势提出交往。
果然，她答应了。
后来一次聚会，风声酒吧一楼的贵宾区卡座，他发现了姚婉的异样。
他们人多，即便是大位置的卡座，也只能分为左右对面两拨坐。
中间隔着宽敞的过道，姚婉正借着周围昏暗的灯光，频繁看向对面温砺所在的方向。
然后，他的疑惑有了答案。
原来如此。
李一信不免勾唇冷笑，当他的女朋友，可真是个蠢办法。
阿砺有着温润随和的表面，然而骨子里却是个极淡漠冷情之人，对于他们这些好友，他的目光都很少，就更别说好友的女友了。
也就只有橙橙，是那唯一的例外。
到现在为止三个多月了，也该停止了，他不计较，不代表他会任由别人一直利用他。
李一信淡声开口，这回不是询问了：“分手吧。”
姚婉攥紧手中的餐巾纸，沉默着。
李一信：“我也在利用你换心情，扯平了。”
说完，李一信起身离开，他态度直接干脆，对于这段关系的结束毫不留恋。
姚婉盯着手中的餐巾纸，怔怔出神。
扯平？就算李一信也利用了她，可这三个月来他对她各种大小事情的帮助，真的能扯平吗？
换心情？交往的这段时间，李一信从未勉强过她，别说亲吻了，连拥抱都没有，只有在她差点摔跤的那一次，李一信牵住了她的手。
只那一次而已。
他跟她之间的亲密接触，仅限于此，她表现出对情侣关系进展太快的抗拒，李一信便真的从未开口为难过她，也从未在行为上勉强过她。
花心的君子，谁能相信呢？
可偏偏他的确是。
姚婉眼前一片模糊，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忽然很难受，她不明白自己这是怎么了。
不止思绪堵成了一团，心绪也乱糟糟的，之前还未理清楚的乱麻纠结得更厉害了。
明明她后悔了，那么分手了她应该感到高兴才对啊……
为什么会这么难受呢？
可能是因为她知道，知道就算分手了也已经改变不了什么了，知道不管再怎么做都是无济于事。
现在，温砺离她更远了……
分手后，她将彻底淡出他们的生活。
以后，她的生活中将不再有这些人的出现。
没有温砺。
也……没有李一信。
眼泪恰好滴落在手中的餐巾纸上，晕开一圈湿痕，姚婉想控制住，却失败，眼泪不断滴落下来。
李一信，他现在是不是很讨厌她？
……
九号包厢门打开，一行人路过一号包厢门口，突然有个人从里面冲出来。
曾聪智脸上带着笑朝后看：“快帮我拦着瑶瑶，别让他……”
他边跑边喊，看也没看门外，差点撞上迟橙橙。
好在温砺反应快速，连忙护着她侧身后退避开。
“小心！”
两边都有人惊呼出声。
方钦皱眉，原本心情就不佳的他此时更是怒气上涌：“怎么在走廊里横冲直撞的！”
曾聪智也意识到自己差点闯祸，急忙后退回包厢门口：“对……对不起……”
在多位大佬冰冷迫人的目光下，他结结巴巴地道歉着，话都说不利索了。
身旁的同学朋友们忙帮着道歉。
姚耀：“不好意思，真的很抱歉，我朋友他不是故意的。”
“小耀？”
姚耀听到声音一愣，看向出声之人：“大姐？”
他目光略一扫视对面的一行人，果然在其中看到了那天送大姐回家的那个男人，同时的，也看到了站在男人身边的女孩儿。
女孩儿扎着高高的长马尾，身穿一条彩虹条纹的吊带小背心和阔腿牛仔裤，脸上淡妆精致亮眼，身形匀称高挑。
是在餐厅里见过的那个女孩儿。
她身边还站着三位青年，长相和那个男人多有相似之处，想来是兄弟，而且此时一看，才发现女孩儿的五官与他们也多有相像。
真的是兄妹……
李一信侧转头看向姚婉：“正好，跟你弟回去吧。”
姚婉闻言有片刻的愣神，她下意识看向前面仅距离了几步远的温砺，又看向眼前的李一信。
她手里还攥着那张餐巾纸，手指紧紧攥着，心头仿佛也被攥得发紧，感到一阵猛烈的涩然和苦闷。
