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可能！

    脖子被勒断的感觉还在，很疼，不可能是他的错觉！

    但是……四周的确和他离开时一模一样，甚至根那个他离开前即将烧断的电线，还和之前一模一样挂在那儿。

    9：57

    9：56

    齐格有点崩溃了，他不确定这次自己能不能逃出去，但是既然倒计时还在，就代表他还有机会。

    根据上次的经验，这次他的速度一定更快！

    可这次他的脚刚踏出指挥中心，他就来到一个黑漆漆的树林里。

    好像刚下了一场雨，脚下的泥软烂湿滑，空气中夹杂着潮湿的土壤和树叶腐烂的气味，还有……细细的哭声。

    身边的伙伴用棍子拨开前面的树叶，抽空安抚后面跟着的人群：“你们放心，这条路线绝对安全。干我这行最重要的就是安全，这条路我不知道走了不知道多少来回，绝对没有流浪体！”

    “咱们离开家园，不就是为了过好日子吗？跟着飞哥，你们就把心放回肚子里，金山银山就在前面等着咱们，可别再哭哭啼啼的了。”

    齐格：……

    依然是熟悉的记忆。

    这是他进RVER后的第一次任务。

    杀死父亲后，他茫然了很久，不知道自己应该还能去哪里。父亲的尸体如果被人发现，他不但铁定坐牢，还会直接社会性死亡。

    自感穷途末路之时，他想起里魏叔叔曾经给过他一张名片。

    在他当时的思维中，只有投靠大势力他才有一条生路。

    事实证明果然没错，父亲的尸体被快速处理了，他还因为母亲的关系进了EVER。

    飞哥……是他的第一个合作伙伴。

    一个嘴甜心黑的骗子，可以把任何肮脏的事情美化成一朵花，就算是坨屎他都能在上面刷个金漆。

    这根本不是什么通往金山银山的路，而是通往人口贩卖中转站的路。他们身后都是一些从穷苦或战乱国家哄骗来少男少女，即将等待他们的命运，就是像货物一样被分拣……

    好看的卖进某些秘密会所，长得丑的进手术室……他们的零件或许会出现在实验室，或许会出现在某些急需器官的患者身体里，也或许会出现在某些权贵的餐桌上……

    在那些顶级的权贵眼里，人根本不是人，而是可以被他们随意奴役的人牲。

    齐格胃部泛酸水，他努力地忍住呕吐的欲望，不断地重复：“我没有错……我没有错！……哈！……哈哈哈！都怪老登，如果不是他没本事赚钱，缩头缩尾像个乌龟，连我都养不活了还要假清高……我怎么会干这种事！我只是想过好日子……我没错……！”

    飞哥过来撞了撞他的肩膀，“怎么了？嘀嘀咕咕什么呢？”

    “……”齐格僵硬地扯了扯嘴角，说：“……没什么，就是有点累。”

    飞哥的手指捻了捻，做出数钱的动作，给他抛了个眼神。

    8:33

    黑漆漆的树林里，伸手不见五指，可齐格还能看到飞哥的眼眶里微弱的反光，像一只饿狼。他在思考，这次的幻境是要把飞哥杀了，还是要把后面跟着的人都杀了？

    这个幻境很大，他走了很久都没有撞到空气墙，几次想着要不干脆动手得了，可他每次一有动作，飞哥就敏锐地看过来。

    直到他们一直走到密林中，那个四周围着铁丝网的基地。

    2:01

    基地里不知道为什么黑灯瞎火的，齐格敏锐地感觉里面有点古怪，不太想进去。但结合上一次的经验，他又觉得说不定出去的方法就在基地里。

    他招呼后面的人跟上，谁知道后面静悄悄的。

    “嗬……嗬……啊……”

    奇怪的声音。

    但是并不陌生。

    那是气管被割断的声音。

    温热腥臭的液体喷溅，像雨一样，洒在他的后背上，也滴滴答答落在地上。

    齐格后背瞬间冒出一层汗，他不敢回头了。但不回头，那声音更是像针一样钻进他的头皮，疯狂地刺激他的每一根神经，折磨得他几乎要精神衰弱。

    最终，他还是回头了，他的身体僵硬得像块石头，他几乎能听到自己的关节发出腐朽的嘎吱声。

    那喷泉一样的血瞬间溅了他满脸。

    飞哥惊恐地瞪大了眼睛，他捂着从脖子伤口中喷出来的血，似乎想和他求救。但是因为喉咙被割断了，说话漏气，只能发出怪音。

    不过几个眨眼的时间，他倒了下来。

    没有了遮挡，后面的人群终于彻底暴露在齐格的视线下。

    十几名少男少女齐刷刷地看着他，他们统一穿着白色的殓衣，浑身染血，血像红梅一样开在他们的殓衣上。他们皆是面无表情，手中拿着一把寒光闪烁的手术刀。

    一位容貌姣好的少女问：“齐先生，用我们的血铺成的青云路，还好走吗？”

    “好走吗？”

    “好走吗？”

