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先开口的是降谷零,一句话把气氛推向了一个诡异的新高度。
不是!诸伏景光在那里瞎胡闹,你个幼驯染就在旁边跟着闹是吗?
降谷零你摸着自己的良心说,凭你那个顶三个马甲都驾轻就熟的能力,难道不知道现在的空气是怎么回事吗?怎么还偏要说出这种惹人误会的话?
还有诸伏景光你也是!有没有必要那么入戏啊,还摆出一副真心对幼驯染摩拳擦掌的架势。
说真的,我真不觉得降谷零出现在我车上是什么大事。
虽然车子突然烧起来这种案子看着挺吓人的,但毕竟是这个世界嘛,大家懂得都懂,就算牺牲的是某知名公安的知名RX7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毕竟早年某些FBI还献祭过一辆雪佛兰呢不是吗。
我当然也觉得降谷零特地选择跟我上车这个行为有那么一点不自然,但用脚指头想也知道,这家伙就算有所图谋,也绝对是出于工作上的考量而不是什么奇奇怪怪的个人想法。
不是我说,虽然降谷零这个百亿男人曾经在各大同人文里花式恋爱,但在接触了这家伙之后,我甚至觉得这家伙的恋爱神经简直比某松田姓直男还要少一点。
我就是偏见了!
但我迫真觉得,降谷零这家伙的恋人是真的只有国家。
……哦,或许还有一位名为工作的情人。
降谷的情况连我都知道,作为降谷幼驯染的诸伏景光当然不可能不清楚。
所以综上所述,某些人在这种时候摆出的一副严阵以待的神色完全就是故意的,他就是想要搞事!
我坚决拒绝配合这家伙的表演。
——总之不能让气氛这么诡异下去了!
我说你别在那里说有的没的了,总之先上车吧,这么冷的天,车里还开着空调呢,你这会儿大敞着车门,咱们得多花多少油钱啊。
景光似乎是略怔了一下,接着轻轻笑了。
凝固的空气似乎终于再次流动了起来。
发动机重新启动,车子缓缓驶进了夜色当中。
虽然已经适应了开车,但是在这样的晚上,我还是不免会有点紧张。
车子行进的时候,我的注意力几乎完全集中在了周围的路况上,甚至没有注意到,车里一直没有人再说话。
直到车子停在一个红灯的十字路口,引擎暂时停下,车内一瞬间便落回了安静里。
“我说……”
我想开口打破静默。
但几乎就是同时,景光的声音也传了过来。
“说起来……”
空气再次沉默了一瞬,我转过头,对上他的视线,微微颔首,示意让他先说。
“其实也没什么,只是想问林林为什么会突然想到来接我。”
“——你其实想问的是我怎么知道你们研修地点在这里吧?”
我转回头,看向前方。
信号由红转绿,我重新挂挡起步,看着前方笔直的大路,我的心也稍微松下来了一点。
我说我又不会向你隐瞒什么,别拿你在组织里挖情报那套来找我套话啊。
这次他没说什么,后排的降谷零却是笑出了声。
透过倒镜,我狠瞪了那家伙一眼。
怎么看这家伙都是罪魁祸首,万恶之源。
想也知道,那家伙连车都被献祭了,肯定是遇到了什么麻烦,而他死皮赖脸地上我的车,当然也不可能是为了找我。
景光就是被这家伙卷进来的!
但吐槽归吐槽,该配合的工作还是要配合的。
于是我姑且把那位山梨县警的事说了。
至于那个县警和他们在调查的事情有没有关系,那就是他们该判断的事了。
——我可以帮他们提供一点我知道的情报,但不可能像降谷零那样无止境地加班。
那是另外的价钱!
不对,加班这种事,就算给钱我也不干!
毕竟在我的地盘,我才是老板!
我越想越觉得理直气壮,过下一个路口的时候,我又抬头朝车内的倒镜里看了一眼。
在看到后座那位金发公安的时候,我忽然想起一件事——
“对了,之前上车的时候忘了问了,等下要把你送到哪里呀?是回家还是先去警视厅?”
“如果方便的话……”
降谷零的声音响了起来,倒镜里的他也抬起了视线,却是看向了副驾驶的方向:
“我能顺路蹭顿宵夜吗?”
我:……啊?
不是,你,……啊?
