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还是获得了婴儿般的睡眠。
虽然过程有那么一点点的(指尖宇宙)少儿不宜,但结局很圆满,她终于肯闭上眼,别再想她那个破仪器,在他怀里好好睡觉了。
虽然代价是,现在睡不着的人变成了他=。=
傅秋语睡得很香,祁煜睡不着,就侧着身体,用目光描摹她的轮廓。
越看越喜欢。
睡着睡着,她翻了个身,脱离他的怀抱。他又把她捞回来,紧紧抱在怀里,亲亲脸。
傅秋语被他的亲吻拱醒,但实际上意识并没有苏醒,她看了他一眼,然后主动贴近他,像小动物一样蹭蹭脸,亲亲他,然后就又睡着了。
祁煜露出一个超级满足的笑,过了一会儿,他仿佛被她的睡意感染,也慢慢地闭上眼。
他做了一个梦。
或许是因为他和秋语的精神连接得太紧密了,所以他才总是梦到她,甚至会梦到一些自己从来没有经历过的记忆。
他梦到自己回到了与秋语初见的那个荒岛,再一次在海边捡到昏迷不醒的她。一切都和当初一样,唯一不同的只有他的心态。
之前的他只顾着迷茫和纠结,居然都忘记了秋语一开始的样子。
原来她的喜欢居然这么明显,就好像一个拙劣的刚学会包饺子的学徒,把菜塞得满满的,努力地想把菜塞回去,但总是一不小心就漏出来。
她面对他总是特别害羞,特别清纯,连碰他一下都会脸红,只要距离稍微近一点,她的眼睛就会很忙,忙着找地方躲,但还是要装作一副很镇定的样子,好可爱。
他们吵架之前,他向她要过亲亲,她一开始不太情愿,但后来大概是经过了一系列的思想斗争,现在她已经可以很自然地来亲亲他了。
他的爱人,真的有在努力学着爱他。
再看看当初的傅秋语,满脸写着桀骜不驯,浑身上下散发着寡王的清香,仿佛在用浑身的细胞说“姐很高贵,尔等不配”。就是包饺子技术实在很差,想把自己的感情包起来藏好,但馅儿漏得到处都是。
祁煜现在再看,居然品出了一丝亲切。
还有点怀念是怎么回事?
正想自嘲一下,梦境变了。
他变成了人鱼状态,坐在海岸边的礁石上,吹奏陌生而熟悉的旋律。
海风卷起他的长发,将海螺的乐声传到了很远很远的地方,他在乐声中忘记了这是一场梦,完全进入了梦中人的状态里。
人鱼一直在海边等待,从日升等到日落,从潮起等到潮落,从春天等到冬天,往复循环,周而复始。
他有时会吹奏乐曲,可大多数时候都在沉默。
他有一个无比亲密的爱人,他在等她来赴约。
可是,人鱼又在想,自己真的有这个爱人吗?如果真的有,为什么他对她一点印象都没有?
她喜欢什么颜色?喜欢吃什么?喜欢他吹哪首曲子?她长什么样子?喜欢他哪里?他们有多亲密?她来自哪里?她是什么性格?他们在哪儿相遇的?
……不知道,完全想不起来。
人鱼觉得,自己不该在这里苦等一个想不起来的恋人。可是他又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他望着虚无的远方,试图看穿天的尽头。
或许只有这个世界崩塌,他才会从这日复一日的等待中解脱。
终于有一天,他的爱人来了。他很高兴,真的很高兴,他终于可以知道自己爱人长什么样子了!
当那抹倩影出现在眼前时,他眼睛亮了亮,他变幻出双腿,欢快地迎上前。
“你终于来了,你就是我的恋人?你叫什么?你之前在哪里,为什么到现在才来找我?”
然而他的‘恋人’只是微笑,并不言语。她好像不会说话,他经过试探后,发现她虽然看着像人,但实际近似于一种傀儡,没有思考能力。
于是人鱼明白,自己被骗了。这不是他的爱人,他要等的人可能根本不存在。
他失望地钻入海中,想要用沉睡抵抗那蚀骨的孤独,可是冥冥中,他却听到有人在呼唤他。
“小鱼……小鱼……你喜欢我吗?”