    “好走吗？”

    “好走吗？”

    十多位少男少女拿着手术刀向他逼近，不断地发出诂问。

    齐格崩溃了：“……鬼！鬼啊！！你们不要过来！”

    齐格惊慌失措地冲向基地，想要找帮手，然而他一推之下，基地的大门竟直接倒了。

    基地里血流成河，基地成员全军覆没。

    无数穿着同样殓衣的少男少女同时回头，他们和追在他后面的人一样，手中都拿着一把手术刀。

    他们看到齐格，瞬间包围上来。好多人，好多人……有的人眼熟，有的人他甚至能叫得出名字，有的则是一点都没有印象，但无论认不认识，这些人毫无疑问，都是曾经那些被他害死的人。

    齐格抽出匕首，“别过来！离我远点。”

    然而这只是徒劳的抵抗，包围圈越来越小。

    一位体格健壮的少年说：“手术台，真的好冷……好疼啊……连麻药都没有。”

    齐格一刀刺向他：“给老子滚开啊！！”

    然而他的刀还没落到少年身上，视野死角里一个黑皮肤少女忽然冲上来，一刀子通向他腹部，随后又以惯性将他撞翻在地。

    她骑在他身上，又连续在他胸口补了几刀。

    “千人骑万人上的感觉，你马上也能体会到了！”

    齐格惊恐地在地上蠕动，还想挥舞着匕首抵抗，但是旁边立刻有人控制住他的手脚。

    齐格无助地嘶喊：“我没有杀你们！要索命你们为什么不找你们的主顾！我只是个喽啰，一个跑腿的，凭什么只杀我？我不服！！”

    黑皮肤少女的刀在他脸上流连，“急什么，大人说了，你们都得死——全部，都得死！”

    她话毕，十几个刀子就迫不及待地捅下来了。

    “我的眼睛被人插在牙签上品尝，真好奇那是什么味道……我把你的眼睛也挖下来尝尝！”

    刀光如雪般耀眼，齐格眼前瞬间被一片血红覆盖，随后便陷入了黑暗，只能感受到如雨点般密集的刀落在身上。

    少男少女们一人一刀，直到将他捅成一摊肉泥，他还是没有死。到最后，他已经没有了知觉。

    他当然不会死，因为这一些并没有发生在现实空间中，这一切都是一场噩梦。他在等待倒计时结束，只要时间结束，他就会重新站在原点。

    恐怖而漫长的两分钟的凌迟终于结束。

    齐格再次睁开了眼睛。

    但这一次，他居然没有站在起点。而是在海滩上。

    时间也没有再度重启，而是固定在00:00。

    月光映照下，海滩静谧而美丽。海浪轻抚着沙滩，温柔地漫过他的脚边。

    海水从他薄片身体的缝隙中划过，他缓缓蹲下，蜷缩着身体，被凌迟的恐惧还残留在这具身体上。即使……他能逃出去，这些梦也会成为他一辈子的阴影。

    这时，一抹倩影从海滩上缓缓走过，他一眼就认出来，这是他魂牵梦绕的爱人。

    齐格所有的痛苦都好似一瞬间从海水冲刷掉了。是啊……只要还能再见到她，一切都不重要……

    他是在一场珠宝展上遇到的她。

    当时她还是一位富豪的女朋友，他对她一见钟情。

    她笑起来的样子，像极了他的母亲，他的眼睛完全无法从她身上移开。

    一场展览下来，她左右逢源，嬉笑怒骂，逗得人哈哈大笑……他母亲也是这样开朗的性格。

    展览结束后，他对她展开热烈的追求，成功赢得她的芳心抱得美人归后，温柔乡让他不禁萌生了过个普通人该有生活的念头。

    为了给EVER干脏事，他每天都过得提心吊胆，反正钱也赚够了，他也不想再给他们当狗了。

    于是他把自己的资产都转到爱人的名下，把她送出国，只等他脱身后和她再聚。

    结果这一分离就……

    分离？……不，他们……他们……

    齐格的思维错乱了。

    ——他们，重聚了啊。

    齐格忘了自己的模样，忘记这不是真实空间，他追上去喊：“小美！小美！”

    小美茫然地回头，看看是谁在喊自己，结果一转头看到一个长得像艺术雕塑的怪物喊着她的小名冲过来，好险没给她吓晕过去。

    “啊——！！怪物啊！！！亲爱的，亲爱的救命！！”

    齐格瞬间僵住。

    只见他魂牵梦绕的爱人一个百米冲刺，冲到一个八块腹肌的金发小奶狗怀里，依偎他健壮的胸肌里，呜呜地指着背后告状：“亲爱的，有怪物追我！！好可怕呀，呜呜呜呜！！”

    金发小奶狗：“不用怕，我来保护你！”

