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北国人来说,夏天总是格外漫长的,不过还好,就算是整日沐浴在阳光的足迹中,这里的温度也还在一个令人舒适的范围内,相比冬季而言。
在相对晴朗的日子里,环城高速的路灯上总是可以看到一个奇怪的人影,左手拿着几片大列巴,右手揣着一瓶只剩下一小半的伏特加,大部分的时间,他都会用那双无神的银灰眼瞳,温柔地注视着往来的车辆,有时会像这样看上一整天,一点位置都不会移动。
“叮铃铃!”他感觉到怀里有什么东西在振动,顺手将已经空掉的酒瓶子和吃了一半的面包塞进事先准备好的袋子里,不紧不慢地空出一只手从口袋里摸出手机。
“中央大街附近发现了食影魔的踪迹,具体坐标我已经发给你了,速来。”
“明白。”
他不知从哪里捞出一个黑色的小方块,顺手丢到空中,那个小东西就像是感应到了什么,在空中快速变化形貌,几秒钟的时间里,一辆崭新的黑色摩托车赫然挺立在宽敞的沥青路面上,如同一只翱翔在天际的飞鸟,他从路灯顶部轻轻一跃,毫发无伤地落在了闪着油光的皮质坐垫上。
“来吧,兹梅尔。”坚实的头盔自动朝着他的方向飞了过来,被他稳稳接在手心里,一套行云流水的准备工作完成后,他握紧摩托的把手,抓住了这匹战马的缰绳,随着发动机引擎的轰鸣,这辆显眼的黑色战马穿过川流不息的钢铁河流,驰骋在老城区凹凸不平的路面上,耳边呼啸着属于这座城市的疾风,一路卷起尘土与沙石,漆黑的精灵与身边的红色火车并驾齐驱。
中央大街可以称得上这座城市人流量最密集的商业中心,对于以吸食活物身上的时间为生的食影怪而言,这里可谓是巨大的食物储备仓。
身穿花花绿绿服饰的男女老少一如既往走在大理石铺就的步行街上有说有笑,就是那一瞬间,天空被撕裂了一道口子,许多浑身披着黑色毛皮,长着可怖獠牙的犬型生物从缝隙中爬了出来,整片步行街都被笼罩在了它的阴影之下。
惊慌失措的人群被突如其来的灾厄吓得四散奔逃,可食影怪的身体强度远高于正常人类,即使用尽所有的力气亡命奔逃,它只要用那锋利的爪子轻轻一抓,即使身体如磐石般坚韧,也一样会被碾成肉酱。
正当犬妖集结成群,将它们的利爪对准目标,准备大餐一顿的前一刻,一枚巨大的子弹命中了集群的中心,那些犬妖自以为物理武器无法对它们造成伤害,便没有躲避,但仅仅是这一发看似普通的子弹,轻易在领头犬妖的身头颅上开了一个血肉模糊的大洞,粘稠的黑色血浆从伤口处喷涌而出。其他犬妖向着弹药发射的方向望去,一位黑发青年男性不知何时在二楼的窗台上架起了一把反器材步枪,下一发子弹已经填充完毕,红色准心瞄准了它们的脑袋。
“趁现在,快点逃!”他朝着人群大吼。
犬妖们发出骇人的长嗥,一股脑儿朝着他所在的方向飞奔而去,那个青年看上去似乎已经做好了这样的预算,若无其事地放下步枪,轻身一跃,跳下大楼,犬妖扑了个空,气恼地原地转了方向,将影子聚合到中心的犬妖周围,那个犬妖将它们全数是吸收进自己的身体内,将自己的身形变得巨大,眼瞳中闪着凶恶的金色光芒,张开着血盆大口,逼近了青年脆弱的脖颈。
青年叹了口气,在可怖的獠牙接近自己脖子之前,确认周围人群都撤离到安全位置后,向天打了一个响指,同一时间,清风不再吹拂,河流停止流动,以青年为中心,以视野为半径的区域,时间被冻结在了犬妖即将扑上来的一瞬间,只有那个青年依然得以闲庭信步。
他不紧不慢地拉开与犬妖的距离,将自身的魔力汇聚在掌心之间,随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按住了犬妖的头颅,紫色的魔力集聚成一条巨龙的形状,黑色的鳞片在太阳光的照耀下,隐约显现出五彩的光芒,与凶恶的血色眼瞳相得益彰,它扇动着那对遮天蔽日的翅膀,以极高的速度冲上天际,借助自身巨大的重力,向着犬妖俯冲下去,四只锋利的爪子深深嵌进它的皮肤,用它那比一个人还高的牙齿咬住了犬妖的喉咙,犬妖受了致命伤,渐渐地失去了行动能力,青年这才解除对时间的冻结,将这条巨龙召回自己的身边,一脚跨上它的背,随后从包里拿出一架加特林机枪,轻易地将比自己还重的机枪单手举起夹在腋下,另一只手扣下了扳机。