人鱼惊喜地睁开眼,入眼却是漆黑冰冷的深海,没有爱人,只有他在等待的岁月中刻满痕迹的石壁,刚刚的声音仿佛是他的幻觉。
人鱼气恼道:“不喜欢!我都没见过你,我才不会喜欢一个没见过的人!”
他卷起尾巴,气呼呼地抱着大石头要睡觉,谁知那个声音又出现了。
“那……你想见到我吗?真正的我。”
人鱼竖起耳朵:“我要怎么见你?”
一只发光的蝴蝶从漆黑的上空飞落,落在他的手心,人鱼从来没见这么美丽而脆弱的生物,小心翼翼地用双手拢住它。
他抬头,看向蝴蝶飞来的方向,带着一丝期望地问道:“你就是我的爱人?那你一定知道,我是谁吧?”
“从苏醒的那一天起,我就一直在这个地方等你,没有见过第二个人。我不知道自己是谁,也不知道你是谁,更不知道要做什么,这样的生命太空洞了,我不知道我的存在有什么意义。”
蝴蝶在他手中变为了一根权杖,它散发出耀目的赤红光芒,深海在顷刻间被照亮。
“抱歉……你还得再等我很久。从现在开始,你会忘记来时一切,回到你的‘剧情’中,在那里,你会知道自己是谁,也会找到自己生命的意义。”
人鱼敏感地问:“那你呢?你在‘剧情’里吗?”
“如果……当剧情结束,你还在呼唤我……我就来找你,一定。”
人鱼:“那就说好了,你要来,你一定要来!我会等你,如果你失约了,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梦的最后,人鱼看到了遍地的红色结晶。一扇门扉在他眼前打开,扭曲的炽热光线从门扉中传递出来。
人鱼握紧权杖,进入门扉——
梦境再度变化,祁煜看到穿着研究服的傅秋语和一个穿着同款制服的人站在天台聊天。
对方是个年纪不大的女性,好像是她同事,对方问她:“你相信这世上有一种可以创造时空的力量吗?那股力量可以将人脑中的幻想世界变为真实的时空,只要条件合适,你甚至可以进入那个时空。”
傅秋语:“有点意思。首先,我不知道到底有没有这种力量,所以不太好直接下定论,去肯定或否认它的存在。其次,我个人是觉得这挺有意思的,如果真的有,我很想见识见识。”
同事:“哦?你也有兴趣?那我给你个好东西。”
她从自己制服的袋子里拿出一把模样很古朴的钥匙,“这个给你,睡前拿着它冥想一下,说不定有奇迹哦。”
祁煜一眼就认出来,这不是那个权杖的缩小版吗??合着原来这货就是万恶之源??
傅秋语接过它,拿起来颠了颠,惊讶道:“怪了,它怎么这么轻,居然一点重量都感受不到?”