    他把她揽到身后，冲着齐格比着健壮的肱二头肌。

    齐格：…………………………

    在他上去一个炮拳把小奶狗打飞后，他在小美歇斯底里的尖叫中彻底醒了过来。

    他再次回到了指挥中心，但是跪在地上。

    旁边还躺着弗里德的尸体。

    指挥中心黑漆漆的一片，那盏灯还在闪，四周没有融化，温度正常。傅秋语翘着二郎腿坐在椅子上，端着一杯不知道从哪儿倒的茶，像看猴一样看着他。

    傅秋语：“二十四分钟都过去了，你是一步都没有动啊。”

    巨大的荒谬感当头砸下，他几乎窒息。

    齐格：“……都是梦？我被人勒死，被捅死，被绿，都只是一场梦？？”

    傅秋语：“不是哦。”

    齐格出离地愤怒了：“……你他妈还耍我？！既然从来没有想过放我，为什么还——”

    傅秋语：“因为有趣啊。”

    她弯了弯眼睛，露出毫无感情的微笑，“就这么杀了你多无趣？看你充满希望地逃命，最后发现一切都是一场梦幻泡影，所有努力都是在原地踏步……当幻想破灭回到现实的一瞬间，你露出的表情就是最有趣的盛宴啊，哈哈哈哈哈！”

    她满意而矜持地点了点头：“看到了，很满意，谢谢款待。”

    齐格破口大骂，傅秋语打了个响指，他再也发不出声音。接着她勾勾手指，他的身体就被无形的力量拖拽到了她跟前。

    傅秋语：“你的指责实在是很没道理，毕竟……一直是你在自说自话，说要当我的狗。我看中的只有弗里德，就算他被我杀了，也不代表你在我的考虑范围内，是你在自作多情啊。”

    齐格：………

    他挣扎，他怒目以对，但他说不出话，即使心里再翻江倒海，他的身体还是那么恭顺。

    傅秋语温柔地问：“今天见到了这么多老熟人，开心吗？他们可是……很想念、很想念你呢。”

    齐格：？！

    傅秋语在他惊恐的目光中微笑：“我说过了，那不是梦。V.E之海是一切生灵的归处，你见到的就是你的父亲本人，基地里将你凌迟的就是那些曾经被你推入深渊的受害者，而小美……噗，也真的就是小美。我看到了好玩的，所以将你的意识待带到他身边，你在这里拼死拼活，她已经用你的钱包养上男模了，开不开心，惊不惊喜？……绿人者人恒绿之，噗！！”

    “哎~可惜你只有一条命，不够所有人赔的，我只好动用一下特权，让你这条贱命最后赔给德雷克。”

    傅秋语：“有句话我已经说过了，我再重复一次——这个世界上最可笑的，就是在干了脏事满手鲜血后，还以为自己可以全身而退。”

    “在你手刃亲父时，你没有忏悔；在你为了得到钱和权力将无辜者推入地狱时，你没有忏悔；甚至死到临头了，面对那些亡魂滔天的恨意，你还是没有忏悔。”

    “他们被敲骨吸髓，榨干最后一丝价值后痛苦死去，你趴在尸山脚下像秃鹫一样食戮腐肉，吃得满嘴流油，你吃够了，吃饱了，忽然怕了，想逃，想活，想过普通人的日子，可能吗？你配吗？你配活着吗？”

    恍惚中，齐格看到了自己父亲。他的目光穿透黑暗，竟然和当年在地下室里一模一样。

    齐格浑身颤抖，两行热泪控制不住地落下。

    他终于悔悟了吗？

    ——当然没有。

    他只是意识到，他的死期真的到了。

    再也、再也没有任何转圜的余地。

    傅秋语的手慢慢地罩在他头顶，冰冷的目光好像一座沉重的大山压下。无法反抗，无力反抗，他的身心被彻底摧毁了，再也提不起一丝反抗的念头。

    傅秋语像捏死一只虫子一样，嘴角勾起虚伪的、蔑视的、冰冷的笑意。

    “好了，拷打时间结束，你该上路了。拜～顺便一提，新世界不欢迎你们。”

    下一刻，齐格身上燃起炽色火焰，火焰着舔舐他的V.E化身体，就像在融化一块金属。

    他先是变成一滩液体，然后液体在火中蒸干，地面上只留下了一个焦黑的人形，除此之外，这世上没有留下属于他的任何痕迹。

    至此，目前的所有碍眼的人被清扫一空。

    傅秋语在凳子上静坐了一会儿。

    她抬起手，疲惫地捏了捏眉心，现在她什么都不想做，只想安静地呆一会儿。

    她身上的羽衣开始发光、消散，发出的光芒凝聚成一只红色的小鸟。小鸟蹦跶了两下，站在她的肩头。

    昏暗的房间中忽然出现了一群半透明的少男少女，他们对傅秋语恭敬地鞠躬，随后划开空间，将两个昏迷不醒的人从光海中抬了出来。

    是祁煜和德雷克。

    小红叉腰，尖声尖气地问：“干粮备好了吗？”

    一位少年回答：“大人，好了。”

    小红：“逃生艇呢？”

    少年：“也就位了，就等大人过去。”

    小红点点鸟头，老神在在：“嗯，不错，带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