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一卷旧书

    晨光微熹,鸡鸣狗吠,共同叫醒了这喧嚣尘世。

    辽渊国的京城最是繁华,雕梁画栋、鳞次栉比,此刻虽刚至卯时,大街上却已是熙熙攘攘,烟火气缕缕,叫卖声不绝于耳。

    西街酒楼内,一位说书先生整理好衣襟,摇着扇子悠然上台,台下的听众早已坐的七七八八,静等开场。且看那位先生将步子一踱,冁然一笑。悠悠开口说道:“萍水相逢江湖客,杯杯盏盏是故人。各位看官,在下周甘,平生最喜游历山水,听了不少奇闻异事,今日得幸遇见诸位,便同大家说道说道。”

    “好!”几句言罢,已是满堂喝彩,众人拍手叫好,一眼看去,所见之人面上无不尽显期待之色。

    周甘满意地捋了捋长须,继续说:“众所周知,咱们辽渊国如今国富民强,已是一统天下,其余的周边小国皆要向我们俯首称臣、年年上供。可咱今日故事的主角,并非辽渊。”

    “据说在辽渊以南,曾有过一个小国,名曰南祁。南祁国方圆不过三百里,人口不足六万,承袭古制,安居一隅,且南祁国人竟皆为紫眸,无数人传言,南祁是座妖国。但亦有人称,那里山清水秀、地杰人灵,奇珍异宝数不胜数,天下闻名,而南祁国最有名的,便是今着的主角,南祁国佑安公主——燕星月。”

    “说起这位佑安公主啊,那可是大有来头。她出生于三月初三,正是上巳佳节。传闻她出生那天,百花齐放、喜鹊绕梁、紫气东来,实乃祥瑞之兆,南祁国上下无不认为这位公主是南祁国的福星,南祁国国主当即下令:赐名燕星月,封佑安公主,待长大后继任南祁国王之位。自此,这位公主在南祁便是众星捧月、风光无限。”

    “那后来呢?”

    “对啊对啊,后来她怎么样了?”

    周甘将扇子压了压,笑着开口:“莫急莫急,且听我一一道来。话说那日上巳佳节,正值阳春三月……”

    阳春三月,苍灵时节,正是踏青赏花的好时机。南祁云都的郊外,游人来往,好友三两,欢笑逗乐,嬉戏打闹,折柳游戏,拈花作簪,泛舟湖上,摆宴树下,好一番欣欣向荣之貌。寻欢作乐需好酒,青山绿水衬美人。草地上、流水边、小桥旁,群芳争艳,赏心悦目。在这一片大好春光之中,若有人愁眉苦脸,那便格外醒目,不巧,在湖边,恰恰有那么一位姑娘,正背对着众人暗自神伤。本是一张月娥脸,怎奈双瞳含水、细眉轻簇,忒煞容光。

    而在她远处,四个婢女正拥着一位华服美人,远远瞧着:秋娘两缕勾柔色,杏眼垂银汉。曼颊细理若芙蓉,皎皎盈珠轻点,绛唇圆。垂鬟花钿飞青凤,纤手拂锦袄。仙纹云缎映如桃,笑意悠然明媚,艳春光。(注:秋娘两缕勾柔色中的“秋娘”指的是一种眉型,叫“秋娘眉”,莫要想错喽)实是天上人间再难找到个这样的。

    那美人原是在悠哉赏景,却发现了湖边的姑娘,正疑惑时,旁边的红衣婢女开口问道:“公主,您看那位姑娘,好像在哭诶,为什么啊?”

    “不知道,我们去问问。”主仆几个还没迈出一步看,就看见一个肥头大耳的男子走去那姑娘身边,俯身在她耳边说了些什么,那姑娘猛地抬起头,一双手惊慌失措地攀上他的衣服,涕泗横流,嘴里不住地喊着,似在求饶,男子不耐地扯回衣服,转身要走,那女子急忙伸手想拉住他,两个人就这么撕扯起来,一来二去间,男子终于气极,一巴掌打上女子,那女子被打的头脑恍惚,身形摇晃,眼看着就要掉进湖里,远处看戏的美人急忙惊呼一声:“疏影!”一旁的紫衣婢女闻声而动,足尖轻点,一跃数丈,在千钧一发之际伸手揽回那姑娘,又顺手抓住了想要逃跑的男子,等在原处等着美人过来。

