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攻击没有奏效。

    激光和子弹打在皮毛上，不会比砸来的石子更痛，当它还是只流浪猫的时候，那些石子就没有打死它，现在这些光线和比石子更快更小的东西就更不会了。

    “嘭——！！”

    火光在厚重的肉垫下炸开，面面打了个喷嚏后舔舔肉垫，接着扒拉开挡在自己面前的塞伯坦人。

    要是之前，面面还是愿意和这些小铁人们玩玩的，李元姝在带它来到这个世界之前，它就喜欢咬玩具当做狩猎，现在玩具能动了就更有意思了。

    ——但是现在不可以。

    滚开，滚开，滚开！

    距离重伤的人类仅有一步之遥，血腥味越发浓烈，也越发让面面暴躁，它愤怒的将挡在面前的小铁人全部扒拉到一边去，最后，挡住面面的是，战争天元震天尊。

    面面很会跟其他猫狗打架，但是会动的玩具是真没打过，于是在硬挨了两下镇魂枪的刺击后，它将肚子紧贴着地面，在第三下时，触手从口器中冒出将镇魂枪缠住，接着猛甩头，企图将震天尊连人带枪一起甩出去。

    换成别人可能会这样，但是震天尊极力稳住了身形，用镇魂枪抵住怪物的口器，防止它进行撕咬。

    一时间竟然僵持在这里。

    面面咬住镇魂枪的枪杆，隔着震天尊望着他身后那个浑身是血奄奄一息的人类，口中发出威吓的呜呜声。

    人类是不是要死了？它从来都没闻到过那样浓的血腥味。

    死鱿鱼！烂鱿鱼！还有这群铁玩具！为什么不准它接近自己的人类！

    却有眼泪大颗大颗落下来砸到震天尊身上，顺着装甲缝隙向下流淌。

    战场纵横几千个循环的震天尊哪里见过这样的对手，一时不察，就被面面直接掀翻一边去。

    02.

    ——连一头野兽都抵挡不住，震天尊果真是个废物炉渣！！！

    血口近在咫尺时，几乎要把自己的头雕咬下来时，御天敌是这么想的。

    极度双标且自私的御天敌完全不去想曾经自己在地球上时，面对相比于他体型庞大的面面露出了怎样的丑态。单单觉得震天尊连个野兽都抵挡不住，怎么配称为战争天元，害得自己也要承担他失败的后果，连命都要赔上。

    明明震天尊也是为了保护他，但是他总是记不住别人的恩情，还老是因此记恨别人。

    面对死亡，御天敌的臂甲即使在发抖，也依旧紧锁着想对他说什么的李元姝，势必拉着人类要死一起死。

    03.

    无语。

    我的评价是，御天敌是个脑子有问题的傻【哔——】。

    货真价实的大傻【哔——】。

    我很想告诉他那个跑过来的四脚大块头是我的面面——虽然它现在长得和以前不太一样，但是无所谓，它还是我的心肝宝贝，能活着就是万岁——可是御天敌这个蠢东西，他根本不听我说话！害得面面白白挨了好几顿打！

    还特么死命勒着我，我都感觉不等失血过多死他就能把我勒死！艹！

    这狗东西！我【哔——】！！

    不光如此，这傻鸟还在面面跑到眼前时直接把眼闭上了，好像下一秒面面能把他头咬下来似的。

    然后面面闻了闻他身上的味道后，就一爪子把他扒拉——没扒拉开。

    傻鸟因为害怕，手箍的太紧了。

    见分不开我们，面面围着我们焦躁的转圈，又朝着御天敌哈气，嘶嘶的声音简直像警报似的。好在御天敌也不是蠢得无药可救，发现自己还没死后，他终于舍得睁开眼了。

    “那是……我的猫，”对着睁开眼的御天敌，我是真的很无奈，或者说，要被气笑了，“被它咬了那么多回，你都，你都认不出它来吗？”

    04.

    “不行，以我们现有的技术，无法对她进行治疗。”

    被紧急叫到已经到清扫阶段的战场中，塞伯坦主治医生腰上挂着个焊枪，对着人类指指点点，“哪怕让我治一下五面怪呢？别说是线路断裂和腹部贯穿伤了，脑模块坏了我都能修一修。但这个人类真的不行啊！”

    毕竟能给塞伯坦人治疗的机器设备在地球上大部分都属于五金机电，焊接伤口的焊枪给人类用只能燎出个大水泡，或者直接把皮肤烧糊。

    然而一向通情达理的御天敌似乎是打定主意当个没素质的医闹，听着医生的口气连表情都绷不住了，抬手直接就把这小型机给拎了起来。

    “五面怪都可以治，但是人类不行，你是不是在骗我？！”

    对于无理取闹的长官，被掐住脖子提起来的医生整个机子都要麻了，“我真治不了啊！”

    平时的御天敌是绝不会这样的，让天元们看到他这样鲁莽粗暴的一面相当拉低印象分，可他管不了那么多了。

    为什么？原先跟他互殴也不落下风的李元姝就要死了？甚至所有人都无能为力，要眼睁睁的看着她断气。

    天元们也是，什么最初的元祖、都是一群炉渣！

    虽然大家都知道御天敌跟担架上躺着的人类是什么关系，也体谅御天敌此刻的心情，但是在病人面前打起来也实在是不像话，于是劝架的震天尊跟抓娃娃似的，一手一个给撕拉到两边。

    “你有时间对别的机子撒气，还不如最后好好陪陪她，”可以说是天元中最了解御天敌弱点的马克西姆大帝环抱双臂，轻飘飘的直击红心，接着跟上一记补刀，“死前还要让她看你大喊大叫的样子，你也太过分了。”

    05.

