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刚迈入高中校园的时候。
“来,啊,同学们,”小梁笑嘻嘻地靠在讲台的桌子上,“咱们入学也已经两个星期了,该熟悉的也都熟悉的差不多了。刚刚咱们的第一次周测成绩也下来了。下面我们来换个座!”
“啊~”同学们纷纷不满。
“都两个星期了,有些同学之间还互相不认识,是不是太影响我们班的凝聚力了呀?所以我们要和更多的人接触嘛!我知道你们都舍不得自己的同桌,没关系,都在一个班,下课还可以一起玩是不是?”小梁的话语很温和,却又不容置疑。
班主任拍板决定的事情,什么时候能轮到他们这些学生插手了呢?
闻吟知林书意和杨锦对视一眼,看来他们三人组是注定要被分开的了。
“来,左右两侧的双人座呢,一个成绩好一点的同学和一个成绩更好的同学坐在一起。”大家闻言哈哈大笑,小梁接着发挥幽默,“中间的三人排,一个成绩好的同学坐在两个成绩更好的同学中间。大家迅速按照座位表换座位哈。”
闻吟知和林书意的位置没有变,依旧是三人排的第二排一左一右,只不过中间的人从杨锦变成了傅延让。
因为杨锦被迫调开的缘故,闻吟知和林书意都有点本能的不想和这个新同桌玩,两个人就隔着傅延让说话,傅延让偶尔听到感兴趣的话题会插嘴,两个人默契地装作没有听见。
但是傅延让的人缘真的蛮好的,刚一下课他们这桌就被过来找傅延让玩的人围得水泄不通。杨锦也过来找她们两个,笑眯眯问她们和新同桌玩的怎么样,紧接着就和傅延让他们搭上了话。
下节是体育课,那些男生笑着闹着推推搡搡的就把傅延让和杨锦都带走了。
好吧,男生的友谊有时候也挺奇怪的。
九月确实阳光明媚,甚至可以说是明媚的有些过分。不提扭曲成波浪的空气,单看那么些个汗流浃背的男同学把篮球场蒸腾的烟雾缭绕、宛若仙境,便也略知一二了。
闻吟知翘着二郎腿坐在长凳上,胳膊肘抵在膝盖上,找了个支撑点,用手托着腮帮子抬头看那些似乎焕发着光芒的叶子,偶尔叶隙将几缕阳光斑驳下来,她也任凭光影明明暗暗筛落在脸上。
在林书意看来,一准儿是天太热,把这玩意儿给热傻了。
闻吟知颇有些感春伤秋地叹了口气,低头偏又看见那块犯罪嫌疑糖懒懒散散的敞着肚皮躺在长凳上——她和林书意的中间,不由得又暗暗骂起傅延让来。
“我真的是服了他了,他是脑子有什么毛病吗?”闻吟知一边愤愤不平的瞪着那块糖,一边又拢了拢糖纸。
毕竟她是个三好市民,怎么能允许某些糖大厅广众之下衣冠不整影响市容呢?
然而这个糖纸只是简单的折起来包住糖,无法固定,她一度怀疑这是傅延让搞来的什么三无产品。
“哎呀,这糖就这么个设计,你就别跟它生气啦!”林书意忍俊不禁,出言安抚。
其实闻吟知还不至于因为一块糖生气,她气的是傅延让。
她不缺他这么块糖,那难道他傅延让就缺?
他强行给两个人塞了一块糖,她当然不会觍着脸自己收下,可他也没必要做的这么难看吧,最起码的人情世故他不懂吗?
她想,她和傅延让这个梁子算是结下了。
她扭过头看向林书意,试探性的问道:“宝宝,你要吃吗?”
林书意抿了抿嘴:“他不说了吗?是草莓味儿的。我不是很喜欢吃草莓味的糖,虽然我还挺喜欢吃草莓的。”
闻吟知得意地笑起来:“巧了不是?我也不爱吃草莓味儿的糖,感觉太齁了,全是工业糖精味儿!不如这样,咱下课后把这个糖还给他,毕竟人家送你了,扔了也不太好。”
林书意最终还是选择了同意她的观点。
“唉,本来杨锦咱仨玩的挺好的,结果梁姐把他给调走了。”
“可不嘛!”林书意也颇有些愤然,尽管做同桌只有两个星期的时间,但是她和杨锦已经是非常要好的朋友了,“还是我们巾巾好,梁姐怎么把他调走,把这么个晦气玩意儿放咱俩中间了?”
闻吟知:这题我会!
她仿佛听见自己绿茶技能点满的声音:“算了算了,傅延让也不是自愿坐在咱俩中间的,那谁让他学习差呢?”
依据梁姐所说,两个学习好的中间坐一个学习稍微落后的,互相帮助一下。
虽然刚开学两个星期,还没月考,不知道傅延让究竟是个什么水平,但总归是不太好的吧,要不然也不能调到她俩中间来坐。
可以说,这一句效果非常好,起码傅延让是真真正正引起林书意的埋怨了:“那他学习成绩是有多差呀,要让咱俩来帮。他但凡考好点,巾巾不就走不了了吗?说到底还是怪他。”
嗯嗯嗯,对对对,就怪他!闻吟知窃喜。
下课铃适时响起,闻吟知领着林书意竞走回到教室。笑话,她怎么可能让傅延让在她之前进教室?那她岂不是要当着他的面把糖还他?