她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却怎么都迈不开腿，脑中的思绪猛然摇晃起来，似乎产生了震荡感，让她整个人都有些发晕。
姚婉眼中浮现迷茫，她为之而难受纠结的，到底是什么……
脑海中出现了两道完全不同的身影，温砺……李一信……
心中的茫然若失之感越来越强烈，她好像正在失去……
可是……她能失去什么？她明明什么都没得到过……
姚婉再次抬头看向温砺，又再次转头看向李一信，茫然充斥内心，她找不到答案。
失去？失去什么？能失去什么？
若是无可失去，为何她此时心里空落落的？
姚婉又一次看向温砺，期盼他能回头看一看她，哪怕只看她一眼也好，可仍然只有一个冷疏的背影。
她做的这些，是不是真的没有任何意义？
姚婉鼻腔酸涩，又转头看向李一信，这次猝不及防地对上了他侧眸轻瞥过来的目光，男人的瞳孔如同一面清亮的镜子，映照着她的脸。
不是面对面的距离，并不能看清楚，姚婉看不清自己脸上的表情，但却透过他的瞳孔，看到了自己的内心，一清二楚。
姚婉怔住，忘了反应，她怎么会……
李一信的目光无比平淡，似无波无痕的平静水面，然而在这层水面下，却隐藏着锐利尖石，足以穿透人心。
他目光不变，唇角却勾起了两分似笑非笑的冷然弧度，似乎也将她心中的摇摆不定看了个一清二楚。
姚婉瞳孔震颤，慌忙低头躲开他的目光，身形略微摇晃，脚步不稳后退。
这长达一分钟的沉默，令大多数人的目光都看了过来。
姚耀发现了不对劲，皱眉：“大姐？”
能感受到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她的身上，姚婉始终低着头，向姚耀一行人的方向走去。
距离越来越近，视线余光之中，青年正牵着迟橙橙的手，在俯身侧耳细听女孩儿说话。
迟橙橙……
三年前在异国他乡的短暂停留，令姚婉记忆深刻的，除了当初的一眼惊艳，还有温砺对待迟橙橙时的细心和温柔。
姚婉忍不住看向那个总是能得到众人偏爱的女孩儿，如此角度，看不到温砺的脸，但能看到迟橙橙的。
女孩儿侧脸如画，一双杏眸晶亮如白昼星辰微光，在青年垂首聆听时，她望着他的眼神，蕴藏绵绵喜悦，依赖之意尽显，爱恋也无可藏，初露端倪，叫人一眼看清。
姚婉彻底怔住，停下脚步站在原地，脑中心中皆是一阵恍惚，惊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
那是……妹妹看哥哥时，该有的眼神吗？
不！等等！
姚婉猛然想起，迟橙橙是S市迟家的小千金，而迟家与温家，只是世交。
这对兄妹，没有任何的血缘关系。
连亲缘关系也并不存在。
姚婉心中发凉，似有一盆冷水直接泼到了心间，她不禁自问，口头上的兄妹关系，能有多牢靠？
又不禁自答，很薄弱，随时都有崩坏失序的可能。
只要其中一方心动，就会瞬间失去平衡。
姚婉忽然想起迟橙橙曾经发过的一条畅乐动态。
——谢谢哥哥，你愿意当我一辈子的哥哥，我很开心。
她抬起头，温砺和迟橙橙一行人已走至走廊尽头，在他们的身影完全消失于拐角之前，她看到李一信和李梓悠在低声说笑，李梓悠漂亮的眉眼满是喜悦笑意。
那才是妹妹看哥哥时该有的眼神。
姚婉心底发苦发涩，这苦涩似乎蔓延到了嘴里，能轻易尝到心底的万般情绪。
她突然很想冲上去问他。
——温砺，你真的能当迟橙橙一辈子的哥哥吗？
如果迟橙橙是先心动的人，你舍得拒绝伤害这个一直以来被你捧在手心里护着的女孩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