    终于安静了。

    不得不说御天敌真的挺——烦人的，刚才我耳边全是他咆哮的声音，那音量不比爆炸的声音小，脑瓜子嗡嗡的。

    面面让我给骗出去了，它变得那么大也更通人性，把御天敌一爪子扒拉开后不许他再接近我，之后一直围着我转圈掉眼泪。

    我就看不得我的心肝难过，就说看看妈妈多惨，去把那些绿鱿鱼宰了给妈报仇，它轻轻舔我两口后就头也不回的冲出去了。

    真没想到我家的猫也有成精的那一天，虽然它还是一只猫，体格子大了点。

    但是地球上是绝对不会允许这么大一只猫存在的，乡下也不行，路人见了分分钟报警。

    大概面面只能在塞伯坦生活了。起码在塞伯坦最横行霸道的五面怪，在面面这边就是路边一条，打它们跟闹着玩儿似的。

    ——可要是让面面看到我死了，它会难过吗？

    不行，还是得回地球，看不见我和看见我死那是两码事。

    前者跟我出门旅游几天似的，顶多让面面闹闹脾气，后者……后者我怕面面真会做出什么不可预测的事来，搞得别人要弄死它。

    我躺在担架上胡思乱想，没发觉体温的升高，嘴角和伤口的血逐渐凝固，又因为无法彻底愈合又有新的血液覆盖其上，只想着赶紧走。

    对，就是回地球。

    然后吧，我现在身边就剩下御天敌一个了，除了告诉他，好像也没别人。

    他应该能帮我的忙吧？反正他都已经跟他上司们哭完了。

    06.

    这回要被气笑了的是御天敌。

    李元姝治不了，御天敌还是能治一下的，最起码还能给他装一只备用臂甲，虽然在他看来又脏又破版本落后还不符合他审美，但足够用了。

    千言万语只有一句话，“地球到底是什么好地方，到死都让你念念不忘？”

    御天敌没法理解李元姝的想法，以他对她的了解，她对地球所拥有的感情约等于他和塞伯坦。

    不能说淡泊如水，只能说一点没有，要不他卖了塞伯坦还一点心理负担都没有呢。

    除非是李元姝是打算用自己的尸体恶心一把地球上的同类，不然御天敌想不到其他的理由。

    簌簌的风声，吹动散落的金属尘埃，bulingbuling在岩上滚动，音色十分清脆。

    这是在铁堡听不到的、属于自然的声音。

    但是人类什么都没说，或者已经没有再说一句话的力气了。她躺在担架上，没有血色的手指轻轻握住落在她侧脸的、坚硬的金属指节。

    嘴唇微动，似乎是想告诉御天敌什么。

    御天敌气了半天，最后还是关闭光学镜后深深置换一下，一副极其不耐烦的样子俯下身去，表示会听听人类最后的遗言，“什么，你想说什么？”

    他打定了主意，无论李元姝说什么，他都不可能会答应的。

    绝不。

    07.

    干涩的，铁锈般的味道，跟塞伯坦人死亡时的气息很像。

    原来人类的血液是这种味道吗？

    嘴唇和摄食口轻轻相触，没有深入，御天敌就尝到了残留在李元姝嘴角血液的味道。

    如果是单纯的欲求，李元姝已经不那么漂亮了，如果说曾经他见到的李元姝是他们第一次接吻时，手下盒子中珍藏的璀璨珠宝，美丽而夺目，那么现在她就是被金刚石重锤击碎后的珠宝。

    即将要被扔进垃圾桶的宝石曾经再如星辰般美丽，可它终究是破碎了，破碎的珠宝是没有任何价值的。

    但御天敌依旧该死的会为这个别有用心的吻而芯动，体内的能量液都仿佛随着这个吻而升温、沸腾，即使他明白面前的人类根本不会给他一丝一毫的真心，仅仅是为了达成目的才会做出的小小牺牲，什么都代表不了。

    “你比我冷酷的多，至少我做不到这种地步还能利用你，”御天敌看着那双虚弱却依然明亮的深棕色眼睛，又凑了上去，“这回是你赢了。”

    08.

    其实我就是赌一把，没想到我赌赢了。

    最后离开前，御天敌跟我单独待在一起大概半小时，在我主动吻他后，他也就亲了亲我的眼睛，别的什么也没做。

    就像之前我还在他居所住着的时候，我俩待在一起消磨时光。

    一个不能联网的手机总有玩够的一天，我又看不太懂塞伯坦的娱乐方式，只好看着铁堡光怪陆离的灯光发呆，然后御天敌有时候会靠过来跟我聊聊天，说些有趣的事情，或者跟我亲密——接吻，然后拥抱。

    老实说他现在也真是丑的要命，跟从废铁堆里捞出来的零件拼起来的玩具一样，不过我也差不多。

    此刻最注重颜值的人类和塞伯坦人各自拉低了种族的颜值下限。

    另外，我不太愿意去想他到底对我抱持的什么感情，也不想猜测他对我说的话是真是假，这对于一个死人来说太奢侈了。

    从前我不在意，是因为我真的不在意，他骗我我也很平等的不说真话，现在……也是一样的吧？

    我不确定。

    只是一晃眼的功夫我就回到了我穿越塞伯坦之前的地点——我家的卫生间。

    我离开那么久，摆设半分没变，还是奶油色的色调，卫生间里一点青苔都没长，墙角和地缝里都干干净净的。

    不愧是我，当初选装修出血装了个最好的，现在看来果然没错。

    ……艹我忘写遗书了，我这房子不会当做遗产给我那便宜弟弟吧？！

    不等我挣扎着去找纸笔，我就歪倒在马桶上，头靠着洗漱台昏了过去。

    血液从伤口中流出，静静地顺着腿和马桶的边沿流下，沿着地缝无声划出暗红色的方格。

    十五分钟后，我家的房门被破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