“受死吧,巴格斯特。”
铺天盖地的子弹在一瞬间击发,数百枚装备了小型□□头的猎手直冲犬妖的头部而去,即使坚韧如食影魔的身体,也禁不住一轮又一轮的射击,经受了枪林弹雨的洗礼,犬妖的头颅被打得千疮百孔,随着一声凄惨的嗥叫,犬妖的身体融化成黑色的泥水,被地上的影子所吸收,那个黑影察觉到危险的逼近,连忙扭动着残破不堪的身躯想要逃走,随着几声清脆的枪响,几枚银色的子弹命中地上的影子,它痛苦地扭动着身体,没过多久,影子就停止了活动,青年打开一个古怪的瓶子,将影子中的成分收入其中,用手凭空画出一个复杂的记号,嘴里念叨着一连串让人听不懂的咒语,这才安心地按下木塞,封住了瓶口。
其他人一时间有些没搞清楚发生了什么,不过眼下已经脱离了危险,总算都松了口气,首当其冲的跑过来的是一个小男孩,他一把冲进青年的怀里,青年被吓得后退了几步,脸上露出了有些尴尬的神色,他慢慢低下头,看到了男孩阳光的笑脸,突然间就舒展了眉头,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慢慢蹲下身子,用手轻轻摸了摸男孩蓬松的头发。
“谢谢你,大哥哥!”小男孩波光粼粼的眼睛对上了他那黯淡的瞳孔,青年有些害羞地别过头去,却被不经意间被男孩捧住了脸颊,用好奇的目光打量着,“刚才那招实在是太帅了!大哥哥是魔法师吗?”
“魔法师..........是什么?”
“就是会使用不可思议的力量和怪兽战斗的人呀!”
青年在退出战斗的模式之后,看上去似乎迟钝了不少,他很认真地用手托起下巴,似乎在比对自己和“魔法师”这一定义的关联性,坚定地点了点头。
“太好了,我回家要告诉妈妈,这个世界上真的存在魔法师!”男孩看上去更兴奋了,双手拼命晃着青年的肩膀,“对了,我还没问大哥哥的名字呢,你可是我们的救命恩人,至少让我们知道名字吧,拜托了!”
“米哈伊尔,米哈伊尔·阿法纳亚舍夫”
“好耶!那我就叫你‘米沙’哥哥啦!”男孩松开米哈伊尔,从地上弹射起飞,一边拼命地鼓掌,一边围着他转圈圈,“谢谢你,米沙哥哥!”
众人齐声欢呼起来,更多的人向他靠近,挥舞着自己手中的东西,将他围在中央,大声呼喊着他的名字,“唔唔!好像有点奇怪......”青年看上去有些不知所措,语言组织一下子乱了套,脸憋得和地里的熟透番茄一样红,他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后知后觉地用冰凉的双手捂住了自己的脸颊。
这时候,手机铃声又响起来了。
“喂!米哈伊尔,别磨磨蹭蹭的!快点把成分带过来给我研究,不然不给你用我做的特制武器了!”电话那头的人似乎很生气。
“阿廖沙,巴格斯特已经被打败了。”
“都说了工作时间要叫我阿列克谢博士!谁给你的胆子,居然敢直呼我的小名!真是的,当初我是怎么想的,居然把这个呆瓜给捡回来当实验对象!”
“看来新装备的研发似乎不太顺利呢,博士现在很生气,能理解,需要帮助吗?”米哈伊尔语气十分无辜。
“你到底又理解了什么!我这个天才怎么可能会...........啧,你看我现在可是心平气和,根本没在生气啊!”
“是吗,那就是我多虑了,抱歉。”
“啊啊啊!你这个让人火大的家伙!为什么总是会用一副无所谓的语气说出最让人无语的话啊!”
“我自认为言辞并没有不妥之处,从实际情况出发,现在的博士确实需要一点小小的帮助。”
“谁要你帮忙了!”
