尔雅醒来时是在医院的单间,床很温暖,腹部放着暖水袋,胃部的灼烧感已经消失。
她醒来的时候看见林知远躺在另外一张较小的陪睡床上。
刚刚神经痛和痉挛一起发作,不得已让阿诚帮他卸掉了腰托和足托,上床躺了一会。
她醒来前隐隐听见一句,“知远,再躺一会,她暂时不会醒的”
而后便是有些轻微的声音。
“腰托给我”
“今天不能再用了!她也在生病,不会介意的”
“我介意”他声音骤冷,阿诚知道少爷的脾气,只能拿给他。
尔雅悄悄看他,他似乎是累极了,整个人凹陷在床里,连坐起都困难。他尝试了几次,最终脱力地倒在床上,阿诚看不下去,帮他坐起来。
尔雅也看不下去了,她待林知远坐稳还没拿腰托的时候开口:“知远哥”
阿诚停下脚步,他知道少爷不想让别人看见自己羸弱的模样。
林知远靠着软枕,勉力用双手稳住身形。
“好点了吗,是记性胃炎,那里是医生开的药。”目光相接之时,二人都有些不知所措,少女香软的身体让他记忆犹新,他先开了口。
“我现在不疼了,哥哥你们也不用等我,我自己打车回去就可以了”女孩很有礼貌,就算看出王诚是类似管家的人也没有趾高气扬,看他比林知远岁数大一些,甜甜地叫了声哥哥。
林知远摇摇头,淡淡地说:“不用,等下一起”
“尔雅,我现在要下床,姿势不好看,你能不能……先不看”
“你有事情吗,没有的话,可以陪我一起躺着吗,你看着我躺我不好意思”,她眨眨眼。
知远微微颔首,“也可以”
“你生气了吗?上次,我不知道你妈妈会来,对不起”
“没有”
“那为什么不理我?”
“你也没找我”
尔雅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缓缓道:“感觉来了1班,还是让人很难受,你不理我,婉婷也偶尔不和我玩,老师讲得好快,我都不敢说我不会。原来我的愿望都只是一厢情愿,你们都要更重要的朋友,婉婷和她同桌初中就认识了,听说你和尚梦婕从小就认识了”
“嗯”他不知道如何回应她一连串的话,没有更重要的,只有你。
又补了一句“你不会的,可以问我”
“好呀,知道你没生气就好了”尔雅有些丧气,她听徐嘉梨说他们是青梅竹马,得到证实还是有些落寞。乔嘉梨家也是做生意的,只是不像林家那么有名。听她爸妈说尚家和林家是有联姻打算的,在他们圈子里,因为利益,很多人的伴侣都是从小定下来的,强强联合才能做大做强。
针水吊完,病床有些高,林知远不能自己转移,他不让她看他下床,但她还是偷偷睁开了眼。她看着王诚将他半抱起,两条腿完全不着力的晃动,她的心像被一双大手狠狠捏住,喘不过气。
尔雅回到家,已经很晚了,她想起怀抱里他的气味,不禁红了脸。尔雅现在已经无比确认上一世他是来救自己的,素不相识,究竟他们上一世有什么交集呢?想到尚梦婕,她深深叹了口气,河里的鱼和海里的虾终是殊途。
徐梦还是不会告诉她作业,也不帮她留卷子,但随着和前后桌的熟络,日子也不那么难熬了。
日子一天天从指尖溜走,这天自习课,同学们都在奋笔疾书。
教室里传来一声惊呼,声音不大,但大家都听得清清楚楚,是坐在角落的尚梦婕。
林知远死死咬着牙关,他很少在教室有那么强烈的痉挛。腰上冒着冷汗,小腿像被一万只蚂蚁啃噬,剧烈的抖动让左脚掉下了踏板。他感受到四周的目光,用手狠狠锤了几下大腿这才稍微停下,他捞起左腿重新放回踏板,忍着下身传来的阵痛问尚梦婕
