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房

    崇瞻微在自己的喜宴上,心里却生不得一丝欢喜,他这样的人从出生起就沾着权力,撇不掉也碰不得,不想争又不得不去争,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在争些什么。

    他当然想过自己到了适婚的年龄,皇上会给自己指一门婚事,不出意外皇后定会进言嫡子尚未婚配,庶子成婚不宜过于招摇,选个家世高但父辈在朝不为高官的最好,总之就是不出挑,对嫡子势力范围造不成威胁的。但自己的母亲张贵妃肯定会从中斡旋,京都的世家大族那么多,适龄的姑娘更是多如牛毛,未必不会看在贵妃的面子上让女儿嫁给不得宠的七殿下,怎么说都是皇子的夫人,面子上要好看不少。

    娶谁崇瞻微都不在乎,只是三个月前的他没想过自己的夫人不长在京都,竟是自己幼时玩伴段遂的表妹姜念卿,这实在出乎所有人的预料。十几年前,段家自然是名门,可自从段家被贬到清塘戍守边塞,京都的势力早都散了。姜念卿的父亲姜添和母亲段氏到清塘没几年就都去了,如今的姜念卿不过是依附段家的浮萍,没了段家,说不准她这人早就没了。这桩婚事,暂且不说自己的看法,张贵妃定是不肯的,安排此事的皇后定也压根不会想起这种早年被扔到那种犄角旮旯的人。

    其中的缘故崇瞻微只思虑了一下就发觉根本没必要,这也不是能提前准备应对策略的事,便放在一边不再理会,就像现在整个王府都没怎么在乎这个新妇一样。

    直到宫里传来消息说姜氏小娘子不日就将入京都,崇瞻微才想起这件事,从军营回了王府。虽回了王府,和喜宴相关的事务他一概没在意,全全交给王掌事和张统领操办,姜氏和段氏两族在京都都没什么人,其余的参加喜宴的名单都按照前几位成婚的皇兄制定的来,王掌事在这方面倒也省了不少事。

    看着眼前不失体面的宴会,崇瞻微心底没多大感觉,只一杯杯喝着金浆酒,保持着自己的清醒。

    到场的宾客本来也不是为了恭贺他七殿下这门亲事,不过凑个热闹,眼见崇瞻微那一如既往的臭脸越来越冷,不高的兴致更加萎靡,没过子时人就散的差不多,剩下的只有几个京中有名的纨绔乘兴想多讨口酒喝。

    王掌事环视四周,凑上前俯身到崇瞻微耳边:“殿下您看剩下这几位……”

    “告诉张统领,在风月楼备上好酒好菜,这几个都给挪出去!”

    王掌事先是一愣,然后答道:“奴婢明白,现在请这几个奴仆带您移步后院,这里交给奴婢和张统领。”

    崇瞻微站起身,扫了一眼被红绸、红烛装饰起的正厅,便跟着奴仆进了后院。

    崔姑姑带着一群婢子守着念卿的居室,手中捧起无不装着寓意夫妻和睦、子孙满堂的吉祥物的盘子。

    崇瞻微来到房间外面,站在台阶下,伸手招崔姑姑来自己身前,低声问:“人还老实?”

    “回殿下,姜氏带来的几个陪嫁都安排好了,她本人一直都很服从奴婢安排,对于一些安排没有特殊反应。”

    “很好,今日所有人都赏,你自己安排下去,不用来回禀了。”崇瞻微又指着一排东西,“这些玩意没必要,都撤下,你们去阶下候着,我没叫不许进来。”

    “奴婢遵旨。”

    姜念卿候了这大半天,不光没有吃食供应,身边人连一杯水都没递来,只在今晨才预备好的喜床上呆呆地坐着。

    “咯吱——”开门声过后就是一阵沉重的脚步声慢慢逼近。

    来人站定后,屋内静了两秒,姜念卿似乎能听到两个侍女略带战栗的呼吸声。

    崇瞻微低沉冰冷的声音简直把念卿吓了一跳:“你们两个下去,这里无需你们。”

    两个侍女起身后便一齐退了出去。

    崇瞻微坐到了念卿身边,两人就这样静坐了一会儿。念卿似乎明白,白日未曾周全礼数的道理在这本该喜庆的洞房花烛夜同样适用。

    念卿起身,走下床前的台阶,跪了下去,把红盖头掀起搭在凤冠上:“妾身清塘姜氏拜见殿下。”

    “抬起头来。”

    念卿把头抬起来,眼睛仍向下看,不敢直视崇瞻微。

    “长得倒还行,边关那么多年也没苦着你。”这带着轻蔑与不屑的话轻飘飘地落在念卿的耳朵里,她随后把自己的头低了下去,崇瞻微顿了一下接着说道,“行了,自己把冠卸了,上来歇息。”

    念卿:“妾知道了。”

    坐在精美的铜镜前,念卿看着镜中拆卸钗冠的自己,原本白皙的皮肤在历经沿路风波后更添一份苍白,她拿起梳篦轻梳如瀑的墨色头发,她勾起唇角,心里想着:“能从清塘来京都,嫁给他,已经很好了。”

    念卿起身熄灭了屋内还燃着的蜡烛,缓步向他走去,她轻薄的衣衫给床上的人带来一阵清雅的风,崇瞻微睁开眼,伸胳膊把自己新婚的夫人拉上床榻,压在身下。原本瘦削的念卿被常年习武的崇瞻微笼罩起来,两人靠得很近,近到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和心跳。

    崇瞻微的手抚上念卿的头发,从上到下,好像要侵略掉她的每一寸,他的手最终落在女子盈盈一握的腰间。在黑暗中,念卿的眼睛亮亮的,她借着清凉的月光贪婪地望着自己思了十几年的人,她大胆地将胳膊搭在崇瞻微的肩头,轻柔地拉进自己与他的距离。

    崇瞻微看着身下熄灯后变大胆了些的女子,确认过床榻周围和对方身上都没有能威胁到自己安危的物件后,吻上了姜念卿。

    念卿大半日没进水的嘴唇已有细微的干裂,但她仍倾尽所有回应从小就混迹在男生中的糙汉的轻吻,想把自己拆成碎片融进爱人的骨血中。两人在这个彼此陌生未知的领域摸索前行,认真对待今日这场婚宴上唯一真切的事和人。

    夜色微凉,床榻上交缠的两具身体却滚烫无比,他们都没有考虑莫测的未来,只是相拥,好像自己只是芸芸众生中最平凡的夫与妻。

    翌日,天蒙蒙亮的时候,崇瞻微已起身预备赶往京郊的军营。临行前他召来王掌事和崔姑姑:“姜氏既进了王府,外人眼中她就是王府的夫人,一切都照例给她。只是府内事宜万不可让她插手,什么都不必上报给她。她那面要是想插手,你们能给她多少脸面就给多少,别让她真在府里惹出风波。”顿了一下稍作思考后,他又抬高音量说,“尤其是不可缺了她吃食,昨天侍奉她的人罚俸一个月,一群不长眼的东西。自今日起,王府中谁要是怠慢她,王掌事你自行处置,不用来回我。”

    安排好这些,崇瞻微头也不回离了王府,离了那个于他而言尚且留存了一丝温情的居室。

    骑在马上的崇瞻微背对朝阳向西行,只感觉背上的盔甲渐渐发烫,他没时间思索那是太阳给予他的光热,还是自己仍可能沸腾的热血……抑或是一个从边地而来的女子给了一丝足以温暖他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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