“是吗,那我就不带草莓蛋糕回来了。”
“喂!不是我说,你.........!哎,算了,至少要一个星期的份,听到了没有!”
“了解,那我去了。”
“哎,不是,你故意的吧!”
米哈伊尔挂掉了电话,此刻他几乎能想象屏幕另一端的某个人气的跺脚的画面了,嘴角微微上扬了一点,然后转过头,有些不好意思的向着人群摆了摆手示意:“对不起,我的伙伴来催了,得赶快回去。”
人群让出一条道,他飞快地向前跑出一段距离,找了一个相对空旷的地方,确认不会妨碍到其他人后,才从口袋里掏出黑方块,骑上摩托车缓缓离去。
在市区道路上,米哈伊尔还是会注意将车速保持在一个适当的区间,尽量避免伤害到他人,青灰色的道路不断在眼前铺开,最后,摩托车停在一家不起眼的杂货铺边上。
走过装饰古朴的店面,穿过漆黑狭窄的楼梯,打开尽头那一扇隐秘的大门,眼前突然变得亮堂起来,宽敞的复式建筑里拉满了五颜六色的电线,每一处空间都被充分利用,摆满了各式各样的大型机器,它们只要有电力供应,就可以二十四小时不间断工作,将新研发的武器投入生产。
当然,就连墙上的那点空间也没有被放过,被博士贴满了密密麻麻的研究报告和演算草稿,有时他嫌手头演算用的白板写不下,便会把演算的草稿直接挂在墙面上,或者贴在地上,最糟糕的情况,就像现在这样三面墙壁和地板上全被让人看得头晕的数学公式给占据,擦也擦不掉,虽然现在已经有将近十台电脑同时运算,但博士还是嫌弃进度太慢,于是就变成这副样子了。
一楼研究室最里面的是一张研究用的床,通过电线与各种生理活动记录仪,数据分析器所连接,博士用它来对自己实行研究,他们两个的休息室和装备都在二楼,但博士习惯熬夜研究,基本上都没回过自己的房间,米哈伊尔一大早起来,也许会发现用草稿盖住眼睛,倒在地板上蒙头大睡的博士。
电脑的屏幕忽明忽暗,不断有数字闪过,博士的头发乱糟糟的,盖住了眼睛,一副阴沉的模样,看上去不太像和他说话,但他目光一转,望见了米哈伊尔手里的蛋糕,表情立马放晴,笑嘻嘻地抢过蛋糕盒子,狼吞虎咽地大口将蛋糕往嘴里塞,头顶那几撮头发又不知何时脱离了引力翘在半空中,看得出来他现在很开心。
“您刚刚笑了吧,博士?”米哈伊尔难得看到他这副样子,虽然看上去依然平静,但打量着博士面部的表情出卖了他的情绪,过了一会儿,他将手中的瓶子递了过去,“你要的东西我带来了。”
“没有,是你看错了。”博士马上收起自己快翘上天的嘴角,连忙用手把吃进嘴里的头发捋回去,然后才空出一只手接过瓶子,“哼哼,作为实验对象倒是挺能干的,需要治疗和补充魔力的话向我报备一下。”
“没事,我还是很结实的。”米哈伊尔微微别过头去,脖颈和头颅形成了一个奇怪的角度,随着米哈伊尔的活动,连接处发出嘎吱嘎吱的摩擦声,看上去极不自然。
“听好了,米哈伊尔,我再警告你一次,”博士突然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我好不容易得到你这个这么珍贵的实验对象,要是再乱来把自己给弄坏了,我可饶不了你。”
“不用担心,在打倒所有食影魔之前,我是不会倒下的。”
“呵,希望你不要食言。对了,有了这个,对那个不死怪物‘科舍伊’也能更进一步了”提到这些未知事物,博士总是看上去干劲十足。
“他是谁?”
“通过对残渣成分进行分析,我可以读取那些食影魔自身的时间流逝,最近你带回来的残渣样本中,检测出了相似的记忆片段,其中都包括和这个被称为‘不死者’的科舍伊的接触,从现有数据可以得出,他是这些食影魔的头领,也是黑神切尔诺伯格亲自制作的造物,作为最强的食影魔,要是不打倒他,恐怕食影魔是难以被消灭的。”
“没关系,船到桥头自然直。”
“真有意思,不管是他的存在,魔法的真相,或者是你莫名其妙丢失的记忆,总有一天我都会彻底揭开他们的面纱,给我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