结果我还是和景光一起把降谷零带回了家。
没办法,虽然他的要求很过分,但想也知道,如果不是他有必要的事要做的话,才不会提这种过分的要求。
我当然也明白,这种时候不能给他们添乱,毕竟他加班已经够多了,我不能让他班上加班。
但就算明白,我也不可能毫无怨言。
再说一遍,他可以自己加班,也可以哄着他幼驯染加班,但是拉着我一起就很过分了!
我气势汹汹地走进厨房,顺便把试图对降谷零哈气的多巴胺也拎了进去,反正那两个人一看就想要谈事情,那我就姑且给他们创造一个交谈的环境。
至于我——
我看了看冰箱里那锅鲜红鲜红的汤底,露出了一个和善的笑容。
不是要吃饭吗?那就一定要好好吃下去哦。
*
她似乎是有点生气了。
尽管表情并不明显,但诸伏景光还是在她身上感受到了一种特别的低气压。
这让他也不由得有点心虚。
她特意给他们留了这样交谈的空间,容许他保有那些“秘密”,可她还是会对那些“秘密”有所不满。
毕竟她一向喜欢坦诚,可唯独在这件事上,他没法对她开诚布公。
望着那道背影消失的方向,诸伏景光呆立了好一会儿,才悠悠叹了口气。
“有人盯上我们了,对吗。”
这样说的时候,诸伏景光的表情也已经完全严肃了起来,他转身,看向跟在后面的幼驯染。
“今天晚上的事故不是个意外,如果不是你刚好因为其他事情而暂时离开了那辆车,后果恐怕会更难以估量。”
“幸运的是你没事,但不幸的是她很不巧地出现在了现场,所以你才会特地跟回来——你是担心她会被波及报复,是这样吧。”
诸伏景光并不笨,他轻易便能把晚上发生的一切串联在一起,而这一切所指向的可能性让他头皮发麻。
——那起案子终究还是波及到了她这边。
“情况比我们想象中还要不妙。”
降谷零的脸色也沉了下来。
“今天晚上发生的一切或许都不是巧合,包括她出现在那里——Hiro,那个山梨地域课的家伙和你一样,也是地下公安,我今天晚上刚和他提出后续协助调查的要求。”
“我不清楚那家伙为什么会找到她的店里,但我这里绝对没有向他泄露过你也是地下公安的情报。”
“这究竟是巧合还是有人刻意为之就说不好了。”
“总之有人想阻碍案件的调查,或者说,他们想阻碍的根本就是别的东西。我现在无法断言他们是否和之前的案件有关,但我可以肯定,那些家伙在阻止调查推进上出了不少力。”
“现在甚至不惜采用暴力的手段——这些混蛋简直连底线也不要了。”
“他们一直以来采取的手段都还算温和,这次突然下狠手,应该不会是偶然。”
诸伏景光接过话题:
“或许是他们掌握了什么关键信息,而我们的调查触及到了他们不想让我们触碰的领域。”
“如果真是这样,那接下来的这段时间恐怕会更危险。”
降谷零说。
诸伏景光沉默了一下,视线又朝厨房的方向投了过去。
厨房这会儿关着门,里面亮着暖色的灯,时而有影子在里面晃动,那是被她关进去的猫。
猫对于危险的气息总是格外敏感,而有的时候,她也像猫一样敏锐。
原本晴朗的空中又一次出现了乌云,危险在迫近,她或许已经察觉了什么。
而她从来都不是等人保护的小公主,她会想尽办法地将自己全部的力量都化作燃料,好让胜利来得更早一点。
她今天出现在了那里,这是一个相当危险的信号。
不管那是偶然,还是什么人蓄意设计,总之她已经来到了悬崖边上。
他想,他应该告诉她点什么,至少应该告诉她悬崖的存在。
“你不能那么做。”
降谷零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
“那个时候是因为她原本就知道那些机密,但主动泄密就是另一个性质的事了。”
“Hiro,有些家伙正愁抓不住我们的把柄,你绝对不能冒那样的风险。”
“……我知道。”
诸伏景光垂下眼。
“看来只能等事情解决之后再好好向她道歉了啊。”
*
热气充满整个厨房,撞上被外面的寒风吹冷的窗子时,结起一层模糊的雾气。
抽油烟机的声音在头顶轰鸣,翻滚的锅里,羊肉的香气裹挟着麻辣的味道直向上钻,让整个厨房更添了几分温度。
锅里煮的是店里最近新推出的冬日限定麻辣羊蝎子,当天的菜式没卖完,这东西又不能转天接着卖,于是剩下的汤底和羊肉就被我和店里的几个员工瓜分了。
日本人其实并不怎么吃羊肉,但我很喜欢。
麻辣的味道可以很好地调和掉羊肉的腥膻,反而激起一种其他肉类没有的特殊香气,吸满了汤汁的肉块颤颤地从骨头上脱开,一口下去,是满满的满足。
其实现在还没有冷到那个份上,不过我嘴馋,所以提前推出了这份菜式。
看着锅里的肉,我的心情也总算稍微好了一点。
我也明白,降谷零他们大概是遇到了相当棘手的事,而且那件事本身大概也很危险。
曾经的我也天真地以为,在组织倒台之后,降谷零他们的工作就能轻松一点,至少不会像以前那样刀头舔血。
可现在看来,危险并没有因为组织的消失而降低。
玩笑归玩笑,可对车纵火这件事到底还是太超过了。
——毕竟这事连琴酒和朗姆都没干过。
所以他们到底在做什么事?他们到底惹上了什么人?
