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章

    等到米哈伊尔醒来,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了,此时的博士已经不见踪影,他赶快开门查看,却发现门已经被反锁,钥匙也被博士带走,理论上这种把戏是没法拦住他的,但既然这样,就说明他之前做的事全都败露了出去,这下子,博士真的铁下心不会再放他跑出去了。

    被锁在屋子里的米哈伊尔感到无所事事,于是从自己的冰柜里取出几瓶伏特加,盖子拧开,仗着自己的身体对酒精不敏感,打开酒瓶就往嘴里灌,对于味觉并不怎么灵敏的米哈伊尔来说,饮下高度数白酒带来的辛辣结合着低温的刺激,更能触动他钝感的神经,也许是还嫌不过劲儿,他又从冰箱里切了几片火腿当下酒菜,这东西的盐分可不是一般市面上的火腿能比的,他也曾因为就着伏特加一天消耗掉了五六根这东西,而被阿列克谢用“还不如直接把盐罐子往嘴里塞得了”之类的词句数落了一番。

    这样迟钝的味觉让他几乎和市面上的大部分美食无缘,然而更糟的是,最近一段时间,他发现自己眼中的世界逐渐开始褪去了色彩,变得黯淡无光,听到的声音也变得模糊不清,感知到的事物都显得那么不真切,仿佛自己的灵魂被什么东西缓缓抽离出□□,感官已经日趋麻木,就连为数不多的痛感也几乎要消失殆尽,可感官的丧失却让米哈伊尔心中的那份渴望变得越发强烈,他只能用这种方式去填补自己的空缺,就算战斗会加快这个过程的到来,也会毫不犹豫地做出这个选择,至少在自己变成怪物之前,还能为自己的同伴做点什么,这是他唯一的愿望。

    正当他闭上眼睛开始冥想的前一刻,“叮铃铃——”手机的铃声打断了他的思维,定睛一看,是博士打来的,这种时候的来电,让他不由得想起之前自己对博士的承诺。

    “要是有危险的话一定要通知我,会马上赶来帮忙的。”

    米哈伊尔揣揣不安地接通了电话,谁想从电话另一头传来的,却是一个陌生的声音。

    “你好,现在该称呼你为‘米哈伊尔’,对吧?阿列克谢和中心城区几十万人的生命都掌握在我手上,若是你想救他们的话,就马上到中央大街来,我在那里等着你。”

    幽幽的声音从话筒中传来,米哈伊尔马上就辨别出,这个声音绝不属于人类,而是一只模仿人类语调的高阶食影魔,他立刻放下话筒,带上武器,准备破门而出,这时,电话那头又出现了熟悉的声音。

    “不可以过来,这是陷阱!”阿列克谢撕心裂肺的吼叫声几乎刺穿了米哈伊尔的耳膜,“听好了,米哈伊尔,周边的居民就交由我来保护,所以不管他说什么,你都绝对不可以离开这里,这是命令,听到了没有!”随即话筒另一头传来建筑被毁的爆炸声和人群惊惶的哭嚎声,然后通讯被当场挂断,只剩下“嘟嘟”的忙音在耳边回荡。

    迟疑了一瞬,米哈伊尔一圈打碎铁门,捎起被折叠成方块的摩托车向着光亮的地面发起冲锋,粗糙的路面夹带着雨水,他握紧把手,再度跨上摩托车的背,用尽全身力气踩上油门,摩托车仰天长啸一声,向着中央大街的方向飞驰而去。

    米哈伊尔好不容易抵达中央大街,眼前却是一幅骇人的景象,周围的高楼建筑被整个夷为平地,无处可逃的人们被建筑的残骸压在底下,慢慢失去了温度,临死的前一刻,他们不可思议地瞪大双眼,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身躯被庞大的食影魔一点点蚕食,最终化为一滩泥水融入影子中,另一些见状撒开腿就要逃走,可下一刻食影魔的手臂化作一根根尖刺追踪而来,悄无声息地同时刺穿他们的胸膛。原本繁华的城市被满地的残肢和尸骸所覆盖,似乎是食影魔不屑于吃掉他们,而将腐烂的骸骨随意丢弃在了路边。

    米哈伊尔向上望去,阿列克谢被食影魔死死卡住了脖子,整个身躯都被吊在半空中,像是玩弄猎物一般,食影魔为了不让作为重要人质的他死去,在将要窒息前的一瞬突然松开他的脖子,看着弱小的猎物像溺水者一般张开嘴巴大口汲取氧气,然后再一次掐住他脆弱的脖颈,享受他垂死挣扎的绝望。

    “笨蛋...........为什么.........就是......不听话........”阿列克谢艰难地从喉咙里挤出一点声音,随着氧气的剧烈消耗,喉咙里不不由自主地发出“嗬嘶嗬嘶”的气音。

    “呵,你能特地赶来,我深感荣幸,都怪这家伙说什么‘要独自打败我’这种不自量力的话,事情才会变成这副样子,结果就是既没保护好同伴,自己也成了这副模样,有时我还是禁不住要感叹一下,人类这种生物,真是愚蠢至极,”食影魔用玩味的眼神打量着脚下的米哈伊尔,“你说是吧,亲爱的首领大人?”