    那姑娘惨白着脸,缩在一旁,像是被吓傻了,见美人来了,才伏身行礼道:“多谢二位救命之恩”

    美人微微点头回礼,目光在两人身上扫视一圈,旋即开口:“说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那男子还在不停挣扎,闻言翻了个白眼,轻蔑地说道:“你是什么身份?!一个小丫头片子,竟敢管老子的事儿!哟,黑瞳,一个外来人也敢多管闲事,老子奉劝你赶紧滚!不然有你好果子吃!”

    那美人微笑着说道:“好啊,我告诉你,我姓燕,名星月。星辰的星,明月的月,见到本宫为何不跪!”

    男子在听到那句“我姓燕”的时候就已经脸色煞白,人话音未落就无比丝滑的跪下磕头,边磕边喊到:“殿下饶命殿下饶命!是草民有眼无珠,是草民冲撞了殿下,殿下恕罪殿下恕罪……”

    那姑娘闻言也跪下说道:“民女何乐,谢公主大恩,还望公主替民女主持公道!”

    燕星月温柔的扶起何乐,转眼看着还在不停求饶的男子,围着的人越聚越多,她也只好挥挥手让人先起来。

    “何姑娘别怕,由本宫在,你只管大胆的说出来,有什么不平事,我会帮你的”何乐点了点头,有燕星月在,她明显胆子大了些,愤恨地指着男子说道:“就是他!当初我阿爹病重,向他借了三十两银子治病,本是约定好的每月还二两,白纸黑字写的清清楚楚!可他却在几天前突然变卦,要我们把所有钱还清,限期三天,您说这么短的时间我家上哪儿凑齐这么多钱啊,他便让我爹娘将我送给他抵债”说着说着,她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又落了下来。燕星月心疼地替她擦着眼泪,一旁的男子见状也急忙跪下哭诉道:“殿下明鉴啊!草民…草民也是有苦衷的啊!草民的店铺最近亏空的厉害,家里都快揭不开锅了啊殿下!”

    “哦?是吗?”

    “本宫记得,不久前云都新来了个商人,布匹生意做的风生水起,如若没记错的话,应该就是你吧?”

    “还有啊,光看你这体格,就完全不像个家里揭不开锅的人啊,你是当本宫傻吗?!”

    男子不说话了,畏畏缩缩地跪在地上,冷汗涔涔。

    “何姑娘,你们家还欠他多少钱?”

    “回殿下,还欠了二十两”

    “那便从中减去十两,作为你给何家的赔礼,可有异议?”燕星月看向男子。

    “回殿下,无异议,谢公主大恩”

    “何姑娘你呢?”

    “无异议,多谢公主”

    “既然如此,道歉吧。”

    男子用膝盖蹭到何乐面前,就像方才何乐求他一样,诚恳地看着何乐道:“何姑娘,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您大人不计小人过,就原谅我吧”何乐看着燕星月,点了点头。

    燕星月笑着,随后嫌弃的看向男子道:“行了,起来吧,日后我会派人时刻盯着你,若再让我发现你做了什么坏事,有你好果子吃!”男子急忙点头,看了看燕星月,得到其允许的眼神后,撒腿就跑。

    燕星月忍住翻白眼的冲动,环视一圈大声喊道:“热闹没了,都散了吧”又笑对着何乐说道“你也早些回去吧,别让家里人着急”何乐感激地看着燕星月。

    “多谢公主!您真是好人!”

    燕星月笑得明艳:“我既封号佑安,自是要庇佑百姓平安。好啦,快回去吧。”

    何乐郑重地行了一礼,转身离开。

    见围观的人都走的差不多了,在旁边等候多时的粉衣婢女窜到燕星月身边,嬉笑着说道:“公主咱们快走吧,再不回宫您的及笄礼就要赶不上了。”

    一旁的蓝衣婢女无语地将人拉回来,小声训了句“没大没小,那是公主”

    燕星月倒是笑盈盈的开口道:“无妨,又不是第一次了,走吧,回宫。

    “走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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