“害怕吗?你可以申请换座位”
“……不怕”她躲闪的眼神出卖了她,爸爸让她来和林知远套近乎,说他们一起长大,只有林家能救他们家了云云,但谁知道他明明瘫了,腿却突然动起来,吓了她一大跳。而且她坐在他身边,那特殊的轮椅总是很难让她忽视,她每次都要尽量克制去看他羸弱的双腿。她看过他肆意滑雪的样子,是那样高大、健壮、健康的肢体如今一不注意双腿就会歪向一侧,变得如此无力。
“小梦婕学会说谎了”他温温一笑,眼底却有无尽的寒意。
尚梦婕打了个寒战,不再言语,他总能轻而易举地看穿她。
徐梦和老师多次反映换位置的要求,而且还让路过办公室的尔雅听到了,她感觉很难堪,或许是因为她觉得她太吵了,又或许是她偶尔问她作业,她都只能尴尬地回答:“不知道”
她从办公室回来的路上,又遇到了季扬,她面无表情地走过。
“喂,这么一个大帅哥找你,看不见吗?”他朝着她的背影喊。
“哦,可能是瞎了”她现在心情非常的不好,别来招惹她。
“这周六我请你看电影?”他有些大声地说,同学纷纷侧目。
“我不去”尔雅自顾地闷头走。
“哟,在一中也敢谈恋爱啊,吾辈楷模”她一进来乔嘉梨和桑柠就揽着她的肩膀开始逼供。
她翻了两个大白眼,挪耶道:“您二位从哪里看出我在谈恋爱啊”
“咱们篮球队长那么帅,都入不了你的眼啊?”桑柠一幅八卦的样子,用手托着腮。
“诶呀,在一中,我可不敢谈恋爱”尔雅学着乔嘉梨的语气,和他们笑闹在一起。
一扫刚刚的不快,来1班是因为林知远,但爱上1班,是从爱上她们开始的。
或许是因为徐梦的反映,5月份,老杨终于给她带来了一个好消息,可以换座位了!坏消息——按月考成绩选座位,尔雅这次仅仅超过了两个人——梦梨和柠柠,位列第50名。
“咱们三个难兄难弟,就随遇而安,有缘再聚吧”尔雅有些不安,徐梦在班上不好相处是众所周知的,她怕最后又要和徐梦共度一个月。
“怕啥,老娘给你们兜着呢,我可不怕她”乔嘉梨豪气地拍了拍尔雅的肩,安慰她。
班会课结束,大家站上讲台物色自己的位置,按排名先后顺着念下来。很快念到林知远的名字,她瞧着他面不改色地将轮椅划到靠窗的最后一排——原来的位置。他坐那里确实会比较方便,尔雅暗暗想。
尚梦婕排在林知远后几个人,她咬着唇到他的座位旁边,不知知远与她说了什么,她红着脸,有些窘迫地走了。
尔雅等到有些困倦才听到她的名字,他身边还是空空如也,她看见她前面一个人在徐梦和林知远之间踌躇了半天,选择了徐梦。看着女神的窘迫还有那张冰块脸,大家都不敢选吧,不过也让尔雅松了一口气。
“夏尔雅”
叫到她名字的时候,她几乎是飞奔过去。
“知远哥,我可以坐这里吗?”她眼睛亮亮的,开心从她月牙形状的眼睛溢出来,一点也不计较之前的事。
“嗯”为什么别人都害怕,她却求之不得。他反复思考着她的那番话,是否自己以为为她好的行为,反而将她推入了更糟糕的境地。
“很开心?”
“当然啦,知远哥,你是不知道我这几天过得多憋屈。对啦,我不太会作业,没法和你互相帮助,你不嫌弃我吧”
“不会,像以前一样,问我就行”你不嫌弃就好。
“你刚刚和尚梦婕说了什么?”他看着女孩憋红了脸,又装作不经意的样子有些想发笑。
“没什么”他的表情有些莫测,尔雅也不再追问,只觉得他琥珀色眼睛下的神情飘得很远很远。