绝无可能!
“接水去吗?”林书意晃晃手里的保温杯。
闻吟知抬眼一看,饮水机已经被大水牛们围满了,她果断选择去楼道的饮水机接水。
因此傅延让回来时两边都空荡荡的,而不久前送出去的那颗糖完好无损地躺在他的桌子上。
————
讲台上,那个扎着高马尾的年轻历史老师讲的激动,似乎是在讲什么野史,惹得全班五十多双眼睛紧紧盯着她。这样一来,低头沉思的小闻同学,就不能不被发现了。
那个元气满满的声音突然接近:“来来来,这位女同学你来说一下。”
闻吟知一抬头,历史老师正笑眯眯地看着她。
她一顿,缓缓起身。
空气安静了一瞬。历史老师看看她:“讲啊?”
讲什么啊,她压根就没听课,救命啊!
她试图看两眼自己的书,希冀找出耳熟的地方,或许就是正在讲的,这样她就可以解决眼前的僵局。
然而她没找到,傅延让甚至还好心的帮她翻到了正确的那页。
你看热闹不嫌事儿大是吧?闻吟知狠狠地瞪着傅延让。
历史老师叹口气:“知道我为什么叫你起来吗?”
闻吟知扭扭捏捏,对着历史老师抿嘴笑,试图萌混过关:“嗯……我走了会儿神。”
“大家来品品,你那是走了会儿神吗?我都讲到39页了,你还在33页呢!”
她低下头,一副虔心认罪的样子。
然后站了一节课。
其实从下了体育课起,闻吟知已经等傅延让问话紧张了语文和英语两节课了,算上历史课第三节,还有一节自习课就该吃晚饭了,她都把怎么回怼他想好了,然而他愣是没问。
如果不是看到那块糖在他的桌斗里,她会以为他不知道这件事。
因此,闻吟知多多少少有一点急了,事情的发展并不在她的控制范围之内。
这节自习课,见他认认真真做作业,全然没有要搭话的意思,小闻同学坐不住了。她琢磨了一会儿要怎么开口,刚鼓起勇气要说话的时候,傅延让今早才换的崭新的某乐笔掉在了地上。
她猜百分之八十摔坏了。
毕竟这笔一摔就没法用了。
唉,那都是钱啊!
闻吟知一瞬间忘了刚想好的说辞,只顾着感同身受地心疼十块钱的陨落。
傅延让弯下腰,试图去够那根笔。
闻吟知看着他的脑瓜顶,不知为什么,想摁他一把,没成想傅延让突然抬头。他就着这个捡笔的姿势,微微扬起了头,用自己无害的脸正对着她,眨了眨眼睛。
她听见他不太一样的语气,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有些温柔又好像在撒娇。
他说:“帮我捡根笔嘛,请你吃棒棒糖。”
好在闻吟知并没有为美色昏了头,她非常不屑,这小子以为一根棒棒糖就能让她干活?
他想的美。
但是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她还是同意了这一根棒棒糖的交易,可能是她觉得傅延让新买的笔就这么摔坏了,他已经够惨了,她不能趁人之危。
毕竟她是一个乐于助人的三好市民,闻吟知如是想。
傅延让直起身子,腾出地方让闻吟知弯腰捡笔,闻吟知利索地捡起那根笔尖全部怼入笔头的新笔。怕他不认账,她打算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然而阴还是傅延让阴呵!
他居然拿出了那块三无糖!!!
她真傻,真的,她单知道他会赖账,却不知道他会无耻到糊弄她。
“你管这玩意儿叫棒棒糖?”闻吟知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这明明是一块别人都不要的,连糖纸都包不好的,三无糖。
况且,它也没有棒。
傅延让似乎觉得她这样很有意思,用手撑住脸以欣赏她的表情:“这是没有棒的棒棒糖。”
很好。
闻吟知真想硬气一点,跟他说老子不稀罕,但白给这狗捡笔,她心里又有些不是滋味儿。
行,不要白不要,她不吃她扔了也不能让傅狗占便宜。
她没好气地一把夺过去,换来的是傅延让得逞的笑。
当天晚上,闻吟知做了个梦。
啊,熟悉的操场,熟悉的天气。
傅延让在附近散步,她知道,接下来他会走过来给她们两个人一块糖,问她们吃不吃。
他说是草莓味儿的,别人给他,他不爱吃。
两个人都会说不吃,然后他会说不吃就扔了,把糖放在长凳上,头也不回的离开。
梦境里的一切都和现实分毫不差,除了她自己有点奇怪。
她甚至给了傅延让一个特写,他低着头看向坐在长凳上的她,背着光,整个人沐浴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他微暗的声音带着笑意绵绵钻入耳中:“你们吃糖吗?”
她明明会压下心头的异样,装作平常的样子调侃他是不是榴莲味儿的,怎么这么好心给她糖吃。
然而她听见梦里那个闻吟知像是被他的咒语蛊惑,神志不清地说:“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