    “别装模做样,你们的首领已经被我亲手杀死了,快放了他,然后立刻离开这里!”米哈伊尔的语气一如既往地平静,但此时,他的声线也难得一见地带上了一丝颤抖。

    “又在说笑了,当真以为我们尊贵的首领,作为‘不死者’的科舍伊有这么容易被一个人类杀?。”从食影魔那张没有五官的脸上,米哈伊尔居然看出了对自己的嘲讽之意,“当时我也被骗了一把,差点真的以为首领已经死了,不过,后来我总算搞明白了一件事,为什么一个区区人类可以这样轻易地吞噬他的魔力为己所用?为什么那个首领的心脏部位会空缺?为什么他死了之后我们这里没有收到任何感应?”

    食影魔故作玄虚地停顿了一下:“因为他只是你的镜中倒影,你这家伙才是真正的科舍伊,我们食影魔一族真正的主人,米哈伊尔·阿法纳亚舍夫。”

    “哈?我是科舍伊?”就算米哈伊尔心理素质很强大,此时也不由得打了个冷战。

    “别听他的鬼话!他想把你激怒,然后趁机杀死你........唔!放开我..........”阿列克谢试图将米哈伊尔混乱的神智拉回来,却被食影魔再一次卡紧了脖子。

    “不是.......我和他一点都没有共同之处,不要信口胡言。”米哈伊尔将枪口对准了食影魔的头颅。

    “粗劣的伪装罢了,你现在的身体只是一个人偶吧?就算外表和人类相似,也无法掩盖你的本质,我现在就证明给你看。”

    食影魔突然抬起手,一道紫色的激光从它的指尖射出,直直击中了米哈伊尔的胸膛,接下来的一幕让所有人都惊呆了,那些本该消退的紫色纹路陡然间再次爬满米哈伊尔全身,他的身体开始逐渐扭曲,融化成黑色的泥浆,完全覆盖了他的身体,与此同时,他的背后长出了龙类宽大的翅膀和粗壮的尾巴,已经变为龙爪的双手紧紧握着一把被锁链缠绕着的大剑,尖刺构成的盔甲包裹住了柔软的身体,从小腿往下已经完全与泥浆融为一体,粘稠的液体自上而下不断地往下流,汇入身下的小潭中。与之前见过的那个科舍伊不同,他的头部是完整的,状似龙首的头盔中露出了紫色的光芒,自头盔的缝隙钻出一条条蛇形的小龙,如茂密的头发一般,心脏部位也没有任何空缺,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紫色的炉心,它充满生机地鼓动着,一刻不停地将发光的紫色魔力流泵入其他部位。

    米哈伊尔很快察觉到了自身的异常,这副样貌只持续了很短的时间,就被米哈伊尔有意识地压了回去,恢复了原本的状态。

    就算米哈伊尔不想接受,真相已经赤裸裸地摆在了所有人眼前,可他并没有如食影魔期待的那样当场崩溃,半长的头发遮住了他的脸,使人看不见他的表情,半响之后,他慢慢抬起头,对着阿列克谢露出一个苦笑,地面上的水洼倒映出了那个可怕怪物的身影。

    “这样啊..........没关系..........我要做的事不会改变。”米哈伊尔再次举起手中的枪,“对于我来说,人类依旧是我的同伴,比起那种事,我会消灭你们,保护自己的同伴。”

    “哈哈哈!您听听您自己在说什么?作为我们这些食影魔最初那个孕育者,现在居然想要杀死自己的同族?”食影魔突然破腹大笑起来,“和人类玩过家家也要有个限度!就算骗过了您自己,也骗不过那些被您亲手害死的人类,顺便一提,这家伙也是其中之一哦。”

    “信口胡言!他是科舍伊没错,但米哈伊尔他没有杀死我家人的任何记忆,这件事,是那个科舍伊所为,和他无关!”阿列克谢闻言,剧烈挣扎起来。

    “可怜的人类,你还没有搞明白吗?被杀死的那个家伙身上的记忆,全都继承于自己的本体,只是他们被分离成两个之后,真正的首领,那个被你们称为米哈伊尔的家伙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不可能,居然是我(他),杀了博士(我)的家人?”两人几乎同时脱口而出,可米哈伊尔是科舍伊这件事已经板上钉钉,事到如今,也没有怀疑的余地。