是另一个和组织一样可怕的国际犯罪组织吗?还是别的什么东西?
那不是我能触及的领域,也正因为无法触及,所以才会更加忍不住胡思乱想。
我担心景光,也担心降谷,我担心身边的每一个人。
可我也知道,我不是能掌控一切的创世神,也不是能力挽狂澜的救世主,我能做的事很有限,我能掌握的信息很有限,与其让自己焦虑,不如多给他们一点信赖。
那是他们的领域,他们一定可以处理得很好。
我希望他们可以处理得很好。
厨房门忽然被拉开了一条缝,多巴胺先一步发现,整个身子蹭地一下朝着那边蹿了过去。
我顺着多巴胺的动作回头,看到了某人从门缝里探出的半张脸。
“……虽然有些迟了,不过,这里还有什么是我能帮忙的吗?”
景光这样问。
我故意嘟起嘴,装作生气的样子。
我说饭都已经做好了你才想起我,你是不是不爱我了,只爱你的幼驯染和工作?
他脸上露出了笑意,将门彻底拉开,走了进来。
我被他整个拥入怀里,被包裹的时候,心情似乎也安定了不少。
桌上架起了煤气灶,红油依旧在锅里微微翻腾。
在场的三个人意外地都很能吃辣,所以我在下料下得也格外重。
辛辣的味道混合着热气席卷着身体的每一个角落,仿佛能将人每一个毛孔都打开,在初冬的夜里,这样火辣的感觉让人格外舒爽。
果然,没有什么烦恼是一顿火锅解决不了的。
如果有,那就两顿。
一顿火锅结束,降谷零理所当然地被诸伏景光抓去刷了碗。
两个人把厨房收拾好之后,时间已经很晚了。
从厨房出来的降谷零孤零零地离开了公寓,在路上拦了一辆车。
我说他这个方向好像不是回家吧?他这个点该不会还要去警视厅加班吧?
景光耸耸肩:“谁知道呢。”
看看不用加班的景光,又看看某人消失的方向,再次产生了一点对某公安先生的同情。
车都没了还要加班,实惨。
转天早上,我几乎已经快要忘了前一晚的事,正准备去店里开始新一天的工作。
转过一个街角的时候,我忽然看到一辆特别眼熟的白色马自达。
里面坐着那个同样眼熟的金发青年。
我:?
这应该不是我的幻觉吧?
但是,但是你这个车的修复速度简直堪比游戏里的一键复原了吧!
明明前一天晚上我亲眼看到那辆车的惨状,怎么一个晚上之后居然就能好端端地开出来了?
降谷零似乎也发现了我,他姑且把车停了下来,摇下车窗,问我去哪,需不需要他送一段。
我说不用,我的店就在前面。
“……但你这个车……”
“……没车总是不太方便,所以我先弄了一台备用。”
他这样说。
彳亍口八。
这根本不是什么一键修复,根本是降谷零连夜提了一辆同款的新车。
——所以你连夜加班是去干这个了是吧!
所以果然没有什么困难可以打倒公安呢。
熟悉的人坐在熟悉的车里,开上熟悉的街道。
一切好像都和之前没有什么变化。
嗯,有他们在,不管发生什么,都会好起来的吧。
我这样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