同事古里古怪地笑着说道:“塑料的嘛,能有多重。反正是不值钱的小东西,我家里还有一打,你拿回去玩儿,不用还我。”
傅秋语觉得有些新奇,拿回去研究了一整晚,也没研究明白这到底是个什么材质。
之后,她就把这把钥匙忘记了。
直到她的人生遭遇剧变,她一个人在出租屋里,整天抑郁度日,时不时就泪流满面。即使昭昭用浑身解数哄她开心,可依然收效甚微。
某一天深夜,昭昭陪她聊了很久,现在已经睡熟了。
傅秋语独自在黑暗里静坐,像一朵枯萎的花,下一秒就会从枝头落下,坠入尘埃。
她从抽屉里把这把钥匙翻出来,以一种嘲弄的语气说道:“创造时空的力量……如果真的有,那就让我见识一下。小鱼……我不想活了,我给予你真实,给予你的世界过去未来……所以,如果你们真的得以存在,那就把我带走吧……带我逃离一切。”
祁煜看见了,当她说出这句话的同时,一道难以描述的、扭曲的、由于美丽到极致以至于令人感觉恶心的光芒从钥匙中散发出来,四周的空间扭曲了,好像有一扇门扉出现在那光芒中。
然后她忽然晕了。
她直接从椅子上砸到地板上,那股光芒缠上的她的身体,与她融为一体。
昭昭在睡梦中听到了声音,被惊醒,看到好友晕倒在地上,想要过来。结果那抹光芒好像发现有人看到了这一切,快速缠上了她,于是昭昭也晕倒了。
两人都倒下之后,傅秋语掉落在地板上的屏幕忽地跳闪了两下,游戏自动启动,好像有一双看不见的手,启动了游戏。
游戏界面中的祁煜从沙发上抬起头,看向屏幕。这是游戏设定中没有的动作,可他居然做出来了。
他望着屏幕外的眼神仿佛在说:我该走的剧情都结束了,你到底,什么时候来找我?
一瞬,永恒。
*
祁煜满头冷汗地睁开眼睛。
外面天已经亮了,他居然做了一整晚的梦。
这一整晚的梦信息量太大,大到让他觉得,这些可能根本不是梦,而是真实发生过的事。
他的起点真的是那片海岸吗?这场灾厄的起源真的是因为那把钥匙?那个同事到底是什么人?他拿到的权杖真实存在吗?现在在哪里?
傅秋语在他怀里不安地扭动,她的额头同样布满冷汗,表情痛苦,眼球不断滚动。祁煜拍了她几下都没叫醒,反倒是因为她的情绪波动过大,一不小心又被她拽入了梦中。
*
傅秋语发现自己走在一片黑暗中,却不记得自己为什么会来到这儿。
四周太黑了,一点光都没有。她在黑暗中打转,找不到出路,想要叫人求助,可是又不知道应该叫谁,她原地蹲下,默默崩溃。
黑暗深处,忽然传来一股甜香,一丝美丽的光芒在远方若隐若现。它的出现仿佛在安慰她,指引她。
于是傅秋语擦掉眼泪,站起来往光传来的方向走。
越往光传来的地方靠近,香味越浓,但不会香到令人不适。
那股香味始终带着一丝冷冽,像是开在雪山上的花,即使芬芳扑鼻,也始终清冽。
傅秋语看见了一个巨大的深渊,深渊中——
一只巨大的、美丽的、异常的、可怖的生物,匍匐在黑暗的底部。傅秋语无法用语言描述它的美丽,她的眼睛几乎无法直视它,她的大脑无法理解它。
她的心跳开始加速,呼吸急促,手心冒出冷汗,身体止不住的颤抖,头脑发涨。只有将视线移开,她的身体反应才会停止,她才能用余光观测到这个生物的模样。
真的很美丽,它主体像是一种鱼类的骸骨,头部像龙和鳄鱼骨骼的结合体,很巨大,每一块骨骼都长得修长锋利,组合起来却有种奇异的美丽。
无数绿色的软体组织在骨骼上,像藤蔓一样扭曲、蠕动着,绚丽的泡泡随着绿色的组织生长和移动,然后在某个瞬间破裂,爆出绚丽的蓝色和紫红色的碎星一样的烟火。那些烟火环绕着它,在它周身创造出一片星云。
多么可怖,多么美丽,多么奇异。
那只生物抬起美丽的头颅,对她说:“…■■■■……■■■…”
一只泡泡从祂的血肉上脱离,向她飞来。那是一个……巨大的,美丽的泡泡。
傅秋语听不懂祂在说什么,她感受到自己脖子上忽然挂上了什么东西。低头一看,是一把沉重的,银色的钥匙。
然后,她便被赤色的红光吞噬。
时空乱了,她的意识被抛向那个新生的时空。一只美人鱼孤独地坐在礁石上,吹奏着一首曲子。
那是——《柳树摇篮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