    “呵呵,总算认清现实了,我可以把他放了,你们给我表演一个自相残杀吧?”食影魔松开了阿列克谢的脖子,失去了支点的身体从空中笔直坠落,米哈伊尔立刻冲上前去,张开翅膀,飞到空中,接住了落到一半的阿列克谢。

    “捡回一条命吗.........‘米哈伊尔,谢谢你救了我’虽然想这么说,但直面了真相之后,这句话我真的没法轻易说出口,现在我不会责怪你,但在打败了这家伙之后,我们还是暂时不要再见面了。”

    “喂喂!这跟说好的不一样啊,既然这样,我只能把你们两个都杀了啊!”食影魔气急败坏地对米哈伊尔发起了攻击,被他一尾巴扫开,打在了对面的废墟上。

    “哎.........果然是这样,接受了自己食影魔的身份,就再也无法回头了,”米哈伊尔回头望了一眼自己背后的龙翼和龙尾,嘴角往下撇了撇,目光却不改往日,“但既然这是我自己的力量,那我也有权做主,作为这世界上第一位食影魔,我要向你们这些后辈证明,食影魔的力量,并不是只能用来加害人类的。”

    他将阿列克谢轻轻地放在地上,将手中的枪支交还到他手中:“现在的我,已经无权使用你制造的武器了,现在交还予你。”紫色的光芒在他手中聚集,原本白皙的双手渐渐蜕变成了龙爪的形状,握紧手中的大剑“,快走吧,博士。这一次,我会凭借自己的力量取得胜利的”

    阿列克谢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望着他离去的身影,米哈伊尔向着他离开了的方向露出一个微笑,随后转过身来,直面眼前的敌人。

    “接下来,就轮到你了。”

    食影魔多次企图先发制人,扭曲着身躯,从身体中溅射出密集的魔力子弹,同时减缓了周遭时间的流速,让他无法避开,米哈伊尔见状,深紫的竖瞳再度亮起光芒,一阵巨大的冲击以他为中心扩散到周围,将食影魔逼得后退一步,对时间的控制也被抢走了,它引以为豪的特性就此败下阵来,反而让米哈伊尔减缓了自己的行动,然后,他加速自己的时间,快速扇动着翅膀扰动周边的气流,周围瞬间狂风大作,他伸手抓住一束风,借由自身的魔力将高速旋转的气流聚集在自己身边,不断压缩,形成一面紫色的风墙,将所有的攻击全都反弹了回去。

    抵挡住第一轮攻击后,米哈伊尔微微伏下身子,将自己的重心降低,双手握紧手中沉重的大剑,将它抵在魔力化成的肩甲上,紫色的魔力开始向着剑身聚集,食影魔见状想要逃走,只见缠绕在剑柄的锁链陡然间开始不断增殖,延伸,向着它逃跑的方向追去,数量越来越多,体积越来越大,短小的铁链在转瞬间化为坚不可摧的铁索,如藤蔓一般蜿蜒爬上食影魔的身体,将它整个躯体牢牢禁锢,越是动弹,锁链缠绕得越紧,紧到几乎要将它的身体压缩成两半。,而且,这条锁链附上的魔力使得食影魔自身的时间流逝变得缓慢,纵使食影魔拥有庞大的体型,此时也无法挣脱眼前的束缚,只能眼睁睁地看看着那道令它恐惧的身影离自己越来越近。

    待到大剑被被光芒完全笼罩之时,米哈伊尔手臂的肌肉骤然间绷紧,手中的大剑在魔力的加持下闪耀着暗色的辉光,他挥动剑柄,侧过身子,狠狠劈向食影魔的身体,在出剑的一霎那,剑身陡然变得巨大,劈开周遭的空气,在空中切出一道显眼的痕迹,半月形的剑光和剑刃同时命中了食影魔的胸膛,将魔力幻化成的铠甲撕开一个大口子,还没等它反应过来,米哈伊尔抬起剑柄,自下而上地朝着伤口位置重重砍了下去,趁着它无暇反击,他将手中的武器半提在腰间,扭动胯部,发动全身的力量,抡起大剑,左腿稍许抬起,随着肌肉的旋转发力,横向挥动起沉重的武器,对着对方的薄弱部位又是一记重击,伴随着身体的舞动,连人带剑画出一个圆弧,同时强壮有力的尾巴随着身体的惯性一齐甩动,紧随大剑其后,狠狠砸在了食影魔的身体上,连续的冲击波将食影魔打得连连后退。与敌人拉开距离后,他快速调整体态,双脚离地,再度张开翅膀,凌空一跃,硕大的龙翼鼓动着气流,庞大的推力裹挟着他的身体,凌空一跃,借着龙翼的速度腾跃到高空中,将剑举过头顶,借着重力的速度俯冲而下,大剑重重砸向敌人的头部,在下落的过程中,锋利的剑身将它已经不堪一击的身体一分为二,随着食影魔爆炸的身躯,时间恢复了正常流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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